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贤王 ...
-
杜笑回头看左丘铭。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
朱娉婷道:“这人姓左,不知道有没有人姓右。”
齐秀摇头。“他不姓左,姓左丘。”
朱娉婷脸红。“你怎么知道?”
齐秀笑而不答。
朱娉婷道:“喂!我在问你话呢!”
齐秀道:“闲杂人等说话我听不见。”
朱娉婷:“……”
杜笑和不三都笑了。
杜笑问道:“齐大哥说一下吧,别急坏了朱朱。”
朱娉婷道:“你才是猪!”
齐秀道:“你们没听过逍遥王爷的名号么?”
三个一起摇头。
齐秀无语,想这可真是巧,整栋酒楼里唯一可能没听过这名号的三人,怕都坐在这一桌了。
或者这也是一种缘分。
逍遥王爷左丘离鹤,今上皇叔,曾是,不对,如今也是出了名的膏粱废柴。
年轻时整日飞虫斗鸡,酒难饱,青楼泡。仗着先皇他亲堂弟成明帝左丘士林的明贬暗宠,过着穷奢极侈又甚荒唐的日子。满朝文武皆视其为大兴王朝头号蛀虫,可是耐之不何。
没办法,成明帝舍不得啊。
每次他又做了什么超出众人预期的不着调事,英明神武的成明帝收到参本,就会感慨着摇头。“朕这个堂兄啊——”言若有憾,实则喜之。
看着他嘴角那一丝忍俊不禁的浅笑,哪个不识相的还敢继续追究?
便是他自己为国事累到鞠躬尽瘁,英年早逝的那一天,临吐出最后一口血的时候,成明帝惦记的也不是江山,不是自己的子嗣,而是这个不争气的皇兄。
“封七皇爷左丘离鹤为左贤王,赐府邸逍遥王府,封地万顷,其子孙世袭逍遥侯爵位,凡我左丘一系继位,永不可废。”
换句话说,只要他这一支继续做皇帝,左丘离鹤的逍遥王爷也可以一直做,即便他的子孙不愿意也不行。
成明帝当时握着未来新帝、太子左丘甫的手。
“行知,你七皇叔用钱不走脑子,你看着点,别让他一次花完了,以后日子不好过。”
太子应得很好,成明帝放心地去了。
太子继位,称正明帝,第一件事,就是把左贤王的封地,从富庶的江南,换到西北蛮荒之地。
一个也没违了祖训,一个本就不清楚自己的封地原有哪些,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没多久,正明帝又说,七皇叔啊,你整日逍遥惯了,朕也不拿那些政事琐碎繁文来烦你,以后你可以不用进宫问安了。
左丘离鹤本就巴不得不用每月跑这两趟宫,以前是堂弟胁迫没法子,如今乐得逍遥,于是正明帝又名正言顺收回了左贤王的御赐金牌,从此不得随意出入宫廷。
又过一阵,过日子没算计的左贤王突然发现银子不够用了,想起成明帝临去前留给他的信里说自己有一笔费用专给他备着,放在行知那里,叫他定期去取。
左贤王就拿着这信去找正明帝。
正明帝看了笑笑,说七皇叔啊,银子是有这么一笔,但是先皇吩咐过,说皇叔花钱大手大脚,叫朕帮着量入计出。
左贤王说那应该应该,行知就先给我一半好了。
正明帝摇头。那可使不得,凡事都要未雨绸缪,七皇叔身子骨如此壮健,这日子还长着呢,朕不能一下就给那么多。
左贤王急了,说行知你别看我表面精神,我身子早掏空了,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别让我人走银留,这有钱花不着,可亏大了。
正明帝看他堂堂七皇叔为了多讹一点银子,居然自己咒自己短命,直气得咬牙。
说,朕看七皇叔面相,长命百岁得紧,这担心纯属多余。
左贤王没法子,那你说给多少。
正明帝使个眼色,手下太监会意,就端了个盘子出来,上面是纹银五百两。
左贤王看了瞪大眼,就这点?都不够你叔叔我塞牙缝。
正明帝笑,人都说七皇叔不知民间疾苦,这五百两银子,足够普通小户过两年,居然不够你塞牙缝。皇叔的牙缝到底有多宽?
