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emoirs Of Auschwitz》呆兔

6、第六章

　　中午，穆将卡妙叫进了他的办公室，沙加坐在穆的对面，手里玩着一些好像彩色玻璃珠一样的东西。穆和沙加从来都不多话，总是很沉静的坐在那里或者在实验室做实验。在外人看来，他们真的就只是温柔的白衣天使。又有谁知道究竟在做什么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呢。
　　“你来医院也有一个月了。”穆放下原本拿在手中的文件，抬起头来冷漠的看着卡妙。“你也该学到些东西了。”卡妙沉默，穆蔑视的看着卡妙，又重新低下头。“最近病患太多，人手不够用了。我们需要你来做一些小手术。”
　　虽然穆这样说着，但卡妙从来没有见过他和沙加救死扶伤，相反每天有不计其数的犯人被这些披着天使外衣的死神【钦点】送进鬼门关。比起医生，他们更像屠夫。卡妙很疑惑穆的决定，但碍于身份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下午，作为犯人，卡妙被破格甄选为候补医生进入奥斯维辛集中营新建的实验楼，十号楼。
　　十号楼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大楼，神秘而诡异。这里配备了各种一用器具，设有一间小放射室和几间手术室。摆着几张妇产用床和一些仪器，俨然一个妇科诊所。第一层有几间化验室和配有床的病房，第二层是一间打通了墙壁的大厅，里面摆放着几张简陋的解剖床。
　　“好好看着，学着做。”助理医生简洁又冷淡的吩咐道。然后两个犹太少女被领进狭小的放射室，一个道貌岸然的军医也跟着走了进来。他挥了挥手，让几个看守将两个少女按在了病床上。
　　“放射线准备。”军医低沉着声音命令道，随即上前直接扯下了一个女孩的裤子。女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凡是被送来实验楼的实验品，在送来之前都会被彻底的【调教】。
　　军医一边命令助手做好记录，一边亲自操作仪器，改变放射线的照射时间和照射角度，然后将调试好的放射线直接打在女孩裸露的□□上。渐渐的，女孩的表情由惊慌羞耻转变为痛苦和忍耐。卡妙心中在不断的打鼓。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卡妙扭过头小声的问助理医生。助理医生头也不抬的，用他闷闷的声音说道：“这是X射线绝育实验。如果成功的话，就能更有效的控制劣等种族的出生率。”助理医生的答案让卡妙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那……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她们？”人体若是长时间暴露在X射线的直射下，会导致丧失体力，虚脱和烧伤。而照现在的情况，实验再继续下去的话，她们会被活活的折磨致死。听到卡妙的疑问，助理医生像是看到怪物一样，冷眼上下打量了卡妙一番，然后冷冷的回答：“老规矩。”
　　“老规矩？”听罢，卡妙不由自主的开始发冷。在集中营的医院待了这么久，虽然只是做一些打杂一样的工作，但卡妙还是很明白残酷这个字眼究竟意味着什么。只可惜，卡妙现在自身也已经难保，根本没有保全别人的能力。“那……最少……先给她们注射麻醉剂吧。”
　　“现在物资短缺，没必要浪费在这种卑劣的种族的身上。”助理医生的口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卡妙全身冰冷的呆立当场。强烈的窒息感传遍卡妙的全身。离开，一定要离开。再也不要在这种地方，面对这样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接下去的半个小时里，呻吟，低泣渐渐被哀嚎取代。待到一切归于平静，生命的帷幕便也就此落下。惨不忍睹的手术台。卡妙实在没有勇气多看她们一眼，整个过程都死死的盯着地板。听到军医命令助手抬走尸体的时候，卡妙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狠狠的刺痛，但总算还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场酷刑，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喂，长官在叫你出列。”背后的人推了推卡妙，并且同时说着。卡妙喘着粗气，硬着头皮，浑身僵硬的走出了队列。他已经成为了所有纳粹注目的焦点。
　　“你是穆先生安排到这里来的？”军医走近卡妙，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卡妙僵硬的点了点头。军医冷笑着放开卡妙，“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报告长官，是钢琴师。”听了卡妙的话，军医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同身边的人交谈了两句，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卡妙一阵，然后像是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既然穆先生推荐你来，自然有理由，你就给别人做个示范吧。”
　　卡妙听了，怔怔的点头，然后军医将一把手术用的解剖到交到了卡妙的手里。然后所有人被带到了二楼的大厅。刚才被放射线折磨致死的两具女尸直挺挺的躺在解剖床上，她们光着身子，只有脸上蒙着白布。前一刻才看着她们在自己的眼前香消玉殒，卡妙的胃开始抽搐，想逃，却根本无路可逃。
　　“钢琴师的手指都应该很灵巧。”军医将卡妙逼向了解剖床，冷漠的说道，“集中营的实习医生都把内脏切得一塌糊涂，要么就是留下多余的组织。”军医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卡妙，“我说的话你明白吧？”卡妙看着军医阴沉的脸，僵硬的点头。“照着这个切下子宫和卵巢。”说着，军医推给卡妙一个人体解剖模型。
　　卡妙颤抖着抬起手，手中的手术刀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腹部比划了两下。视线自然的由那细瘦的腰身滑向她苍白的腿间。那里是还未干涸的血迹，指天誓日一般的醒目，昭示着前不久的酷刑。卡妙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正犹豫着要不要就那样划开尸体的皮肤，卡妙无意间撇到他纤细骨感的手指，似乎微微的颤抖了一记。卡妙以为那是错觉，晃了晃脑袋，再仔细看看，少女的手指竟然真的缓缓的卷起，胸部也开始微弱的上下起伏。卡妙惊叫了一声，手术刀应声落在了地上。
