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掌心相对》左触

3、第三章

　　“萧萧推荐进入复赛前五十名部分得奖者作品，嘉华、孟子林……”梦小薇课间休息拿着初七书桌上的报纸阅读起来，“初七，这是不是你之前要参加的比赛呀？”
　　“青年画家比赛”，之前初七还因为主办方评委里面有萧萧的名字，而兴致冲冲的要参加比赛，据说得奖的前三名还可以得到萧萧面对面的点评，只可惜因为两个月前在徐华那里受了气，她一心想高中毕业出去工作，而丧失斗志放弃了比赛，现在想想真是心有不甘，自己的自尊心就那么重要吗？真是可惜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我看这里面的画也不怎么样嘛！比初七你画的差多了，你要参加比赛肯定也登在这报纸里面了。”小薇知道初七还是在意这件事情的，要不然不会刚才一节课都在偷瞄这张报纸，她是想安慰安慰初七的，只是话说到最后又有些不对。
　　“是啊！我要参加比赛就画个你报名去，倒时你的自画像就可以出现在这报纸上面啦！”
　　“臭丫头，拿我开玩笑！”
　　其实她并没有拿小薇开玩笑，她原本是去了某个地方，画了小薇用来参加预赛的。

　　青年画家比赛的主办方办公室里，坐着一位留着干练短发的女人，江瑜，她就是现在知名女画家——萧萧。她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一张张画，一位中年男人敲了几下门没等萧萧说“进”就开门走了进来。
　　江韵海把一个文件夹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
　　“看看这个，挺不错的。”
　　“什么意思？让我放水吗？”萧萧有些厌恶的推了一下文档夹，“按照流程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投稿日期了。”
　　“是那丫头不依不饶吵着让我给你的，我实在拧不过她就拿来给你，不是让你放在这次比赛里面，她说你会感兴趣的。”
　　“有时间我会看的，你忙你的去吧。”萧萧淡淡的说，她本想低头继续做她的事情，可是见江韵海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你还有别的事吗？”
　　江韵海愣了愣，有些犹豫的开口说：“什么时候回家吃个饭，你阿姨很想你，还有念晴也说想你了。”
　　“有时间我会去的。”萧萧依然淡淡的说。
　　江韵海看了看萧萧，他似乎还有话想对她说，不过忍住了，他知道自己再多说就是自讨没趣，他低头把文件夹往里面推了推，转身要走出去，临出门前他说：“这作品我看了，确实不错，我也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江韵海有些失望的走出去，门就要关上的时候，萧萧又叫住了他，“爸，等忙完了这几天我抽空回家吃个饭。”依然是淡淡的说，只是语气温和许多。
　　江韵海什么也没说，微笑着轻轻把门关上。
　　萧萧把目光移到了文件夹上，里面是一幅名叫“我笑得灿烂的同桌”的油画和一张简介，那幅画画的是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女孩脚踩着船蹬划船的样子，的确画的还算不错，无论是神情到背景到湖水的倒影都画得很微妙，萧萧翻开简介，是这幅画画者的简介，上面有一个一寸照片，是个很清秀的女孩。
　　姓名：倪初七。
　　年龄：18
　　就读学校：正华高中
　　曾参加比赛获得的奖项:儿童创意比赛二等奖，青少年画家新星大赛一等奖
　　理想：考进艺术美大，成为萧萧那样的画家，并有机会亲眼见见萧萧前辈，请她指点一下我不成气候的作品。
　　喜欢的画家作品：萧萧大学发表的“我家在西胡同”
　　座右铭：萧萧的一句话：“我的梦想是在别人的嘲笑中自我实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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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萧看着简介笑了，不是觉得有人刻意的恭维，而是很少有人会喜欢她的那幅画，这并不是成名作或者有代表性的作品，“我家在西胡同”是画的小时候她和她妈妈生活的地方，这幅画也是她很喜欢的其中一幅，至于她说的那句话也是很少有人会在意。
　　萧萧又看了看那幅“我笑得很灿烂的同桌”，她自言自语的说：“倪初七……”

