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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五门 ...

  •   古今兴废事,只看洛阳城。
      洛阳自来是中原一等繁华地,雅士如云,然而最出名的却是花。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每年四月,芳菲遍地,城中必举盛会。江湖庙堂,文人远客,抑或市井斗民,红绿荫中十万家,济济一处为簪香。

      齐秀与杜笑入得洛阳城时,花会已是中期。一路行来,随处可见牡丹花影。墙头窗上,姑娘羞涩的鬓边,少年多情的胸前,姚黄魏紫争艳。城里热闹非凡,人头攒动。走了几条街,客栈都是爆满,齐秀想想,就带杜笑去了齐家在洛阳的行馆。

      齐家堡是京城武林大家,更是北方最大的南货商,在全国各主要城市都有驻地。洛阳的行馆名“金风居”,就在洛水边上。

      当家管事一看七少爷来了,自是打点精神,妥帖照顾,连对杜笑也是晏晏有礼,语意殷勤,却半句不问来历。三人收拾浣洗完毕已是寅时,管事本待安排餐食,齐秀拒了,只说跟杜笑两个上街吃去。

      出了金风居就是洛河。春水多情,长桥卧波,景致甚美。
      沿岸无数茶馆酒坊,楼阁精致,花带飘彩。游人如织,多是时髦漂亮的年轻人,或立或坐,杯茶盏酒,谈笑风生。轻衫细马春年少。

      齐秀与杜笑、不三循着河堤,走走看看,甚觉意趣。粤州城虽也大,没有这般热闹。杜笑和不三两个标准乡下人进城,直看得眼也花了。一路指指戳戳,不时说些傻话。

      不三道:“公子快看,这里的猴子也穿袍子!”

      齐秀闻言望去,见是个走江湖的杂耍艺人携只猴子在表演。
      看就看了,不一会杜笑见猴子瘦弱,就从隔壁摊上买了几个果子,扔到场上。那猴子见了,便不肯听指挥,抱了果子满场乱窜。卖艺的一边追赶,一边破口大骂。

      杜笑还要再扔,被齐秀扯着袖子拉开。

      杜笑就把剩下的果子递过去。“齐大哥,你也想吃么?”

      齐秀早惯了他的逻辑,也不申辩,只是默默接过。一面也想自己这是何苦,为什么带这么个麻烦在身边,也不真觉得不耐。

      没走几步路过道旁的面摊子,围了好一圈人,里面传出阵阵香味。杜笑与不三便又走不动了,双双挤进去看热闹,然后两人突然哈哈大笑。

      不三道:“公子看到了吧,这人居然把面炸焦了吃!”
      杜笑道:“不只面,鱼也是焦的。”
      不三道:“这是为什么?”
      杜笑道:“大概是这鱼不新鲜。”

      面摊老板本来懒得理他们,一听这句急了:“这是正经黄河鲤,早上才捞来,哪里会不新鲜,乡巴佬子乱讲甚!”

      齐秀又好气又好笑,赶紧也挤进去,安抚了他几句,又瞪着杜笑道: “这是豫地名吃鲤鱼培面,没见过不要混说。”见老板仍是脸色不善,就索性吩咐煮三份面。中午赶着进城,不及进食,吃碗面也不错。

      不三狐疑地看着杜笑:“公子这焦面能吃么?”

      老板手一抖,差点舀一勺热油泼过去。

      齐秀把杜笑拉开两步。“吃过你就知道好了。”

      毕竟生意上门,老板气归气,也不再多说什么,手脚麻利地开始炸面做鱼。

      这鲤鱼培面是将细如龙须的面煮过沥干后炸透了,再将黄河鲤用调料腌好,开花落油锅烹至金黄,然后加酱醋调味勾芡,最后浇到面上。
      一阵嗤嗤作响后,香气四溢。

      杜笑和不三都忍不住咽口唾沫,赶紧拿了筷子。那面蓬松酥脆,吸饱了鱼汁,酸闲适口,鱼则皮脆肉嫩,滋味极美。

      齐秀问道:“好吃么?”

      杜笑顾不上答,一边点头,一边嘴里忙着吸溜。

      齐秀看他吃的香甜,就把自己那碗也推了过去。
      周围人都好奇地打望。

      吃完结账时老板挑着眉毛得意地问:“如何,这焦面可还入得口?”

