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部落》文白

9、第九章

　　回到家后我刚把钥匙找到，正准备出门买点儿东西吃，手机就响了。我拿起来看时，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
　　“是陈凡吗？我是王峰。”
　　原来是我大学班里的班长，说是今晚有一个同学聚会——难得还有好几个同学在海市工作，聚聚不容易，这是班长的原话，可我却不那么想去。就像甜甜说的那样，我和大家“隔着一层”。
　　客气的推辞了几句，班长一直没说话，待我说完时，他突然说：“让文小雨和你说吧。”
　　我一愣，接着就听到了小雨的声音：“陈凡，你过来吧，这里就我一个女生……”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嘴巴就抢先做了主：“哦，那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我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好像在想着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待意识到是小雨让我去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是其他人，我一定不去；可是小雨，我不可能拒绝。
　　拿起自己的钥匙和刘可的钥匙，我随即出了门。幸运的是，聚会地点路过巡警大队，于是在去酒店的路上，我把刘可的钥匙拜托给了小艾，让她帮忙转交给刘可。

　　走进馨园酒店的包间时，一桌的饭菜都已经上齐了，好像就在等我一个。我说了声“抱歉”，就在小雨的招呼下坐到了她旁边预留的位子上。
　　“来来来，先敬两位美女！”我刚坐下，班长王峰就开始了敬酒。于是很快的，其他男生也都端起了杯子，纷纷敬过来。果然，工作了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原来很腼腆的男生都开始“美女美女”的叫起来。我觉得真是别扭。
　　看看旁边的小雨，好像也只是应和着，没怎么多说话，我也就像她一样随便应和几下，喝了几杯橙汁，总算把敬酒都敷衍过去了。
　　接下来的整个吃饭过程，我和小雨都比较沉默，只在被问到时才回答几句，似乎在无形中达成了一种默契。男生们海聊了一通，各自说些近况，以及奋斗目标等，将饭局渐渐带向了尾声。
　　“好不容易聚一次，咱来点儿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就在我庆幸饭局将要结束、自己可以脱身之时，班长突然冒出了一句。
　　其他男生竟都响应起班长的号召，说玩就玩了起来。有人从服务员那里拿了纸和笔，有人将桌上的碗筷收拢，腾出外围的空间放纸条。最后，班长在纸条上写了号码，宣布起游戏规则来：
　　“现在我们有9个人，我拿了9张纸条编号，到时每人抽一张，分别对应1到9其中的一个号。然后出一个人点选号码，被选中的人可以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如果是选择大冒险，点选号码的人还可以再点出一个人配合冒险。——比如：如果我现在抽到了3号，而点选号码的人正好点选了3号，那么我就“中标”了；如果我选择真心话，大家就可以对我提问，我则必须真实回答，而如果我选择大冒险，点选者还可以继续点选4号，让3号和4号一起跳舞什么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那谁来点选啊？”有人问。
　　“瞧我，差点儿把这么重要的一项说漏了。”班长拍了一下脑袋，完善起游戏规则，“是这样的，第一轮的时候，抽中“1”的人成为点选者，之后，每一轮的点选者都是上一轮的中标者。——对了，点选者还可以点选自己的号码。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于是游戏开始。

　　班长将桌子上的纸条拢成一堆，搅动了一下，然后让我们各自抽取一张。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我展开纸条一看，3号……心想我今天还真是手准，一抽就抽到了举例的号码，当即紧张起来，暗暗祈祷着不要中标。偏过头看看小雨，她好像也有些紧张。
　　“1号，谁是1号？”班长问。
　　“我。”原来是班里最腼腆的男生段科。
　　只见他不紧不慢的展开纸条，将上面的“1”展示给所有人看过后，才轻咳一声：“我点5号。”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唉，我是5号。”班长说着展开了纸条，但看样子还挺兴奋的，“我选真心话，你们随便问吧，我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说的。”
　　我当即感到一种淡淡的悲哀。
　　“你一共交过几个女朋友？”段科笑嘻嘻的问。
　　果然，工作了的人就是不一样，曾经最腼腆的人也不例外。
　　“1个。就现在那个，你们都知道的。”
　　“切～～～”一片嘘声。
　　“真的，绝对是真的！”班长申辩道。
　　“我们是说，你真没意思，想八卦都没有材料。”段科补充道。
　　“你小子，越来越油腔滑调了啊！——好，重新抽号，现在我来点选。”

　　结果，第二轮我依旧抽到了3号。
　　“3号，我点3号——谁中标了？”班长笑道。
　　班长大人，您能不那么喜欢3号么？
　　没办法，我只好展开纸条，无奈的选了“真心话”。
　　但刚选好，我就后悔了，要是真被问到敏感问题，该怎么办呢？刚才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毛病，竟然选了真心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
　　顿了顿，我说，有。
　　“谁？”几个男生几乎是异口同声。
　　呃，真把自己逼到绝境了……我扫视了一圈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好奇和窃笑。我深呼吸了一口，最后把头转向旁边的小雨：她也带着一种淡淡的好奇，但只微微笑着。
　　我很快转过头，朝向几个男生。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我笑道。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之后，班长说：“我没说只能提一个问题啊？”
　　“那大冒险，是不是每次中标后只玩一次？”
　　“是……好吧，那现在明确一下，真心话每次只能提一个问题。各位要珍惜问题啊！”班长一锤定音。
　　我轻呼一口气。好险！下次如果再被抽中，打死我都不选真心话了。

