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开落成海》戚木风

33、chapter 24

　　云朵没有去上课，而是直接去了医院，唐小贝不在，林晚还没醒，她就一直站在林晚的床边看着她，时间嗖的一下变得悠远而绵长。

　　睡梦中的林晚舒展了双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她从未见过林晚这样放松毫无防备的模样，以前，即使是睡着了，她也总是蹙紧了眉头，连梦里都会有烦恼，可现在，她就像个初生不懂世事的孩子，全身心的放松戒备。
　　能够没有烦恼，至少，也是一种幸福吧。

　　云朵就这样一直看着她，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她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林晚抱着头缩在床边，极力地向远离她的方向移动，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令人恐惧的东西。
　　云朵眼睛蓦的变得生疼，她以为那那一刻她会哭，可是她没有，直到唐小贝冲进去把她推出来，她都只是怔怔的看着避她如洪水猛兽的林晚。
　　唐小贝在屋子里安抚受到惊吓的林晚，虽然她同样抗拒他，但是却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看到唐小贝那样的细心温柔的照顾着她，忽然在心里就生出这样一个念头：谢天谢地，至少她还有他在，不然……
　　不然怎么样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云朵不愿去想唐小贝吼她出去时的模样，她宁愿相信他只是因为担心林晚才会那个样子的，他不会讨厌她的，她知道，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讨厌过她，就算她总是捉弄他，他也从来没有讨厌她，虽然他总是跟她做对，却比任何人甚至是比路晨更纵容她，她受了任何的委屈，他都会为她出头，把那人打得鼻青脸肿，他虽然嘴上欺负她，行动上却比谁都护短，她是他的自己人，她知道。
　　可是现在，他却吼她。也对，就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凭什么要求他原谅，要不是因为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杨琦不会恨她，也就不会设下那样的陷阱，那么，林晚就不会为了救她而受到伤害，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够不让人讨厌。
　　云朵径自陷进自己的愧疚里，门内的忙乱一下子变得很遥远，很遥远。

　　她还是回了学校，至少那里还有一个男孩子，一个能让她痛快的哭并收容她的眼泪的男孩子，她不必担心他会讨厌她，也不必担心他会责备她，那是她喜欢的男孩子啊，喜欢的，多么美好的词汇啊。
　　当云朵走回学校的时候，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如果她想到了，那么她宁愿从来没有在山上醒来过。
　　沈吹歌跟庄嘉可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便像是野草一样在一阵风吹过的时间里将她的心蔓延成荒芜，心痛得不成样子，就像一只尖利的手在一次次的揉捏着心脏最最柔软的地方，却偏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迹。
　　经过昨天还有今天的事情，她本来就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她以为，只要找到了他，她就可以任凭那些悲伤宣泄出来，他会给她想要的幸福感，让她不至于被这压到垮掉。
　　她想到早上林晚对她的恐惧和唐小贝的难过，从未有过的愤怒将她包围其中，让她透不过起来，急于想找一个宣泄的方法。
　　她想也不想的跑到他们的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向庄嘉可。
　　“都是你，都是你。”纪云朵带着血丝的眸子狠狠的瞪着庄嘉可，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庄嘉可手里的水洒了一身，差一些摔在地上，却是身边的沈吹歌伸手抱住了她，稳住她，使她不至于摔倒。
　　庄嘉可好看的嘴唇一下子变得苍白的可怕，她就如同一个美丽精致的玻璃娃娃，只要稍微碰触就会碎成一地的琉璃。
　　云朵只是那样眼睛眨也不眨的用那样的眼神瞪着她，像一只愤怒的小老虎，只需一刻便会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撕咬起来。
　　沈吹歌放开庄嘉可，将纸巾递给她，用从未有过的严厉的声音朝向云朵：“云朵——”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可是只是这两个字，却让强忍了一路的云朵哭出来。
　　连他也站在她身边了吗？果然，所有的人都讨厌她了。
　　纪云朵看着沈吹歌，仿佛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兽的哭诉，“你知不知道，是她把晚害成那个样子的，是她。”
　　沈吹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而云朵想是误会了什么，蓦的提高了声音：“原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因为做错事的是她，你才会觉得无所谓是吗？就连这样的事情也可以被轻易原谅，对不对？”

