12、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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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笑愣了一下。“朱娉婷。”
朱娉婷点头。
杜笑道：“你是朱娉婷。”
朱娉婷道：“是啊。”
杜笑道：“天下第一美人？”
朱娉婷眼珠子转转，道：“是有人这么说。”
杜笑不语，歪着脑袋打量她。
自上而下，自下而上。
朱娉婷被他看得有些恼。“你干嘛？”
杜笑道：“看你。”
朱娉婷道：“我有什么好看？”
杜笑道：“是啊，你有什么好看？”
朱娉婷：“……”手蹭蹭鼻子，“其实也还可以么，是不是？”
杜笑作沉思状。良久不言。
朱娉婷更是坐立不安，道：“喂，怎么不回答，你在想什么？”
杜笑道：“我在想你的脸安在猪身上是什么样子。”
朱娉婷小拳头一捶桌面。“喂！”
这一下声音不小，有几个人回头瞄了一眼。其中就有齐秀。
完了，这家伙这么快又惹毛谁了。
齐秀于是连美人也不看了，走到杜笑身边坐下。“怎么了？”
朱娉婷瞪他一眼。“你是谁，我叫你坐下了吗？”
齐秀对小姑娘没什么耐心，淡淡道：“想坐自然坐了。”转头问杜笑，“你惹小丫头生气了？”
朱娉婷道：“谁是小丫头啊！”
杜笑同时道：“她不是小丫头，她是朱娉婷。”
齐秀也愣了一下。“朱娉婷？”
朱娉婷愤愤地哼了一声。
杜笑点头。
齐秀又道：“天下第一美人？”
杜笑道：“是。”
齐秀不说话了，开始打量朱娉婷。自上而下，自下而上。
朱娉婷被看不过，终于摆出一副“算了，随便吧”的表情，伸出五个手指一比划，撅着嘴道：“好吧，五千两。”
齐秀道：“什么？”
朱娉婷道：“况且来台索价五千两。”
齐秀道：“万事通况且来台？”
朱娉婷点头道：“是啊，两年前他来我家，说可以卖我一个名号。”拿起一块糕啃了一口。“我爹爹挑的‘天下第一美人’。”
齐秀：“……”
况且来台这人也是一江湖异士，武功不高，却擅长易容和轻功，来历成谜，但是江湖上发生的任何事，你都可以向他打听。此外，他每年会编一本名为“武林秘辛录”的小册子，收集各种八卦以及兵器与武功排行。其中自然有夸张水分，然而又不会过于离谱，因此对它上心的大有人在。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做这样买卖。
杜笑很感兴趣，问道：“哦，还有什么其他称谓？”
朱娉婷鼓着腮帮道：“有啊，很多。什么‘大漠孤鹰水上漂’，还有什么‘风云第一刀’之类。若是自由组合的话，还要另收钱。”
杜笑道：“真有趣，我也想买一个去。”
朱娉婷道：“好啊，你买一个，不过记得还价，这人可是个大奸商。”
杜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朱娉婷道：“因为我爹爹这么说。”
杜笑道：“你爹爹？”
朱娉婷道：“是啊，我爹爹是天下第一大奸商，这号可不是买的。连我爹爹都夸他，自然是真的奸。” 喝口茶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杜笑道：“我叫杜笑。”又指指齐秀道，“这是齐秀大哥。”
朱娉婷却不看他。“闲杂人等就不用介绍了。”
齐秀：“……”想了想问道，“你真是朱娉婷？朱老实是你爹？”
朱娉婷还是不看他，道：“闲杂人等说的话我听不见。”
齐秀哭笑不得，只好闭嘴。
杜笑道：“你爹爹叫朱老实？”
朱娉婷眼珠子又滴溜溜看他一圈。她的眼圆如满杏，这动作看来甚为可爱。
“你居然不知道？”
杜笑道：“你怎么说你爹爹是天下第一大奸商，他明明叫老实。”
朱娉婷道：“叫老实的人就一定老实啊，你叫杜笑，你很爱笑么？”
杜笑笑道：“是啊，我挺爱笑。”
朱娉婷看着他由衷的笑脸，也乐了。“我看你是真可笑。”又斜睨了一眼齐秀。“就好像有的人叫什么秀啊丽的，长得很好看么？”
齐秀的手也摸上了鼻子。这姑娘绝对是一种神奇的生物，难得有人跟杜笑聊得那么好，他却插不上嘴的。不过，看起来，她还真有可能就是朱娉婷。
想了想问道：“丫头，如果你是朱娉婷，下面那个又是谁？”