　　“白洛又和念晴走了？”
　　“恩，不知道他们最近在忙什么。”
　　一连一个礼拜的考试无论是初七还是小薇都感到有些神经紧绷，还好明天就是周末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而且明天就是参观萧萧画展的日子，初七一直都很期待这一天，可惜白洛只弄到一张门票，不然她很想带着小薇一起去。
　　“你明天就好了还可以看萧萧画展，说不定还可以看见萧萧。”
　　“我又不是去看演唱会，要不我偷偷带你进去。”
　　“算了，我可不想被抓到，明天我要睡到自然醒。”
　　初七和小薇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开着玩笑，算是解压了，初七这一路上都感到心情非常放松，直到进楼栋前看到了某个人时，身体又紧绷了起来，萧霞似乎是刚下班回来，她面容有些疲惫。
　　“萧阿姨。”
　　“刚下课吗？”晓霞看到初七也有些不自然。
　　“恩。”不想多说什么，初七转身快速的上楼了，这几天一直很忙碌，都把萧阿姨的这件事给忘了，那之后都没有听梦小薇再提起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应该还是会偷偷私下联系吧。
　　晚上，初七没有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她早早的就准备入睡了，好精神饱满的去参观明天的画展。

　　一幅幅精致的画作挂在墙上，有很多是在画报上或是画集上可以经常看到的经典画作，初七看着这一幅幅鲜活的画，眼睛闪闪发亮，她眼睛停留在某一幅画上，是她最喜欢的“我家在西胡同”，这幅画初七很喜欢的原因是她彻底的在这幅画中感受到了一种温暖，画中背景很简陋，可是人物的表情到细节的描画都透露着一种温情。
　　正在她看得入神之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初七并不认识她。
　　“请问你是倪初七吗？”
　　“恩，是的，请问你是？”显然因为男子叫出自己的名字而有些错愕。
　　“有人找你，麻烦请您过来一下。”
　　在男子的带领下，来到画展走廊处的一个办公室前，是谁找她呢？这里她并没有认识的人，男子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走了。
　　“初七你好。”没有叫她“倪初七”，而是很亲切地叫了她的小名。
　　后来初七说，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眼看见萧萧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那是任何形容词或者感叹词都无法表达的。
　　“……”初七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举办这次画展的画家，我叫萧萧。”萧萧伸出手，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你……你好。”初七颤抖的握住了萧萧伸向自己的手，萧萧的手有些冰冷，可是握着初七的手却用力了一下。
　　萧萧从书桌上拿过一个文件夹，递给初七。
　　“我看了你的画，的确很不错，你是有潜力的青年，好好发展，会有不错的前途的。”
　　“这个怎么会在这里？”初七从文件夹里取出自己的画和简历，感到非常意外。
　　萧萧很神秘的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这是……”文件夹里好像还有一张纸，这张纸上写着的是这幅“我笑得灿烂的同桌”的缺点和一些以后的注意事项。初七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萧萧，心里好像有一条小河在流淌。
　　“谢谢！”初七深深鞠了一躬。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虽然错过了这次的比赛，不过以后会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你。”
　　其实这样就够了，初七并不在乎自己的画有没有刊登在报纸上，有没有获得说出去很好听的奖项，她得到了最实质的东西。
　　“一会有事吗？陪我去吃个饭。”