左贤王盯着他看,摸摸鼻子说,阿甫,你莫不是还记着小时候的仇?
正明帝嘴抽。打个哈哈说,七皇叔说什么呢,朕一届帝君,哪能如此小肚鸡肠。
你小时候用墨画花朕的脸,抢母后给朕的桂花糕,把朕养了半年的阿花喂死——,这些事朕早不记得了。
左贤王争辩道:阿花不是我喂死的!那傻鱼自己馋嘴!桂花糕是你娘非要塞给我吃,我都说太甜我不爱吃,画脸我就认了,不过夫子要打你,也是我拦下的。
正明帝眼皮直跳。我娘这辈子也没下过厨,就做了两次桂花糕,结果我做儿子的才分到一块,其他都喂了你这个白眼狼。至于我爹的偏心我都不想提了,你还敢说那糕太甜!
左贤王继续陈述,阿甫啊,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带你爬上秦咸宫后面那棵大枣树的?
正明帝咬牙,说七皇叔不说朕还真忘了,你把朕搬上那棵枣树,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害朕独个在上面吹了两个时辰的西北风……
左贤王笑,阿甫莫怪,那是我临时有事,又临时忘了这茬,不过想当年我好容易得了一只极品蟋蟀大将军,自己还没怎么玩,就送了给你——
正明帝嘿嘿冷笑。果然是极品蟋蟀,七皇叔给了侄儿这样好东西也不声张,只怕是因为先皇召见,身上带了这东西不方便,临时塞在我书桌里,结果跳到太傅的砚台,弄花了朕书房里的《步辇图》 ,被先皇杖责二十,半个月下不了床……
左贤王争辩说,这不是小题大做么,那画又不是真的,说到这里赶紧捂嘴。
正明帝笑得更欢。说的是,当然不是真的,真的早叫七皇叔换走了。
左贤王见情势不对,打了个哈哈说,阿甫啊,过去的事就不多说了,我有点事先走了。
正明帝说七皇叔不嫌银子少了?
左贤王没答,人早去得远了。
正明帝看着那空了的盘子,又好气又好笑。
齐秀一边说,杜笑三人一边呵呵直乐。
朱娉婷道:“这王爷真有意思。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齐秀道:“左贤王逍遥得紧,如今云游四海,不知所踪,想见还真不容易。”
不三道:“公子,怎么听着这王爷的行径,跟岛主那么像的?”
杜笑正在笑,听了这句就笑不出来了,又从怀里掏出那个白色小布人。眼泪汪汪地。
“师傅,我想师傅了。”
朱娉婷见了好奇,拿过小人仔细瞧。“这是你师傅?”
杜笑道:“正是。”
朱娉婷看看。“长得挺帅的。”
杜笑又高兴了。“是吧!”
齐秀:“……”这姑娘是怎么看出这歪脑袋歪鼻子人偶帅的?
这边不三又催着齐秀继续讲左贤王的故事。
说起来齐秀不是爱八卦的人,但住在京城的人,再孤陋寡闻,对左贤王的逸事都是耳熟能详。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话说正明帝对左贤王虽多管制,但毕竟自小相处有感情,而且碍着先皇面子,也不能真把人逼急了。偶尔心肠一软,有外族进贡的新奇玩物,好吃好用的,也不忘给逍遥王府送一份去。
但到了左丘铭这一辈就差远了。
朱娉婷奇道:“为什么?按年纪,正明帝与小侯爷不该是少时玩伴?”
齐秀道:“你有所不知,这小侯爷自小并非生在王府,十岁那年方被一个道士领到王府,说是左贤王流落在外的亲子。”
朱娉婷道:“哦,左贤王有几个孩子?”
齐秀道:“只此一个。”
朱娉婷道:“既如此,便不是自小一道长大,作为逍遥王爷独子,也应该备受宠爱啊?”
齐秀突然面色有些尴尬。“那是因为小侯爷的身世有些古怪。”
朱娉婷道:“古怪?什么古怪?”
