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掌心相对》左触

5、第五章

　　好像有汽车按喇叭的声音，有人在你一言我一遇的议论着什么，有人按着手机拨打着急救电话，有自行车的轱辘在转，初七回过头，她认得那辆自行车，是白洛的。
　　焦急中她拨开了人群，看见了白洛躺在地上，他的身上、地上有很多的血，她脑袋开始翁的响了起来，不记得是怎样在众人的视线中把白洛抬上急救车的，也不知道怎样到了医院把他推进急救室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混乱。
　　推进急救室后，护士让初七给白洛的家人打电话，初七恍惚中按下了白洛妈妈的电话，她把电话交给了护士，她实在说不出话来了，感觉自己好像哑了，她跌坐在椅子上，她手上有血，是白洛的血，脑袋是空白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咬着嘴唇告诉自己不要晕倒，她要看着白洛平安无事的推出急救室。
　　不一会白洛的妈妈萧阿姨就赶来了，她睁着大眼睛，一脸受到了惊讶的表情，她抓住初七的双肩，摇晃着问她白洛的情况，萧阿姨并没有太过用力，但初七感觉自己的身子快要散架了，她很想张开嘴描述一下白洛的情况，也想安慰安慰这个受到惊吓的母亲，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她抬起手颤抖的指着急救室，努力的吐出了几个字：“还在……还在抢救中。”
　　萧阿姨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她梗咽的对初七说：“他爸爸就是出车祸离开的，如果白洛也因为相同的意外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真的会撑不下去的。”
　　初七轻轻地拍着萧阿姨的肩膀，她感觉此时的萧霞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她轻轻的安慰她说“阿姨你放心，白洛他会没事的。”说是安慰萧阿姨的，其实“放心”这个词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急救室的灯灭了，护士推白洛走了出来，初七和萧阿姨跑上前，白洛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看见自己的儿子萧霞瞬间哭了出来，医生走到萧霞的面前询问：“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是的，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幸好送来的及时保住了你儿子的性命，不过病人的腿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情况很不乐观。”
　　“很不乐观是什么意思，他会瘸吗？”
　　“这个我们还不太确定，进一步详细结果要到明天才会出来。”

