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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英雄年少(2)同床 ...

  •   陡然多出了一件麻烦事,虽然是计划之中,然而柳应时仍是脚不沾地的忙到第二天日落时分,才有功夫去陆无为那一趟。
      一进门便见公输椴也在,再过几日他便走了,如今他倒是见天地缠着陆无为,似乎巴望着临走前能再从他这套出点什么。乔祈言的那位小恩人已然苏醒,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墙角,身上倒还算整齐。
      公输椴正笑嘻嘻地逗他:“我儿子是谁?”
      “阿玄。”
      “我孙子是谁?”
      “阿玄。”
      乔祈言看他一眼,用她仅能活动的一只手拿着布巾,替她那小恩人擦了擦唇角的口涎,柔声问:“阿玄,小椴哥的爹是谁?”
      “阿玄。”
      “小椴哥的爷爷是谁?”
      “阿玄。”
      柳应时见状展颜一笑,原来他只会说阿玄两个字。
      陆无为见他来了,忙向他比了个手势:“借一步说话。”
      柳应时点点头,随着陆无为出门,待走得远了才道:“这孩子怕是要一辈子傻下去了。自醒来后便只会说阿玄两个字,我猜测是他小名,便索性叫他阿玄。经过那么凶险的烧热,能捡回条命来已是万幸,就算以后略微好转怕也是有限,只盼他日后能够学会自己穿衣服吃饭,大小便不溺就算是本事了!”
      柳应时不由问:“他一直失禁?”
      柳应时摇摇头:“第一次尿了裤子,自己坐那哭了半天,还是小乔又是逗又是哄的才消停了。第二次就知道了,要拉要尿之前就先嚷嚷,只是现在还没学会穿衣裳吃饭。”
      柳应时歉然躬身:“近几日十分忙乱,多亏先生照顾了!”
      陆无为连连摆手:“哪的话,都是小乔照顾他,我不过就是熬熬药的功夫。”
      柳应时一愣:“小乔不过一只手能动。”
      “可不就一只手,又是喂饭又是梳头,倒是弄得挺利落,就是穿衣服麻烦点。我就帮了一次,后来不知道小乔是怎么教的,现在她拍阿玄右腿他就抬右腿,拍他手他就抬手,竟不用我帮了。”
      柳应时听了也笑:“难为她小小年纪!”心道她也算言而有信,说是自己照顾他,竟就真的生怕麻烦别人一点,心中不由对她又高看一头。
      “哦对了,我正是要跟你说小乔的事,我听小椴说,她答应任你驱遣十二年,是吧?”
      柳应时敛去笑容:“正是,先生有何指示?”
      陆无为看他一眼,摇头道:“你别给我摆脸色。你本性不坏,小乔跟着你吃不了亏,我也不是那多事的人。我不过是想说一句,小乔的手脚若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十二年就得废了。”
      柳应时闻言微微变色,忙问道:“怎么会?可是骨头没接正?”
      “骨头接得很好,不过是晚了点。她断了骨头,又在外头冻了半夜,过夜的寒气全跑进断骨缝里去了。要是患处露了肉倒还能通过针灸艾叶等将寒气拔|出|来,现在左右是不成了。等骨头长好后,寒气封在四肢,她又是女孩,体内没有先天的阳气抵御,血液受寒气影响不能顺利流到手足,渐渐的手脚就废了,到时非得锯掉,才不致令坏血蔓延全身。”
      柳应时大惊:“没有破解之法么?”
      “有啊,等她长好了再把手脚拗断,露出皮肉,而后针灸拔除寒气,再佐以人参鹿茸等热补的药材,替她生生将寒气逼出去。”陆无为慢吞吞地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还有一点,就算你有这些药材,又舍得给她用,但她在外头过了一年多三餐不继的日子,之前那点童子的底子全耗光了,你肯给她补,也得她的小身板受得住补才行。”
      柳应时看他神情笃定,于是也不慌,只看着他笑道:“先生怕还有另外一个法子没说吧?”
      陆无为先看他一眼:“你还是童男么?”
      柳应时大窘:“先生?”