齐秀不答,顾自己倒了杯茶。
朱娉婷生气。“怎么又卖关子。”对杜笑道,“笑笑,你这齐大哥为人真不痛快。”
杜笑道:“齐大哥是好人,朱朱不要乱说。”
齐秀叹气。“不是我不说,此事涉人阴私,不便说。”
朱娉婷更是好奇。“什么阴私?”突然抓着齐秀胳膊,“齐大哥,说一下么,不然今天要憋死我了。”
齐秀被她纠缠不过,假作不经意地甩掉她的手。“这左贤王,原是举国知名的断袖。”
朱娉婷道:“断袖,什么是断袖?”
齐秀实在没脸跟一个妙龄少女解释断袖,只含糊道:“就是一种特殊称谓。”
不三道:“哦,我懂了,可是说穷人?岛上有些渔民家贫,为省布料,裤子衣裳都做短些。”
杜笑点头。“有道理,大抵是这左贤王不事生产,挥霍到一定时候,他皇帝侄子又不肯接济,于是便穷了下来。”
朱娉婷将信将疑。“是这样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齐秀假意咳嗽,也懒得解释。
因为这断袖之名,又是十岁上府,没人信左丘铭是左贤王亲生。但左贤王却半点不追究,二话不说就收了人,从此养在府里。
为了这事,正明帝不只一次把他召进宫去,被他趁机讹去不少银两。
“七皇叔,从不听你有子嗣,怎么朕突然跑出这么大个弟弟来?”
左贤王就笑,阿甫莫怕,虽然有了敏敏,我对阿甫的喜爱并不见少。
正明帝无语。七皇叔,朕不是这个意思。
左贤王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正明帝道,七皇叔你身份不同旁人,这儿子不能随便认的。
左丘离鹤得先帝恩宠,封一世逍遥左贤王,又蒙赐万里封地,而其子孙终大兴一朝,可世袭逍遥侯爵位,这是何等尊荣,岂能儿戏?
左贤王看着正明帝笑,阿甫啊,你要知道,养一个孩子多麻烦。你看我皇兄你爹当初教育你多辛苦,现在你皇叔我突然跑出这么大个儿子,聪明伶俐,长得也很可爱,都不用我做什么已经很懂事,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就别唠叨了啊,你跟你爹真是越来越像。
他到底是长辈,正明帝知道劝不动,只得由他。
左丘铭长到一十五岁,受封逍遥侯。
却始终不得上喜,甚至宗室祭祀大事,从不曾被邀。
左贤王乐得不去,左丘铭的位置却很尴尬,整个京城都知道,这小侯爷不被皇上待见,因此人前人后、冷言冷语是少不了了。
左丘离鹤又是个怕麻烦的,虽然对他极好,却无心细细教导,且整日不在王府。时日一长,倒把他养成一副古怪脾气。所以在京城里,小侯爷的名声也不甚好,只是这些,齐秀自然不愿多讲。
又坐一会,杜笑和朱娉婷商量着明日结伴去白马寺等处游玩,朱娉婷就问杜笑住哪里。
杜笑道:“我跟齐大哥住他家的别院。要不你也一起来吧,这样方便些。”
齐秀吓一跳。朱娉婷年纪虽幼,也已及笄,哪能随便入住他处。
若是寻常江湖女子也罢了,她又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又是天下第一富商朱老实的闺女,如果真住了他那里,以他的身份,还不搞得满城风雨,不由皱起眉头道:“这个恐怕不妥吧。”
杜笑还要求:“齐大哥,为何不妥啊?”
“笑笑不必说了。”朱娉婷眼珠子溜齐秀一圈。“哼,你当我稀罕么?只你齐家有别院,我朱家在洛阳就没产业?”
又对杜笑说:“我家宅子在城东南老庙街,到时你来找我就是。”
杜笑道:“那也好。”
朱娉婷看着他。“杜笑,你这人很有趣,跟他们都不一样。离了洛阳你要去哪里,我看看咱两个是不是同路?”
齐秀心一跳,不知为何有些头疼。
杜笑道:“好啊,我是要上京找媳妇去。朱朱要去哪儿?”
朱娉婷一听乐了,拍掌道:“就说咱两个有缘分。我这趟出来,也是爹爹叫找个好郎君回去,这下子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