　　初七和萧萧来到市中心一个小区前，这一路上初七都不由自主的盯着萧萧看，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在一起这么的近，她们乘电梯直达十一楼，进到电梯里萧萧也有点不自然，想想她也有好几个月没有来了，其实正确的讲应该是自从上了大学就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会来一次这里。
　　按了几下门铃，江韵海开了门，初七看到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时候感到非常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来，快进来！我估计你还要二十分钟才会到呢。”初七和萧萧在江韵海的招呼下进门换了鞋子。
　　“临时听说你要来，也没来得及准备点什么。”
　　“只是吃个饭不用这么麻烦。”
　　从下午江韵海接到女儿要来家里吃晚饭的电话之后，就开始和他老婆不停地忙前忙后，知道萧萧不喜欢浮华的东西，江韵海把家里一些装饰和一些名贵的古董收拾了起来，并换了新的毛毯，准备了女儿喜欢的饭菜，但他仍然有点嘀咕，毕竟女儿已经小半年没有回来了一些喜好多少也会有点改变。
　　“小瑜,来啦！”江韵海的妻子从厨房出来，和江韵海一样，她也显得紧张有些激动，她倒了两杯水给初七和萧萧，并招呼他们坐下。
　　“这位是初七吧。”
　　“阿姨好。”
　　因为江韵海的妻子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更加让初七感到好奇，从他们的神情和话语中，无论是江韵海还是江韵海的妻子都是熟悉她的，自从在展厅看见萧萧的那刻起一切好像雾里看花，让她摸不着头脑，就在她困惑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她惊讶的同时也渐渐明白了这一天像连续剧的片段是怎样一回事了。
　　“姐！”念晴打开房门，依在门框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萧萧，从她的招呼中，好像她们之间没有过多的感情。
　　“念晴，你怎么在这儿？”没等萧萧有什么反应，初七惊讶的站了起来。
　　念晴没有理初七的任何疑问，坐到饭桌上开始漫不经心的敲着提前摆放好的碗筷，后来在吃饭过程中初七渐渐了解了一些事情，念晴和萧萧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在这样的一层关系里念晴拜托江韵海把初七的画交给了萧萧，自己的画为什么在念晴那，为什么念晴会帮自己，虽然没有说出来，初七明白，这一切应该都是白洛安排的。
　　吃完晚饭，萧萧在江韵海的书房里谈事情，初七坐在念晴的床边感到有些不自在，念晴的房间很漂亮，是很多女生羡慕的那种少女房间，念晴的书桌上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念晴和父母还有萧萧四个人的合照，一张是念晴和白洛在球场上的合影。
　　“要不要喝。”
　　“哦，谢谢。”
　　念晴递给初七一杯果珍，她顺着初七刚才的视线看去，眼神停留在她和白洛的那张合影上，念晴的眼神变得柔和了。
　　“白洛真的对你很好。”
　　“嗯？”
　　“是真的很好，他其实对每个人都很好，很亲切，却就是对你很不一样，其实有时很羡慕你。”
　　“羡慕我？”初七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像她这样总是被老天爷忘记的人，竟然有人会说羡慕她。
　　“一开始他拿着你的画来拜托我时，我真的讨厌，讨厌白洛，讨厌你，后来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死皮赖脸的天天找我，晚上又跑到我的补习班等我到十点多，天天如此，我一直都很希望白洛可以和我亲近一些，这一点其实我要感谢你。”
　　“念晴，你不要这样说，是我要好好谢谢你才对。”初七看着念晴，其实初七明白，就算外表再冷漠大小姐脾气的念晴，内心深处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脆弱的。
　　“这是白洛给我的。”念晴指着桌子旁边的一个足球，初七认得那个足球，那是白洛第一次参加高中联赛得奖之后他最敬仰的教练送给他的奖励，除了白洛死去的爸爸送给他的一个足球以外，白洛最珍惜的就是它了。“作为交换的条件，我要求他每天等我下补习班一个月他答应了，我要求他把珍惜的东西送给我，让我感受到他的诚意，没有想到他把这个一直很宝贝的足球送给了我……”
　　“他确实一直很珍惜这个足球。”听着念晴的话，初七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有想到白洛会为她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说是送给了我，其实我知道，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

