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少时(一) ...
-
“下一个,进来吧。”楼阁内传来沉稳的男声。
月云依言而入。一名满脸胡须,面目慈爱的大叔正坐在书桌前等着。
“坐下吧,你叫李月云。”
“对。”
“是谁推荐你来的?”
“伊邪玉。”女孩不假思索的答道。
“哦。”男人抬头看了看女孩。“是少爷啊!”
小女孩粉嘟嘟的脸颊上,有一对浅浅的梨涡,使她的笑容越发灿烂。
答的很规矩,长的也很可爱,但是翘起的二郎腿,却让男子略微蹙眉,示范了一下坐姿,道:“把你的名字写在纸上吧。”
她随手拿起笔,卷起小袖子,站在小椅子上,小手一挥。男子看着女孩的姿势,面皮抽动一下,但依旧保持和蔼可亲的笑容。
当他看见女孩写好的三个字时,眉目难掩惊讶。人家说字如其人,但这字笔试简单;却刚中外柔,倒不像一个十岁小女孩的字。
“名美字也美。”他脱口夸奖。
女孩搔搔后脑,不好意思道:“字是我娘亲手教的,名字也是我娘取的。她说她最喜欢,月斜江上,云淡天长的意境。”
男子赞成地点点头,“你写得一手好字,相信也读过书吧,你背首诗吧。”
“……”她低着头摸摸光滑的桌缘。
“怎么了?”他很和气的问。
“写字和算账我娘都教过,我都行。我可没读过什么书。”她老实交代
“你娘为何不教你了?”
“我娘说教我识字和算账是怕我吃亏。我一个女孩子家,又不用考取功名,不必浪费光阴在读书上。”
“令堂真是……见解独到。”
“我娘还经常说人生如白驹过隙,倘不及时行乐,则老大徒伤悲!”
男子一怔,垂目含笑道:“你娘是个聪明人,可惜病逝了。”
“是呀。”女孩也垂目,不再言语。
男子发现气氛不对,于是笑着道:“你今天及时行乐了吗?”
她想了想,摸着咕咕叫的小肚皮道:“我大清早赶过来,还没有吃早饭了。”
男子闻言,又轻声道:“等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差人送饭。”
“那就快问吧!”
这小姑娘的娘亲过世后就无依无靠,身上全无淑女之气不足为奇。男子寻思一阵道:“你娘过世以后没给你留一亩半田的,这半年你是怎么过活的了?”
这个大叔问的真是实际,她娘的确过世刚刚半年,也没给她什么产业。月云眨巴眨巴眼睛,想想是不是应该据实回答,为了邪玉……
“大叔,你是在关心我吗?”
一个女孩年幼失亲的确是应该同情,但是云坊需要的是强者。“算是吧!”男子点头。
“这半年来其实也算是你们云坊养活我,还为我攒了不少银子。”
男子惊讶道:“我们庄内没有你呀!”
女孩笑嘻嘻道:“山庄的后山是你们的练武场,我家就住后山的西头。”
“那又如何?”他掩不住好奇。
“后山有好多你们庄内练武飞出的箭呀,镖呀之类的,都被我捡了回来。”
男子一顿,摇头看着嬉皮笑脸的小女孩道:“捡废品买的确可以过活,但是也很危险,冒着生命危险值吗?”
“我都是叫城西的小乞丐们夜深了才去拾,没什么危险。完好无损的一钱银子回收,坏了的论斤卖,他们很乐意了。”
“哦,完好无损的如何,坏了的有如何了?”男子再好奇的问。
“完好无损的就每支十钱银子买给你们庄里的张大叔,其他的废铁就每斤六钱银子买给你们庄里的火工房。”小女孩熟门熟路的回答。
男子一脸错愕,道:“把人家的东西又买给人家,你好意思吗?”
女孩一脸莫名其妙。道:“大叔,这些东西飞出你们庄就不是你们的了。而且,我从拾到买,没偷没抢,是付出劳动了的好不好!”