      “那就是是喽?那就好办,你内功走的是纯阳的路子,你若肯每天早晚运功替她将全身气血游走一次,强行替她打通血脉,她就有救。”
      “这个不难。”柳应时一口答应,又觉得似乎太过简单,枉费陆无为之前铺垫许久,不由问道,“就这么多?”
      陆无为摇摇手:“内力要从特殊的穴道注进去,复杂无比,等我画个示意图交给你,第一次再从旁指点一下就差不多了。——哦,还有一点,就是你要与她同被而眠,用纯阳之气调和她的极寒之体。”
      柳应时一愣,突然一言不发地越过他大步回房,拎着公输椴后颈一路拖行到陆无为面前,看着两人眉头微皱:“小椴不正经,怎么先生也跟着他不正经起来?这岂是能开玩笑的?”
      陆无为被他吓得退后一步:“我没……”
      柳应时沉声道:“小乔年纪虽轻,但好歹也是个女孩,两位再怎样也不该拿女孩名节闹着玩吧!”
      陆无为摆手:“不是……”
      柳应时还要再说,公输椴突伸出一只手挡在二人跟前不停挥舞:“我说,我平白被拖出来挨骂也就算了,小爷我不计较这些,不过连骂都挨了,总不能不让我知道因为什么平白受牵连吧?能劳烦哪位行行好,先给我来个前情提要么?”
      陆无为也急了:“医者父母心,我哪会用这个开玩笑!你若不信,自己进去摸摸小乔的右手温度和左手温度是否有所不同!若是没有再来问罪!”
      柳应时见他说得认真便也有些犹疑,愣了片刻便松开公输椴再进房间,半晌后出来,向陆无为拱手歉然道:“冲撞先生了,请先生见谅。”
      陆无为摇摇手:“我知道听着是挺不靠谱的,但是这是我能想到最稳妥的方法了。拔罐针灸,我不是没有想过,但她小小年纪,寒气又那么重,怕是杯水车薪。好在她现在年纪尚轻,你倒也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大不了等过个一两年,她体内若还有寒气,我再想别的办法。”
      公输椴仍然没有搞清楚情况:“怎么回事,你要怎么着小乔?”
      陆无为偷眼看看柳应时,见他不说话便用袖子遮着嘴跟公输椴低声重复了一遍,公输椴扑哧一乐:“行啊,有什么不行,反正你也不吃亏不是?”
      柳应时脸上难得红了:“说什么浑话!”
      陆无为将手揣在袖子里,慢条斯理地:“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个阿玄的内功倒也是走纯阳的路子,勉强可以替小乔活血。不过呢……他被华严一刀切了,阴阳失衡,就算跟小乔天天绑在一块也没用,过不了阳气给她。”
      柳应时尴尬地做着最后挣扎:“就再没有别的人选了么?”
      陆无为眼皮都不抬:“有啊。咱军营里童男虽少,内功走刚猛路子的人大概挺多,海里捞针的话,大概总能捞着一两根的。”
      公输椴撇着嘴插话:“得了吧,除了小柳,我还真是谁也不放心!到嘴的嫩肉又哪有不吃的道理!”
      柳应时这才醒悟,乔祈言脸上的浮肿已经消了,皮肤虽然还是一块黄一块白满脸的菜色,然而那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当得上一句美目盼兮,虽然年纪还小,却也不是没有吸引力。
      他叹了口气,不敢瞪陆无为,只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公输椴。
      公输椴吐吐舌头:“今晚我跟阿玄就叨扰陆先生了!省得小乔见有外人在,害羞不肯,耽误了治疗!”明显的唯恐天下不乱。
      柳应时看他一眼:“你睡在陆先生这,阿玄跟我走。”说罢便扭头走了。
      公输椴和陆无为也不追,见他走远了,公输椴才向陆无为拱手,真心实意道:“多谢先生成全。”
      陆无为轻咳一声:“小乔身子虽虚,却也不到采阳补阴的地步,你这么安排纯是为了撮合二人?”
      公输椴失笑:“先生说哪的话,小乔不过才那么点大!”
      陆无为奇道:“那是为何?”