　　从念晴家里出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萧萧开车送初七回家。在车里，想着念晴的话，她很想哭，她很想抱着白洛哭。
　　“丫头,想什么呢？”萧萧推了一下初七的脑袋。
　　“萧萧姐，你心里面有很珍惜你或者你很珍惜的人吗？”
　　“……”
　　“我是不是不应该问这个。”看着萧萧沉默不语，是不应该问的吧，毕竟她们只见过一次面，像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话题还是要避免的。
　　“有两个，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不在我身边了。”
　　“在哪里？”
　　“一个死了，一个去了美国。”
　　“……”
　　“我想珍惜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开我了.”
　　“他们是？”
　　“我妈妈和我的初恋。我想你能看出我和我家人感情很矛盾，我爸爸并没有和我妈妈离婚，其实当初在我父母那种落后的老家结婚离婚都是没有形成模式的，当初为了教课来到了北京，认识了念晴的妈妈就这样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后来就在他们接爷爷奶奶去北京住的时候，我妈妈带着她唯一的骨气和我，留下了我爸给他的钱去了别的城市。一直到我妈妈死了之后我才因为种种原因来到北京念书。”其实初七从萧萧的画当中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经历过很多东西的人。“其实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原谅我爸，无论他为了前途，还是因为他们的婚姻是父母包办没有感情基础，我都不能谅解他对一个女人造成那样的伤害。至于我的初恋就不和你说了，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了解。”
　　“萧萧姐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可以像你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见了一次面的丫头说了这么多，其实初七你很像以前的我，倔强，充满理想，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还带了这么一点点的感情色彩。”
　　“现在我才觉得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她让你得到点什么就必定要付出点什么。”
　　“所以，初七你一定要学会珍惜，不要像我，想珍惜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
　　萧萧把车开进初七的小区差不多已经十点了，初七很想招呼萧萧来家里坐坐，只是碍于自己的奶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回到家，躺在床上一刹那才感觉到身体很乏，她打开手机，从电话本翻出萧萧的名字，这是在念晴家留的电话，看着萧萧的名字，初七觉得萧萧离自己不再是遥远的偶像，想想这些天的一切，如果不是白洛的鼓励自己可能就这样意志消沉下去了，初七从电话本翻出了白洛的名字。
　　晚上白洛整理好一切，开始上网搜一些和足球有关的视频，放在电脑旁的手机亮了起来，由于磁电效益，发出翁啦翁啦的声音。
　　“睡了吗？”摁下接听键，电话传出初七的声音，白洛眉宇间都透露着一丝笑意。
　　“还没，怎么了吗？”
　　“……”
　　良久，电话的另一边沉默不语，其实初七有很多话是想和白洛说的，感谢的，责备的，想象着他为了自己在寒冷的晚上每天等念晴的样子就觉得心疼，想起放在念晴家的那个足球就感到惋惜。
　　“画展怎么样，有没有失望？”看初七不语，白洛大致能明白初七的心情。
　　“画展很好，很棒，很震撼，很惊讶，我看见了萧萧，得到了他的指点，去了她家吃饭,还看见了……看见了念晴。”
　　“是吗？这不是很好吗？”白洛并没有从初七的话中感到惊讶，事实上，从初七和萧萧离开后，白洛就接到了念晴邀功的电话，大致明白了一天的事情。
　　“白洛谢谢你，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要感谢的话就感谢念晴好了。”
　　“是要感谢念晴的，但是还是要谢谢你，为什么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她了呢？说是珍惜的东西，骗骗她不就好了。”初七知道说这些对念晴很不公平，其实这不是她话的本意，她是想如果可以拿她的东西交换就好了。
　　“是骗了她呀。”白洛笑着拨弄着书桌上的一个纸模型，“最珍惜的东西，是初七送我的‘运动小将’，所以是骗了她呀。”
　　一直积压的情绪，在白洛说完这句话之后初七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上高二时，初七很想送白洛一个礼物，那时她没有很多的钱，于是自己买来硬纸板，颜料，自己设计，花了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做了个‘运动小将’，那是一排十个运动员各种踢球姿势的纸模型。
　　电话里传来初七的哭泣声，白洛没有等说什么，等她静静哭完，情绪平稳后，简单的安慰一下，说了句‘晚安’就挂了电话，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哭着的，初七现在也是幸福的。
　　今天本来初七还想给小薇打一个电话，看很晚了就忍了下来，她很想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小薇，小薇一定会比她惊讶的‘哇’‘啊’的大叫着，只是她不知道梦小薇的家里今天一整天也发生着想象不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