　　白洛被转到加护病房，萧霞去办理一些住院手续，按照规定家属们要到明天才可以看望病人，初七就在门边上看着昏睡的白洛。
　　白洛亲眼看见自己的爸爸跨护栏出车祸去世后，他将近俩个多月的时间不敢骑自行车，不敢过马路，每天都是坐车上下学，时间慢慢过去，白洛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仍然在汽车多的马路上对它有一种恐惧，每次到大十字路口灯变绿的时候，他都要等行人一个个骑起来的时候才会踩下脚蹬，如果不是因为她，白落是不会冒着变灯的危险骑出去的。
　　初七开始恨自己，恨自己该死，为什么要和白洛争吵呢？白洛是关心她的，才会生那么大的气说她，为什么昨天要关机呢？明明知道白洛会担心她，为什么要拿萧阿姨的事情责备白洛呢？白洛也是和小微一样的受害者呀！初七真的觉得自己是该死的，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她！
　　萧霞办完手续已经很晚了，初七想在外面一直守着，萧霞劝初七让她先回去，明天上完课再过来，初七在萧霞的劝说下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医院。
　　初七回到家，她本来打算接受奶奶因为她昨天没回家的臭骂的，可是家里却没有人，她才想起今天是江风去姑姑家的日子，不过还好家里没有人，她实在没有力气再折腾了，她想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睡醒了就会接到电话，告诉她白洛已经没事的消息。
　　躺在床上想着想着白洛，就睡着了……
　　夜梦中好像有什么人在用力的摇晃她，她有点喘不过气，又好像有什么人在掐她，她快要窒息了，初七惊醒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她出了很多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周围的黑暗她开始疯狂的找开关，她要开灯，她需要一点光亮让自己舒畅一些，昏暗中她按下了什么，柔和的暖色系灯光照亮了她的屋子，是白洛送给她的充电式台灯，看见白洛的台灯，她又想起了白洛，一种恐惧和孤独感向她袭来，她又立刻按下了灯的开关，屋子又变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和白洛有关的任何东西，只有白洛送给她的薰衣草睡枕，微微的香味向她传来，她终于忍不住的嚎啕大呼起来。
　　以前妈妈刚离开家的时候，奶奶总是频繁的打她、骂她，许多个
　　夜晚初七听着外面奶奶的打牌声，躺在床上，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后来眼睛涨的发痛，忍不住了泪水就从眼眶流了出来，初七用枕头压着脑袋发出嘤嘤的哭泣声，很多次初七都是哭着睡着的，然后她就开始做梦，梦中她在找什么东西却一直找不到，又好像有什么人在追她，她拼命跑拼命的求救，挣扎着又哭着醒来，看着周围的黑暗她又陷入了大落大落的孤寂和绝望当中。
　　初七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是小微和白洛让她找到了生活的快乐，现在小薇就要离开了，她真的不能再失去白洛。
　　“病人的腿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情况很不乐观。”
　　医生的话不停在她脑袋里打转，初七哭得泣不成声，还好家里没有人，她可以放声大哭，把她的犯罪感、无助感全都宣泄出来，她哭得痛快，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声音越来越小，睡梦中她呢喃的说：“白洛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转天上学的时候初七一天都吃不下饭，小薇还有三天就走了，所以在家准备，就直接不来上课了，课间的时候小薇给初七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初七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听了小薇的声音她就会哭出来也不一定，她也不想让小薇再多担心，也许今天医生说白洛什么事也没有了，到时再把白洛出车祸的事情告诉小微也不晚。
　　放学后，初七急急忙忙就跑去医院了，从护士那里得知白洛下午已经醒来，只是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吃完药又睡了过去，初七怕弄醒他，就在门边上看看他，她早上准备了点好咽的吃的给白洛，想交给萧阿姨，却没有看见她，打电话给萧霞却没有人接，她又询问了一下护士，得知萧霞被医生叫走了，初七估计结果可能出来了，就忍不住跑去医生那里找萧霞。
　　“医生！你不能告诉我没有什么希望了，现在医疗这么先进，怎么会不行呢！”刚走进办公室就听见萧阿姨的声音，她很激动的和医生争执着什么。初七没有进去，就站在门边听着。
　　“你先不要激动，不是没有什么希望，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病人精神好转起来给他做一些治疗，先想办法让他站起来。”
　　“什么叫先站起来，他不能走路了吗？医生我儿子是踢足球的，他的腿不能出任何问题，不然你让他一个充满抱负的青年怎么生活下去。”
　　“我知道，但是通过检查报告，病人的右腿受了严重的撞击，没有截肢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只能通过一系列的治疗让他先慢慢站起来，但这也需要很大的努力，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接受，但是你要好好调整情绪，然后给你的儿子做好思想工作，让他可以接受现实，克服心理压力，配合我们的治疗才会有好转。”
　　“医生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连站起来都很费劲吗？你实话告诉我他可以再站起来走路的几率还有多大？”
　　“他要想再站起来需要克服心理上的压力和身体上的疼痛，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不过要走路就要看治疗的效果和以后的发展了，也许病人恢复快、治疗顺利，依靠辅助工具可以试着从一步、两步练起，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要想向正常人走路、正常运动的几率几乎为零，您儿子以后不能再踢足球了。”
　　“噼里啪啦!”初七手里的饭盒全都掉在了地上,饭菜洒在了外面，她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白洛小时候说要踢足球的时候我并不同意，觉得那种运动很危险，是他爸爸总是背着我鼓励他的，时间长了我也就默认了，看着他后来又拿了这么多奖我真的很为他高兴，他一路成长也没有因为踢球受什么太大的伤，我渐渐觉得他的选择也许是对的……”萧霞和初七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萧霞面容憔悴，她回忆着白洛小时候，像是对初七说，又像对自己说。
　　“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初七你是好孩子，我并不怪你，也许这都是报应，但是为什么要报应到我儿子身上，白洛他还这么年轻，你让我怎么……让我怎么和他说再也不能像正常人走路，再也不能碰他喜欢的足球，让我怎么面对他，怎么让他接受呢！”萧霞终于崩溃的捂着脸痛哭起来，她是无助的。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初七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她觉得她才是这场车祸的造势者。她抱着萧霞，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是呀!她们要怎样面对白洛，对白洛说呢？又怎么能让白洛面对这个事实呢？