　　“她还活着！”卡妙喃喃说道。军医一脸的平静，弯腰捡起手术刀，重新递给卡妙，并且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继续，活体器官的研究价值更高。”卡妙动作僵硬的接过军医塞到他手里的手术刀。
　　“不行！她还活着！”卡妙不再沉默，大叫着扔掉了手里的【凶器】。这样的忤逆的行为自然遭到了惩罚。维持秩序的党卫军士兵左右开弓，狠狠的扇了卡妙两巴掌，又重新把手术刀塞到卡妙的手里。“她不是人，只是一头长的像人的牲口。”军医面无表情的推了卡妙一把，“如果你再犹豫，下一个躺在解剖床上的就是你。”
　　刀锋割破皮肤的感觉，没有施加麻醉的痛感，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的痛苦。这样的手术，无异于谋杀。没错，这就是一场谋杀。昏暗的灯光，被烟熏黑的墙壁，被血染红的解剖台。翻开的皮肤和血肉，满身的血污。卡妙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声音，我杀人了！卡妙成为了杀人凶手。
　　众目睽睽之下，卡妙剖开了一个尚未断气的少女的小腹，取出了她用于孕育生命的部分。虽然是被纳粹逼迫的，但卡妙的负罪感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少。恍惚中，卡妙又看到那些喷溅出的鲜红的血液。被卡妙割破咽喉的纳粹的下级军官，被卡妙刺伤了胸口的米罗。那些温热的血液溅了卡妙一身。
　　再次重见天日，是在一周之后。刚刚从阴森的十号楼走出来，卡妙的脚下还有些虚浮。那些血迹斑斑的景象，在卡妙的脑海里盘旋，挑战着他的承受底线。卡妙觉得自己快要崩溃。这七天中，卡妙见到了连做梦也想不到的画面。扔在呼吸却被掏空脏器的躯体，被压力生生挤爆的人类的肺叶，通上高压电然后不断痉挛直至被烧焦的躯体……十号楼是真正的屠宰场，只不过在这里被屠宰的对象不是【羔羊】，而是活生生的人类。
　　卡妙和几个胆小的实习医生被强迫观看种种残酷的画面，军医美其名曰【锻炼意志】。哪怕是稍稍皱了下眉头，都会遭到一顿毒打。当卡妙终于学会装作对外界的一切视而不见，免去了皮肉之苦。可精神上的折磨却丝毫没有减少。回过神来的时候，卡妙已经身处医院。穆和沙加依然安静的坐在办公室里。依然沉静的气氛，卡妙感到窒息，心底在不住的翻腾。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一定要离开，彻底的离开。
　　在集中营呆了这么久，卡妙从未像此刻这样期待着与米罗的一周一次的【约会】。卡妙一直在不安的等待，直到天色染上了绯红，米罗才姗姗来迟。依然如往常一样的沉默，卡妙重重的喘息着。米罗看着脸色苍白的卡妙，紧紧的将他揽进怀里。卡妙在听到米罗那有力的心跳的时候，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抽泣起来。米罗默默的抱着卡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安静的任由卡妙的泪水沾湿他的胸前的衣料。
　　“带我走！”窝在米罗怀里的卡妙突然闷闷的说道，声音里是重重的颤抖和深深的恐惧。“我再也无法忍受这里了！请你带我离开！”米罗惊讶的低头看着卡妙，惨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泪水在脸上划下一道道的痕迹。
　　“怎么回事？是穆虐待你了么？”米罗神色紧张的拥着卡妙。颤抖着摇摇头，卡妙张嘴想要告诉米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抽泣的声音。下一刻，米罗揽着卡妙的双臂加大了力道。如此温暖的怀抱，不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活着的人。回顾之前一周的恐怖经历，卡妙只希望米罗可以一直这样紧紧的拥抱着他，让他听到有力的心跳的声音，让他找到一切活着的证据。
　　看着卡妙的反应，米罗大抵明白发生了什么。沉默的抱着卡妙，任由他用泪水打湿自己的制服。好不容易待到情绪稍有平复，卡妙赫然发现自己正在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坐在米罗的膝盖上。米罗一边轻轻的亲吻着卡妙的眼睑和脸颊，一边安抚似的轻轻的拍着卡妙的背。
　　“乖，别哭了。”米罗轻轻的啄着卡妙的嘴唇。卡妙任由米罗亲吻着他，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带我走……怎么都好……带我离开这里……”哽咽的声音，卡妙苦苦的哀求米罗，放下了一切骄傲。
　　“卡妙。”米罗的声音很低沉，这是这么久以来，米罗第一次直呼卡妙的名字。“若是一个月前，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可是现在，你已经引起了上头的注意……”米罗的话说到一半，故弄玄虚的停下。卡妙听到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么。米罗微微的叹口气，“就算是我，想要瞒天过海，也没那么容易。”卡妙泄了气一般的低下头，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没有了，就连最后的一点点希望都消失了。米罗看着卡妙，重新紧紧的拥抱着他，低沉的声音重新在卡妙的耳边响起。“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是这一次，我有个条件。”卡妙在米罗的怀里轻轻的点头。什么条件都好，只要能够离开这里。更何况，米罗的条件，无非就是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早已经被米罗占有过。“把你的心，交给我。”卡妙愣愣的靠在米罗的怀里。不是预想中的答案，那言语的内容让卡妙以为自己置于梦中，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米罗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很久之后，卡妙才泪流满面的，狠狠的点点头。
　　米罗不知道，卡妙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脏，早就已经属于他。原来这一切，并不是谁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