      公输椴叹了口气:“这剂药不是给小乔的,而是给小柳的。但愿他别再……唉,我也不知道这剂猛药管不管用,只能劳烦先生多看顾着点了。”
      陆无为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心中却道,你叫我看顾什么啊,屁都没跟我讲明白,我难道要每天看顾他们睡觉?
      腹诽归腹诽,晚上陆无为还是把乔祈言和阿玄送到柳应时处,又看着他按图上标注的穴位替乔祈言活过血,才放心离开。
      阿玄闲着没事,已经自己踢开被子,在公输椴床上睡着了。
      柳应时看看乔祈言,后者见他目光投来,竟吓得缩了缩。柳应时不由苦笑:“你怕我?”
      乔祈言语塞:“我……”仓皇间,她求助似的看向阿玄,阿玄却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柳应时见她如此,反而生出几分兴趣来,于是追问她:“趁人之危是我的不是,但我自问没有害过你一次,更没有害你之心,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乔祈言喃喃:“我……我觉得你对我的好,总是要拿回去的。所以你现在对我越好我越害怕,我已经许了你十二年了,你再对我好,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还。”
      柳应时不由失笑:“是,十二年已经很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要求更多。十二年,已经足够决定一切……说实在的,我甚至不能想象与人朝夕相处十二年会是什么样的景象,这对咱们两个人都太遥远了。”
      乔祈言也陪着他扯了扯嘴角。
      柳应时低头看着她:“你不需要怕我,我们在同一条船上,我会引导你培养你,毫不保留地信任你。所以,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乔祈言沉默,见他仍盯着自己,犹豫一下只得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是因为我还不了解你。”她总觉得,他似乎不像人,一忽儿这样,一忽儿又那样,叫她无从把握。
      柳应时一愣,继而苦笑:“你说的对,连我自己都不太了解我,也许我也应该怕我自己的。”
      乔祈言见他如此,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轻声问他:“那你……你要我做什么呢?还要我当斥候吗?”
      柳应时摇头:“我要你帮我把西北军拿下来,然后,把整个天下拿下来。”
      乔祈言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被吓傻了。柳应时笑着揉揉她头顶:“胃口很大,是不是?”
      她眨眨眼睛,艰难地组织语言:“逐鹿中原是男儿的霸业,我只是个小丫头……”
      “你不输于任何人。”柳应时握着她的指尖,缓缓道,“况且,不论是西北军还是天下,并不是只要会打仗就可以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乔祈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小声道:“我……我尽力。”除了一句尽力,她再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
      柳应时不由呵呵低笑,笑过之后脸上却又现出几分苦涩:“就算我对你好,你也不必急于报答,或是害怕。……也许有时候,我也想不带目的地对一个人好。”
      他帮着乔祈言躺下,自己坐在她旁边,伸手抹掉她额上的微汗,双眼看着她,又仿佛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我以前也有过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从小就带着他们到处玩,出去也不用人陪,手里牵着一个,肩上扛着一个……”
      这是他第一次说自己的家事,乔祈言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却说到这就停住了,眼中似有泪光。
      他掩饰地转过头,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看到你和阿玄,我竟会有些羡慕。”说罢就探身吹熄了烛火,替乔祈言掖好被角,轻声道,“睡吧。”
      说完自己也躺下,翻了个身,用后背冲着她,仿佛一道墙。
      乔祈言睁着眼睛看着房梁,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应时突然翻身,右手摸索着抱住她,含糊道:“别闹了,婉儿,睡吧。”
      乔祈言僵硬着身子不敢动,许久才转眼去看着他的睡颜,柳应时即使睡着,眉头仍是轻轻蹙着,仿佛心里有重重心事一般。她不由想,这难道就是公输椴说的,白嫩的仁?
      她抿抿嘴唇,微微动了动头。
      柳应时似被惊动,又将她往怀里揽了揽,一手轻轻拍着她,喃喃道:“婉儿乖,睡吧。”
      乔祈言闭上眼睛,心中轻轻道:其实,我叫鸾儿的。
      她不觉苦笑,鸾儿这个名字,自她父母过身之后便不该再用了。
      除了父母,又有谁肯把她当做黄口小儿,毫无保留地疼爱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英雄年少(2)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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