      杜笑一抹嘴,竖起大拇指。“好吃,老板手艺真好。”

      老板嘴合不上了。

      杜笑又道:“泥腥味全遮了,都吃不出不新鲜,比由嬷嬷强多了。”

      老板嘴更合不上了。

      齐秀赶紧放下一锭碎银,闷声不响地把两人拖走。

      不三道:“齐公子有急事么?”

      齐秀道:“无甚。”

      不三道:“那怎么这一路总紧赶慢赶,好些热闹都没瞧仔细。”

      齐秀想等你们瞧仔细了,不知道要惹多少是非。但相处这些天,他一早放弃了给杜笑两个讲人情世故的努力。这孩子有时候聪明得吓人,可是有时候——

      随手往前一指道:“前面风景更好,何必拘泥一处。”

      杜笑兴奋地推推他道:“说的是,齐大哥,不如我们去划船吧。”

      齐秀一愣。“划船?”

      杜笑点头,顺着他手指向,可见洛水上飘着不少游船,舟楫悠闲。
      “这般漂亮的船我还没坐过。”

      齐秀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道:“坐船有甚好玩。”

      杜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去吧,齐大哥,我很想试试。”

      不三拖住齐秀的另一个胳膊。“去吧去吧,齐公子好人,我也想看花船诶!”

      齐秀被两个清澈“动人”的眼神盯得心烦,转过头含糊道:“再说吧,有空再去。”

      杜笑奇道:“现在不是很空?”

      齐秀语塞,推托道:“子腾,前面杏花楼里的酒酿和糕点都不错,去尝些如何?”

      杜笑道:“好啊,买了糕酒上船吃。”

      齐秀怒了。“为什么非要坐船?”

      不三道:“为什么不坐船啊?不会水的人才怕坐船呢。”

      齐秀不说话了。

      杜笑道:“咦,齐大哥怎么脸红了?”

      齐秀道:“大概是晒的。”

      “这日头也不烈啊。”不三看看天,又道:“谁会笨到不会水呢,岛上四岁的嘎毛子都会。”

      齐秀脸更红了,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发笑。
      “你可说对了,我家秀秀样样能干,就是不会水。”

      三人回头看,见一个年轻公子含笑而立,春衫茵茵,纶巾飘飘。
      不三和杜笑又乐开了。

      齐秀恼道:“齐豫!”

      那叫齐豫的少年笑道:“这么久不见,看到三哥也不说问个好。”

      齐秀叹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齐豫道:“来了好些日子了。不只我,他们都来了。”

      说话间,又听高处有人招呼。“齐秀,等你恁久,快些上来!”

      三人抬头,就见几步开外的“流霰阁”二楼高台上,坐了一群少年。个个鲜衣盛貌,冲着下面招手。看模样,都是大家子弟。

      齐秀点头。“果然都在。”转头对杜笑道,“子腾,我有朋友在楼上,一起上去坐坐如何?”

      杜笑点头称好。

      这边不三笑够了,揉着肚子问道:“公子,谁是秀秀?”

      齐豫绷不住也笑出声,一对眼滴溜溜地打量他和杜笑,道:“秀秀,这两位是谁?”

      “不要叫我秀秀!”齐秀咬牙。齐豫这人真是讨嫌。“他叫杜笑,这个是不三,都是我新结交的朋友。”又不情愿地转对杜笑道,“这是齐豫,我三哥。”想想又加一句,“只比我大了两月,我二叔的儿子。”

      杜笑细看齐豫,果然眉目间与齐秀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倜傥,修饰也更精致,拱手道:“三哥好。”

      齐豫:“……不敢当。”瞟他一眼,想着原来是个爱攀亲的穷小子,立时兴趣大减。领着三人上楼,一边跟齐秀寒暄家长里短。

      这流霰阁是整条街最高最漂亮的一座酒坊,外面看着已是气派,里面装潢更见心思,无处不是精雕细琢,每件摆设都是百里挑一。

      杜笑跟着齐秀上到高台,但见半开放的包间里横插了一株上品牡丹,花大若球,当真别具匠心。而屋里众人目光灼灼,半点也不避讳,都直勾勾落在三人身上。

      “齐兄,听说两月前你胜了海南剑客,此事可当真?”
      “齐秀,三月中州比剑,居然不见你,这阵子躲去了哪里?”