　　萧霞让初七先照看一下，她回家去拿点住院的一些必备用品，初七坐在他的病床旁边看着他，白洛睡得很安逸，他好像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白洛睡觉的样子，以前中午休息或者去图书馆看书，每次累了的时候，都是她睡在白洛身边，时间到了的时候白洛再小心翼翼的把她叫醒，醒来的时候经常会发现白洛的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最近她的事情比较多，总是她对着白洛发牢骚，好像没有怎么用心去关心白洛的事情，原来不仅是小薇，对白洛也是疏于关心，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是自私的，看着白洛的脸，初七的眼睛湿润了。
　　昏睡中，白洛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初七的，她好像哭了，在抽泣着，他抬着沉重的眼皮渐渐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初七……”一开始视线有些朦胧，渐渐地初七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他看见初七在哭，他想问问她为什么哭，是因为他吗？可是他身体很疼，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白洛你醒了！”初七看白洛醒来，胡乱的擦了两下眼睛，激动地握着他的手。
　　“我睡了很长时间？”
　　“医生本来说你还要再睡会的，是我声音大弄醒你了吗？”
　　白洛摇摇，他冲初七笑笑。初七眼角的泪痕没有擦干净，他努力的抬起手轻轻地擦拭着她的眼角。白洛的温柔让初七更加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她真切的感受到了白洛的存在，这两天她极度的没有安全感，她很怕再也听不见白洛的声音，还可以再次看见白洛对她笑，她觉得是老天对她的恩赐。
　　“怎么哭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白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跟你怄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白洛轻摇头，示意他没关系，“之前和你吵架的时候真的很生你的气，很想打你、骂你，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白洛……”其实她是有好多话对他说的，可能看见他醒来心情太过激动，脑袋一下空白了。
　　“初七我的腿怎么这么疼？”他刚才醒来的时候就很疼，刚才护士给他打了点止痛药，怎么还是很疼呢？
　　“当然你刚出了这么大事故，肯定会疼的，你别多想，我也不太清楚，我先把护士叫过来。”初七支支吾吾的搪塞了过去，她摁了铃把护士叫了过来。
　　没过多一会萧霞也回来了，后面站着念晴，萧霞回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看见了念晴，就和她一起走了进来，在医院外她大致从萧阿姨那里了解了白洛的情况，念晴安慰着萧霞以外自己其实也有点接受不了，不过她同着白洛还是表现着开朗的样子，念晴知道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就只有更加的对白洛好，更加的关心他，做到自己能做的就够了。
　　由于白洛刚刚醒来，护士说病房里不能留太多的人，怕影响病人休息，初七看时间不早了就先回去了，她知道念晴也有好多话想和白洛说说，不过临走的时候初七还是有点念念不舍，其实她很想一直守在白洛身边，很想一直照顾着他.
　　“初七你路上小心，放心我没事，明天你来看我的时候精神会比现在好多了。”白洛看出了初七的心情，像是嘱咐的对她说。

　　念晴送初七到医院门口，初七低着头沉默，自己的歉意让她没有勇气正眼看念晴。
　　“真的很抱歉，都是我。”
　　“你不要内疚，这件事情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和想象的不一样，念晴没有冷着脸或者很激动的数落初七，反而很冷静的安慰她。
　　“你不用安慰我，其实我反倒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骂我，打我。”
　　念晴她看着初七一脸的憔悴不免也有些心疼。“打你、骂你的事情要等到白洛醒过来自己去做，如果他原谅你我们说什么也没用。”其实念晴大概了解初七的家庭情况，她知道白洛对初七这么好跟她的家庭也有很大的原因，如果没有了白洛也没有什么人再去关心她，连小薇也要走了，以后连个和她说话的人也少了，其实倪初七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是没有时间让你去慢慢恢复心情，你要尽快的让自己坚强起来，然后才可以去照顾白洛，让他克服难关再度站起来。”
　　“我知道，放心我会调整好心态的，你快进去吧！时间也不早了，一会说不了两句话你也要回去了。”
　　“初七！”初七转身离开的时候，念晴想到什么又叫住了她，“如果你有什么事就给打电话，我是说不仅是白洛的事情，只要我可以帮上忙的。”

　　初七晚上骑车回家的时候，进楼口之前她扫了一眼她和白洛之间的“小传递员”，被时间洗旧的蓝子悬挂在那里。
　　当天晚上，初七接了小薇的电话，最后还是告诉了他白洛出车祸的消息，初七艰难的吐出“白洛出车祸了”这几个字时她声音颤的厉害，小薇问她白洛伤的怎么样的时候，初七大致的说了下情况，当她对小薇说“医生说他再也踢不了足球了”这句话的时候，她以为她会像自己想的那样坚强，她无助的问小薇“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他？”时最后还是失声地大哭了。
　　小薇在电话那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连安慰初七的话也说不出来，她此时希望自己是个聋哑人，这样就不会听到令人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残忍的话，也不用绞尽脑汁去说出什么话来安慰自己或者身边的人，说这个世界还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