朱娉婷扬扬手掌。“哎呦，这酒楼不干净，怎么苍蝇蚊子嗡嗡叫？”
杜笑道：“啊，是么？在哪里呢？”也跟着挥手，东张西望。
齐秀低头喝茶。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这一个小丫头，一个傻小子，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此时又有人过来占了最后一个座。
杜笑一见，忙拉着问道：“不三啊，看到下面的美人了？”
不三皱眉道：“鬼影也没见一个。等这么久，就看到出来四个小弟，拿着雪白雪白的毛毯往地上铺。你说傻不傻？”
朱娉婷“噗嗤”一声，道：“你懂什么，这叫排场。我爹爹说了，暴发户就喜欢这样。”
不三道：“是么？”
杜笑起了好奇心，立起身道：“我去看看。”
齐秀回望来处，却比刚才更挤了，露台上几乎人叠人。“你挤得进去么？”
杜笑笑道：“不用挤。”突然喊了一声。“朱娉婷在此！”
一堆人回过头。“什么？什么？朱姑娘在哪里？”
杜笑一指原身。“这里。”
又有人疑道：“胡说，美人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还有人骂道：“臭小子皮痒找揍啊！”
杜笑嘴巴冲齐秀一努，道：“你们不信，可以问秀水剑，他已经跟朱姑娘说上话了。”
这些人里认得齐秀的不少，一见果然如此，不由信了几分。
齐豫反应最快，在人堆里问道：“秀秀，真的是娉婷姑娘么？”
齐秀无奈，也不能说谎，看着朱娉婷，无奈地点点头。
朱娉婷打个哆嗦。“秀秀。”
下一秒，就见青烟一闪，有人占了杜笑方才的位置。
韦以航冲着对面翻白眼的朱娉婷，深情道：“娉婷姑娘，我等你许久了。”
秀水剑表态，韦以航发骚。这事假不了了。立刻，人潮就换了方向，包围了这张桌子。
“朱姑娘，朱姑娘在哪儿？”
杜笑就乘这时节退开两步，施施然走到空无一人的露台，向下望去。
不远处码头停靠着那艘金光闪闪的花船，果然有两个华衣小厮正往地上铺着雪白的毛皮。
另两个则侯在船口。
铺好一段后，船上又走下来两个人。
看打扮也是主仆，立了一会，一前一后踏上了毛毯。
那公子走在前面，手持一把水色折扇，远远看不清样貌，唯觉身段杳然。
白衣蹁跹，脚步轻盈，踩着绒绒的毯子，好似走在云端。
一段尽了，就停下，另两个小厮已经抱着白色毛毯走到前面铺路。
路人哪儿见过这等阵仗，早看得呆了，却也没一个敢挤到跟前，生生空出一条道来。
杜笑在上面，目不转睛地瞧着，心里很好奇。
他一路北上，见了那么多江湖少侠。英俊的、豪爽的、拿腔作调的，风度翩翩的都有，但是这一个，非常的不一样。无论是做派、姿态，抑或尚未看清的样貌。
露台上的人很好奇，并不知道下面走的那个心里更为诧异。
明明摆足了架势，走到哪里都是人头攒动，交相赞叹，怎么到了地界反一下子不见人影了？
行到流霰阁，他停下脚步，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就看到了杜笑。
杜笑突然就想到了海上的夜。安静又汹涌的浪潮，一下下拍击着崖岸。
没下雨的日子，躺着看天，星疏云淡，然后在你最不留心的时候，天际划过一道绚丽的曲线。
闪得让人心颤。
这少年公子抬头的瞬间，杜笑就看到了流星。
并不像往常那样稍纵即逝，水晶样的眸子盯着他看了良久。
“不四。”小公子看着杜笑，“人呢？”
身后的小厮答道：“属下不知。”
小公子仍是抬着头。一阵风吹过。
他额前的发被扬起，痒痒地挠着耳际。
飞檐挂角、临波轩美的流霰阁上，只站着一个人。
身子半倚在台栏，一手支着下巴，一对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他背后是一株斜插的牡丹，累花成球，粉淡妖红，占尽风流。
有几片花瓣被风刮落，漫漫漾漾，落在他仰起的面上。
“人呢？”小公子握扇的手攒紧了，另一手轻轻摘下沾面的花瓣，屈指捻得粉碎。优雅地咬着牙道，“人都死哪儿去了？为什么只剩这块炭一样的乡巴佬？”
枉他安排了那么拉风的出场，媚眼是给瞎子看的么？
“会不会是都吃坏了东西？” 那叫不四的小厮道，“活该他们没福气啊公子。”
小公子哼了一声，这才偏过了脑袋。