      齐秀笑道:“从琼州回来,路上走慢了些。你们倒是人齐。”

      眼下的江湖,除了原有的少林、武当和峨眉三大派,风头最劲的却是长青盟。
      长青盟并非单独某个帮派,乃是由五大武林世家契约而成。
      上京齐家、洛阳欧家、江城段家、西宁韦家和黔州陶家。

      这五家原就是江湖中的一流角色,各有绝技擅场,同时又都经管着一摊生意。
      齐家主营南北百货,欧家卖药草,段家管漕运,韦家做火药,陶家理机巧。彼此网络交织,因势利导结而为盟,自此事半功倍,不几年就声名鹊起,渐至如日中天。黑白两道,一时风头无两。

      几家的子弟每年都会聚上数次,彼此甚是熟络。尤其其中出类拔萃的几个,长辈即有意续盟,自己也愿互相亲近,往来更多。这一桌少年,就基本都是长青子弟。

      寒暄的差不多了,众人的焦点自然都落在杜笑身上。

      “齐兄,这位是谁啊?给哥几个介绍介绍。”

      齐秀性子随和,却并不合群,一贯喜欢独来独往。不像齐豫跟他们玩得近,斗鸡走马爱热闹。他身边难得跟着人,而且看着还挺熟络,又而且居然是这般傻头傻脑、貌不惊人的小子。这些人都有满肚子好奇。如果是其他名门子弟,自然早已报明师承来历,若说是他的跟班,看那举止,也实在不大像。

      齐秀瞧着他们打量杜笑的眼色,浓浓的不解外,藏不住轻蔑,心下了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伙人有多自视甚高,而且像世间所有纨绔一样,无聊脾气大得很,爱比较,爱八卦,爱以貌取人。

      齐秀和杜笑出门前都洗了澡换了衣服。只是齐秀换的是管事准备的新衣,而杜笑他们还是穿的自己的衣裳。虽然料子用的是波斯国入的纯天蚕丝,但因为量太少,世面上几不曾见,所以一般人看不出名贵。而款式却极简旧,看在这伙眼光刁钻惯了的人眼里,简直是土的掉渣。

      何况杜笑和不三东瞻西顾的神气,等于又在脸上加写了“少见多怪”四个大字。

      齐秀虽不用心,必要的应酬也懂些,一见这摸样心里就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给彼此介绍。

      此时却听其中一个少年斜靠着栏杆,用很轻慢的口气笑吟吟地问道:“齐秀,这两个小厮你新收的么,怎么土头土脑的?”

      杜笑本来安静地站在一边,听到这话愣一下,问道:“土头土脑?不会啊,才刚洗了澡,怎么就落了土?”

      不三也跟着摸了摸脑袋,摊开看手心。“不曾啊公子,干净的很。”

      那一群面面相觑片刻,立时爆出一阵大笑。
      有人夸张地捂着肚子。“哎呦,齐秀你哪里找的这两个活宝?”

      齐秀觉得那笑颇为刺耳,但也不愿多说什么,就算自己介绍杜笑是招摇派的,只怕惹来更多嘲笑。哼一声道:“这是我新识的朋友杜笑。”也不等那一群反应,转身对杜笑道,“子腾,我给你介绍。”逐一指向在座各人。

      第一位形容温润,风度翩翩。“这位是洛阳欧家的大公子欧成碧。”
      第二位俏眉斜飞,似笑非笑。“这位是欧家的二公子欧舒丹。”
      第三位容长脸蛋,眉目含情。“这位是江城段家的公子段月楼。”
      第四位圆脸桃腮,梨涡隐隐。“这位是段公子好友,孤山落梅大师的关门弟子杭白。”
      第五位不但脸圆,身子更圆,活像个发得极好的白面馒头。“这位是黔州陶家的公子陶不素。”

      他每说一个,杜笑都跟着点头道:“哦,听过。”

      因为杜笑师父那本册子有些年头,一些新的风云人事就没记在上头,路上齐秀无聊,也会给他补充些格局认知。关于长青盟五门他也曾给杜笑解说过一二,故此杜笑有此一答。但听在那几个耳里,这回答不但不伦不类,兼有嚣张轻狂。

      听过,什么叫听过,至少也得是久仰吧?