男子彻底无语,女孩痞相十足。
门被轻轻掩上。女孩偷瞄到名册上自己的名字,露齿哈哈笑着。
能不能进庄她不介意。反正到哪儿,她都可以过活。不过进了庄,她就可以天天见到邪玉,所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那天,她从火工房出来,路过湖边凉亭。坐在亭内的少年,约十三四岁,极为俊美却面无表情,一身黑色长袍拽地,长发随意束起,右手边搁着长剑,一动不动,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打坐。
湖边的杨柳在波光中荡漾,微风拂过,杨柳轻飘,也拂起少年的发丝。
月云美丽的丹凤眼睁大,怔在那儿,盯着亭内的美景。
过了半响,他忽然抬头,看向月云。
月云笑着,欢快地跑到亭内,呆呆地看着他,脸微微地泛红。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他冷然道。
“我没有看你呀,我在看这儿的美景。”月云无奈道
少年起身,拿着长剑欲离开。
月云急道:“喂,你去哪儿?”
少年没有回到,直向前走。月云忙跑到少年面前拦住去路。
“你就是‘美景’嘛。”梨涡带笑的小脸越发的红润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月云,月亮的月,白云的云。”
少年依然没有回答,绕过月云,大步走远。
月云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么我今天回家就描了你的丹青,明儿在这庄内逢人便问,还怕没人知道你是谁吗?”月云无赖道。
看她势在必行的样子,少年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脸皮之厚。少年似乎咬牙切齿道:“伊邪玉。”
说完离开,走老远还能听到月云欢快的笑声。
月云把桌上的糕点全部下肚,在小椅子上打了个盹。男子才进来。
男子拿出小木牌,系在她的腰上,轻声道:“以后你就是云坊的弟子了。”
她嘴角上扬,露出梨涡。
男子点头,道:“云坊收留的多半是边城战乱的孤儿,你通过我的考验,以后就是云坊的一员,再也不必与那些小乞儿一般了。”
我才不是乞儿。这话没说出口,只道:“听说云坊的孩子要不会文,要不会武,我还是做一丫头吧!”
“要你做丫头真是大材小用。这次的孩子们才是云坊真正的源头,将来不是成为你的主子,就是你的手下。你记得,木牌现在就是你的身份,以后怎样就靠你自己了!”
听起来很神秘,她也无所谓。男子怀恋望着她。这样看她干什么?
“真像……”他语气哽咽,“月云,你可知,为何那么多孩子,我却单单选择考验你?”
前面的您也不是也看过了吗?月云哑然。
男子突然流下两行泪。沙哑道:“月云,你和我过世的女儿很像,原本我不该动私情亲自考你,但是我要将你留在庄内不让你再受苦……”编个谎言应该不为过吧。
“……爹爹”她脸震惊
男子一怔,小女孩入戏也太快了吧。
“爹爹”小眼立刻一红,环住男子的腰,眼泪鼻涕猛然喷出。
男子呆木久久。
小脸通红,眼泪鼻涕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衫
有必要吗?只是想定个收养的名分,演的这么投入,叫他这个大人如何自处!
这个小鬼,反应够机灵,就算拿不到玉牌,当个小喽啰也是很适合她的。如果再放任不管,说不定以后是个无赖,罢了罢了,就爹爹吧!
但是让福叔想不到的是哪个一脸痞像的小女孩,短短四年就拿到了玉牌,成为了他这个爹爹的主子。
明月当空,夜风轻送,院外竹影婆娑,当月云的呼吸有变后,院门口站立的俊秀男子动了动,如果不是衣袍拂动,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他无声无息地靠近厢房,他仿佛能在黑暗中视物娴熟巧妙的避开月云设下的机关,翻窗而入。他徐步来到床沿。
床上的人已经熟睡,小脸微红,唇边含笑。
这笑他看得很熟,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噙着这笑。
她当真是真心的在笑吗?她不是应该和他一样痛苦吗?
克制上前掐死她的冲动。凝视她的睡颜许久,目光冷峻,然后毅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