　　轮到我点选的时候，我在心里隐隐有些期待点中小雨，但转念一想，在这种公共场合，又能问什么呢？于是很快又失了兴致。胡乱的点了一个号码，胡乱的折腾了一轮又一轮，不断的看时间……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所幸，后来我没有再被选中。
　　“九点半了，要不就到这里吧。”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我赶紧说道。
　　“是啊，已经不早了。”小雨很快接过我的话。看来她也不是很想玩这个，我没来由的高兴起来。
　　“难得大家聚一次，多玩会儿嘛——最后一轮，再玩最后一轮，总可以吧？”班长仿佛还意犹未尽。
　　我和小雨互相看了一眼，“好吧。”
　　“来来来，最后一轮，大家可要想好点子。抽吧。”班长说着搅乱了桌上的纸条。
　　我们每个人重新抽了一张，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审慎。而我只希望这一轮快点儿过去，好让自己脱离这种尴尬的境地。
　　“听好了啊，我点7号。7号在哪里？”上一轮中标的段科夸张的呼唤着。
　　我太无语了，在这最后一轮的时候。——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7.
　　“嘿嘿，陈凡，上次就让你逃过了，这次终于逮着了。说吧，选什么？”段科笑道。
　　“大冒险。”我果断的说道。
　　段科顿时蔫了下去。
　　“好，大冒险是吧？”很快，他又恢复过来，甚至更加兴致高昂了，“那么我再点一个人，和你一起‘冒险’。”
　　从他的笑里，我有种不妙的感觉。
　　“我点5号——就让7号吻5号吧。”话一落音，所有人都偷笑起来。
　　“段科，你小子该不会是点了自己吧？”班长说。
　　“太奸诈了！”有人附和。
　　段科立刻展开自己的纸条：1号。“瞧见了吧，我是清白的！”
　　“那是谁啊？”
　　“到底是谁啊，赶快认了吧！”又是一阵哄笑。
　　我不想理会到底是谁，只想着怎么摆脱这种状况。要我去吻一个男生，我觉得这是比让我当众承认喜欢小雨更要命的事……正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听到段科惊呼一声，好像还带了沮丧的语调。
　　回过神来四下看时，发现小雨正一脸尴尬的展开了那张写有5的纸条。
　　小雨？我似乎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不管怎样，我现在稍微平复了些。
　　但很快的，我又紧张起来，并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假如我觉得吻男生不可接受的话，小雨可能对于一个同性吻自己同样不可接受。
　　“时间不早了，要不就散了吧，散了吧，啊？”
　　我尽量掩饰紧张感，笑着说道。
　　“什么啊，本来点了一个女生，已经便宜你了，还想赖掉？”段科的语气中带了失望，好像点了一个女生根本就不够刺激似的。
　　“就是就是！快点儿吧，都是女生，怕什么？！”其他人也附和道。
　　一群幸福的单细胞生物。我在心里感叹。
　　悄悄看向小雨，发现她脸上已经泛出了红晕，表情还是尴尬和不知所措。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味的沉默，但我却不想因此而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我转过身面朝着她，凝神看着她，既有一种不好的冲动，也努力争取着时间想解决的方法。
　　小雨始终没看我，眼睛垂下看着地面。
　　有点儿失望，很有点儿。
　　也没那么紧张了。我暗自深深吸一口气，跟眼前的大好机会说声再见，然后扬起头大声对小雨说：
　　“文小雨同学，请伸出你的左手。”
　　小雨一个激灵，像是被吓到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将左手伸出来，放在我面前。
　　我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小雨的左手，然后将它轻轻抬起，放到自己唇边点了一下。
　　“喂！……”段科立即抢道，“这是演的哪出？”
　　轻轻将小雨的手放下，我抬起头微笑着说：“你只说‘吻’，又没说哪个部位。现在我已经吻过了，可以结束了吧？”
　　说完我更是得意的笑了笑，但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群人一起送小雨到了南贝小区，然后看着她进了单元楼。那几个男生本来也说要把我送回去的，但我谎称要去找一个朋友，委婉的拒绝了。我总觉得，让男生送是一件别扭的事。
　　等几个男生都走了，我又绕回到南贝小区。小雨窗口的灯还亮着。我抬头望着那橘黄色的光，心中又涌起一股冲动。我突然很想上楼去看看小雨，想再看看她的模样；甚至，我想不顾一切的说出来，让所有的事情在今晚做个了结……但内心深处那股飘荡的感觉始终抓着我不放，它让我恐惧，更让我茫然。
　　我看着那橘黄色的光来来回回走着，走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深夜的寒气将心里的躁动全都压了下去，我才最后看了一眼窗口，转身离开了。

　　“无耻！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啪”的一声，前方随即传来一声叫骂，在这行人渐少的深夜里格外响亮。又是那档子事儿，我心想。同时仍旧自顾自的走着，不太想理会这些。可在我无意中抬起头时，我隐约发现前面站着的人很熟悉。
　　阿飞？
　　我快步走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呵，没什么。本来上次说带新任女友给你看看的，没想到用了这种方式。”阿飞还是惯常的随意笑了笑。
　　“她……”
　　“已经分手了，就在刚才。等下次有了新的再带给你看吧。”
　　不知为什么，此时仿佛有一股气冲上了脑门，我追问了下去：“为什么分手？”
　　“我跟别的女人厮混呗，被她发现了。”
　　“阿飞！”不知是因为她的语调太过不在乎，还是因为上次她和阿乐乐分手的情形始终让我胸口堵了什么，我当即忍不住愠怒的说道：“你为什么总要刻意去伤害爱你的人？”
　　“因为想分手呗，不那么做的话，被纠缠可就麻烦了。”顿了顿，阿飞说。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晚上的风好凉。
　　“玩过了，觉得没意思了就分呗，反正迟早要分的。”阿飞补充道，依旧那么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