      一圈介绍下来,脾气差的已经直接臭了脸。只一个反饶有兴味地盯着杜笑看,齐秀介绍到这人,发现自己也不认识。“这位公子是?”

      欧成碧道:“这位是宋遥公子,大有来头,乃是宋单父先生的嫡系传人。”

      齐秀闻言一惊。这宋单父是前朝牡丹种植第一人,据《龙城录》里记载,其“凡牡丹变色千种,红白斗色,人不能知其术”。若真是他后人,必是洛阳城中望族无疑。仔细打量此人,眉目并非出众,举手投足间却疏朗飘逸,自有一番松竹清气,拱手道:“得见牡丹后人,齐秀有幸。”

      宋遥却只微一颔首应答,懒懒看着自己手中茶盏。

      齐秀知道高人雅士多半有些古怪脾气,也不以为意,拉过椅子坐下。

      杜笑见状,也想在他身边坐下,不妨有人横过一脚,将那椅子踢开寸许,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这位谁谁,这位子有人坐了。”

      发难的正是那摸样俊俏的欧舒丹。欧家在洛阳名望非凡,他两兄弟走到哪里,从来阿辞如云,哪曾被人这般轻慢。何况身为东道,更觉面子受损,忍不住要给杜笑些难堪。

      齐秀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就听不三笑道:“公子,这小哥长得挺俊,脑子却不大好使。才介绍过,就不记得你的名字。”

      “噗——”的一声,却是杭白撑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欧成碧脸上一白,怒道:“你说甚么?”

      杜笑道:“他说你记性不好。”转头跟不三道,“果然是不好,你才说的话,他居然就忘了。”略带同情地看着欧成碧。

      “噗——”的一声,这次喷出的是陶不素嘴里的酒。

      欧成碧脸又青了。他故意不称呼杜笑名字,原想报“听过”之恨,却料不到对方会这样作答。
      一时也无以应对。

      齐秀本可帮着解释,但恼欧成碧无礼在先,也就不加劝阻。

      不三又道:“公子,说来真怨不得他,方才齐公子介绍这么多人,我一下也记不住。”

      杜笑道:“这不难,我教你个窍门,便是人再多几个,也不能记串了。”

      那一群公子不由都有些好奇,静下来听他解说。

      杜笑道:“比如两位欧家公子,成碧和舒丹皆为牡丹名品,只要略通花木的,都会记得。”
      众人心下暗自认同,想着这傻小子倒也有几分见识。

      然后杜笑又道:“又比如这位陶公子,你看他这般身段,自然能想到他跑不快,跑不快,自然不素【速】。于是也记住了。”

      “噗噗——”这一回,是段月楼和杭白对喷了一口酒。

      陶不素愣了一下,倒不生气,嘿嘿直笑。“不错不错,小兄弟分析得甚好。”

      一直面上淡淡的宋遥此时却哈哈大笑,须臾擦着眼角,却是连泪也笑了出来。道:“哎呦,这小兄弟太有趣,三日后我在城南芍药园办簪花集,还请杜小兄弟一定拨冗参加。”

      欧家兄弟闻言大惊,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不可思议。
      宋遥此人性子极冷,对寻常人从不假颜色。当初费劲唇舌,两个才把人请出来同席,却始终神色寥寥。而他所说这簪花集,乃是每年洛阳花会的高-潮所在,多少名流不得其门而入,没想到宋遥竟会主动邀请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子参加,也不知道是哪里合了他眼缘。复念及自己兄弟那般人品和小心,却连正眼也不曾换来一个,心头横生不爽。

      齐秀见杜笑一直站着,又拉他坐下。欧成碧见状,悄悄冲坐在齐秀另一边的段月楼使个眼色。下一秒,杜笑身下的椅子又莫名移开了几寸,杜笑一个坐空,差点摔在地上。

      齐秀怒道:“段月楼!你什么意思?”

      段月楼脸上一派和气,彬彬有礼道:“齐贤弟,成碧没说错,这位子真有人了。”

      齐秀冷哼一声。“是么,谁?”