此时白毛毯已经铺到了流霰阁门口。
“到地方了，公子请进去吧。”
“小二呢，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见？”
“啪”的一声，小公子将折扇扣合在掌心。楼上的傻子还在看他，莫名就有些烦躁。
迈步走进店门。
流霰阁二楼靠里的那张桌子，这会早已挤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小二没地方站，只好立在楼梯口，踮着脚往里张望。
“别挡道。”
正看得起劲，被人扯着后颈拎到一边。小二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呆住。
直到那人又推他一搡。“起开啊！”脚下一空，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楼道里传来一个特别清澈动听的声音。
很年轻，带点冷淡，带点倦，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缱绻。
二楼其实挺喧哗，这声音却仿佛响在每个人耳边。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颤，继而想：这人是谁？声音恁的好听，内力——也不错。
一时屋里都安静下来。
“无甚，有个小二见了公子的仙人之姿，吓得跌倒了。”
另一人平平答道。
满楼的人更是沉默，同时无言回首。却见楼梯口早站了四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弯腰将一张白色毛毯铺在地上，继而分列两边。之后又步上一个挺拔的少年，剑眉乌目，身着黄白相间的锦缎短袍，头发梳成双角，做书童打扮。
他往边上挪了一步，半鞠躬道：“恭迎公子。”正是方才答话之人。
每个人的注意力此时都转到楼梯口，包括才被团团围困的朱娉婷。
谁都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臭屁嚣张？又这般自诩美貌？
一步一步，渐行渐高。那人一点点出现在眼前。
首先是轻垂结束的墨发，白玉环上一道翠痕，套在髻尾。
天气微凉，薄而软的乳色夹袄上镶了圈极细的狐毛，隐隐泛金，益衬得肤色如玉。
手中扇黄玉为骨，长袍上叠绣作饰。
满楼多少富贾公子，没一个能像他这样，华贵得如此叫人舒服。
等人亭亭立在楼口，本是低敛的睫倏地翘起，露出一对暗茶色的眸子，淡淡扫一圈周围。
流波回转，晶似琥珀。
虽然自诩，倒果真是个美人。
美人懒懒摇两下扇子，淡淡道：“不四，你说这些人老看我，不腻么？”
那书童面不改色，语声诚恳，道：“公子这等绝世容光，谁能看腻了？”
众人：……
美人微一颔首。“你人虽不聪明，胜在说话实在。”
“叮呤当啷”一阵响动，无数人合上了茶碗，碰翻了酒盏。
美人和不四见惯不怪，好整以暇地站着。
不四吩咐道：“掌柜的，还不给看个雅座？”
掌柜的这时才回过神，陪笑道：“这位公子，非小的不肯安排，实在是您来的不巧，这楼上座儿都叫人占啦。”
美人闻言眉头一挑。“是么？”
他的眉形生得极好，漆黑两道，墨描一样干净，这一下只觉英气佻达。
掌柜还未及说话，又有人朗笑一声道：“小侯爷，如不嫌弃，我这桌尚有空座，可愿过来一叙？”说话的人却是欧成碧。
齐秀早看他眼熟，一时却没有头绪，听到这声称呼，想起一个人来。
“莫非竟是他？”
“莫非是谁？”
齐秀一愣，知道自己无意中把话说了出来，就对不知何时起站在身边的杜笑道：“小侯爷。”
“小猴爷？”杜笑看着勉强受邀入座，仰着脖子接受众人夸奖的某人。
“他长得挺好看，哪里像猴子？”
也不知是否错觉，说这话时小侯爷突然回头瞪了杜笑一眼。
杜笑回以一笑，那个却很快又扭过了头。
“不是猴子，”齐秀不由莞尔，“是王侯将相的侯。”
“他是左贤王独子，当今皇上的嫡亲堂弟，逍遥侯左丘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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