　　沈吹歌真的很冤枉，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应该是杨琦，庄嘉可虽然有错，但也只是从犯而已，可是他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辩，因为纪云朵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他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觉得胸腔里很疼很疼。
　　他的沉默，更让纪云朵以为是默认，更是难过的不能自已。
　　“可是，我不原谅呢，我不会原谅她，不论是为了晚还是为了我，都不会原谅，无论是谁要帮她，都会成为我的仇人。”
　　沈吹歌从来没有见过纪云朵有过这样的表情，愤怒、怨恨、受伤交织在一起，在他的印象里，纪云朵总是笑的那样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眼前的纪云朵让他忽然觉得好陌生，但最终却被心痛的感觉取代。
　　“云朵，不要任性。”
　　也许是下意识的，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仅纪云朵，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明知道她是那样单纯善良的孩子，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他怎么可以这样凶她？
　　刚想解释，但看到云朵瞬间变得失去血色的脸，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你还是喜欢她的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那么喜欢她，现在，她又是那么的需要安慰，所以你要回到她身边了是不是？”
　　云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绝望到骨子里。
　　她说：“庄嘉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你让林晚变成现在的样子，她害怕我了，你知不知道，所有对我好的人，都讨厌我了，你高兴了吧，照片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真的很高明呢。”
　　云朵看着庄嘉可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更加苍白，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报复的快意。而她脸上悲伤的表情却让沈吹歌蓦的觉得恐惧，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惧。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却最终与她的手交错而过。他怔怔地望着云朵远去的背影，和自己来不及收回的手作出的想要抓紧的模样。
　　“为什么不去追她呢？”庄嘉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隐忍而悲凉。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得到他的悲伤。
　　“让她自己静一下吧。”他自欺欺人的认为或许让她静一静一切就都会好的。
　　庄嘉可没有说话，她并不觉得这样能让情况好些，只是她却没有什么立场跟他说这些话的。
　　她听到他说：“对不起，她不知道是你把那张照片撕下来的，所以才会那样说的。”
　　他在替纪云朵道歉？他的心终究是偏向她了吗？庄嘉可心里想道。
　　强忍着心中的悲凉说道：“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而已，人不能总为了自己活着。去追她吧，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你永远都不会想要体会到那种痛苦的。”
　　听了她的话，沈吹歌身体蓦的一震。
　　如果不去找她，他会后悔吗？他会的，他知道，因为现在他就已经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追出去。
　　沈吹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管怎样，谢谢你。”
　　说完便转身飞快的向外跑去。

　　云朵只是自顾自的往一个方向跑，不知道跑到了那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当路晨看到满面泪痕的云朵时，先是一怔，随即便被心疼目光代替，从那天医院里见到她跟沈吹歌在一起之后，他就有意躲着她，她喜欢沈吹歌他知道，他喜欢她他也比谁都清楚，如果那是她想要的幸福，那么他不会打扰她，他会默默地守着她，一个人承受失去的的疼痛。
　　他想，如果离得远了，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想她，想到她他会心疼，疼到骨子里，可是，见不到她，他会想念，想念到骨子里。
　　云朵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蓦的闯入他的眼睛里，让他恍然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像，可是下一刻，他知道，她不是他的幻象，如果是幻象，他不会看到她哭泣就会如此的悲伤。
　　她是如此真实的存在着，不是他的臆想，不是他在做梦，他见到她了。
　　在下一刻，云朵也看到了他，她跑到他的身边，喊他：“路晨——”
　　她的声音里是说不尽的委屈和受伤，她像小时候那样扑到他身上。
　　云朵抱着路晨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海里的最后一根浮木，一下子，便痛痛快快的放声大哭了起来，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尽数哭出来才罢休。
　　云朵自顾自的拽着路晨的衣服嚎啕大哭，虽然曾无数次的受到如此待遇，可是路晨还是对她这一招一筹莫展，她哭的时候，不能哄，不能吓，只能等着她自己哭够了愿意停下来了，她才会自觉地放手。
　　路晨低头看着她抽抽搭搭的模样还有胸前湿湿哒哒的一片，心里被某种暖暖的感觉装得满满的。

　　如果不是沈吹歌的打断，他恍惚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到天涯海角。
　　而现在的情况是，云朵背对着沈吹歌抱着路晨低低的啜泣，而路晨却正好与追出来的沈吹歌四目相对。
　　空气中有种紧张的气氛，沈吹歌怔怔的站在他们的对面，一下子觉得他们的世界忽然离他好远好远。
　　从来都是这样，她最依赖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可是她最需要的人却永远不是他。
　　云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亦或是哭累了，她缓缓地从路晨的怀里起来，看到路晨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身后，那样的目光怪怪的，似乎有挑衅的意味，她因为刚哭完的缘故眼角还挂着残泪，抽抽搭搭的转过身去，刚好与沈吹歌的目光相触。
　　云朵下意识的向路晨的身后缩了缩，却依然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没有放开。
　　沈吹歌心里蓦的一痛，眼中悲伤的表情像是化不开的浓墨清晰而浓烈。
　　他放软了声音说道：“云朵，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吼你的，你过来好不好？”
　　他上前走了几步，云朵却也向路晨身后退了退，他随即停下。
　　那一刻，仿佛有成千上万根针雨落在他的心头上，心上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宁愿她向他大喊大叫，也不愿像现在这样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