      段月楼道:“韦以航。”

      齐秀不声响了。长青五门子弟已到其四,只差西川韦家的韦以航。这人素与段月楼交好,又性喜热闹,的确不会错过这样盛事。

      他知道方才杜笑无意间得罪了人,自己不善言辞,也懒得解释,就思量着怎么找个借口,与杜笑换个地方消遣去,正沉吟间,听到隔壁桌子有人道:“中原男子恁的小气,一个座看那么紧。”

      声音清脆,回头望去,却见邻座坐了个穿宝蓝色小袄的少女,十五六岁年纪,浓眉星目,皮靴小帽,装扮甚是古怪。小手一招,冲着杜笑道:“喂,你过来我这边坐吧。”

      杜笑也不客气,笑着过去坐下,不三自也跟上。

      一个单身小姑娘,主动邀请年纪相仿又素昧平生的少年男子共席,本来很不合常理,但因为两人表情行止都很自然,好似相交多年的坦荡,旁人倒也不觉甚么了。

      齐秀跟着站起身来,也待过去,被齐豫一把拉住,若有深意地瞟他一眼。

      欧成碧道:“齐贤弟可定了客栈,不若也同月楼他们一道,在我家住下,反正空房多的是。”

      齐秀不愿去,又不好拒绝,只得岔开话题道:“何必麻烦,对了,韦兄弟怎么还不见人?”

      欧舒丹笑道:“齐大哥还不知道,那家伙哪里坐的住,早出去找美人了。”

      齐秀道:“美人?哪个美人?”

      齐豫笑道:“秀秀又来装傻,莫非你不知道,这天下第一美人也来了这洛阳花会么?”

      齐秀道:“哦,你说朱娉婷啊。”

      天下第一美人朱娉婷,西域巨贾朱老实的独生爱女。

      齐家在中原的生意可说一枝独秀,其他四家虽也家业不菲,难与之较,惟一可比肩的就是这朱老实。此人纵横西域多年,包揽丝绸和珠宝两大肥宗,在彼处甚至拥有自己的一座城池,富可敌国。可惜膝下无子,只得一千金。两年前江湖传言,说此女生的国色天香。只是一向但闻其名,未见其人。

      美人,又兼家财万贯,这次现身,自引得这本就热闹的洛阳花会,又平添几分瞩目。

      虽然谁也不曾明说,每一位适龄少侠心里,都不免存着同一个念头。说不定这一回能邂逅佳人,并从此情投意合。因此今年的花会,不光各路英豪毕集,连装扮也都费了心思。

      比如这一群每日坐在河边最招摇的流霰阁露台,各个孔雀开屏的姿态,不过是人同此心。

      齐秀一面好笑,一面也难免好奇,不知道这朱娉婷长什么样子。

      就在此时,忽见一条青色人影风驰电掣而来,到的流霰阁下,一个纵跃,就点上了栏杆。
      身材高瘦,面颊凹陷,一双眸子倒是炯炯有神。飘飘然立在那里,仿佛随时会被吹去。

      杭白眼尖,喊道:“韦以航,可是美人有什么动静?”

      韦以航手指向洛河水面,咧嘴一笑道:“没错,正是美人来了。”

      众人顺之望去,却见洛水上不知几时多了一艘船,外壁金光闪闪,边沿缀满牡丹,极尽奢华。明明大俗,又觉艳丽无匹,而船身轩窗处陵幔遮得密密实实,只一处掀起一角,露出半个侧面,远远望去,影影绰绰,观之即令人怦然心动,暗生名不虚传之念。

      整个酒坊的人此时都挤到了窗边台上,连不三也跑去凑热闹。
      只有杜笑和同桌那个姑娘依旧安稳坐着喝茶。

      那姑娘瞟一眼人群,问道:“这些人在做什么?”

      杜笑道:“哦,他们在看天下第一美人。”

      那姑娘端着杯子的手停下。“天下第一美人?”又顿一顿,“朱娉婷?”
      口气甚是古怪。

      杜笑道:“是了,就叫这个名字。”

      那姑娘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是朱娉婷没错?”

      杜笑毅然点头。“不会错,我是这么记的。既然是天下第一美人,这姑娘样貌定是极好看,便长到猪脸上,也一样娉婷多姿。”

      “噗——”的一声,杜笑被喷了一脸茶水。

      那姑娘面不改色,掏出帕子来慢慢替他擦了。“抱歉。”
      嘴上那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擦水的手也有些用力。

      杜笑:“……”
      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那姑娘盯着他半晌,喝口茶,道:“我就是朱娉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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