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部落》文白

15、第十五章

　　“部落”酒吧位于海市的中心地带，阿飞告诉我的地址是“中商区中北路89号，海逸楼三楼”。但到了这里后我才发现，位于繁华地段的“部落”同样的隐蔽难找。即使到了酒吧所在的大楼下，我和王晶依然不知道该怎么上楼。大楼四周没看到什么可能的入口，只在楼后面有道门，但那门明显是通向后面的小区的。我和王晶面面相觑，真没想到同样的经历会再次上演。
　　“不好意思，有点儿事耽误了。”就在我和王晶面面相觑的时候，阿飞总算现身了，随即说，“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幸好这次有阿飞带路，要不我和王晶又要打退堂鼓了。原来大楼旁边那个看起来像是客房入住登记的小房子就是大楼的入口。进去后，我们三人踏上了挂着昏黄灯泡的楼梯，楼梯很窄，逼仄的空间加上昏暗的光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我和王晶跟在阿飞后面，上到三楼后，就右拐进了一间房里。
　　原来已经到“部落”了。
　　一眼望去，部落酒吧空间不大，跟我们上次去的“苹果”酒吧比起来，气势可就小多了。酒吧内部方方正正的，没有隔间，座位都在中间摆放着，只在最前面有一个小舞台。我们进去的时候，舞台上有人正跳着舞，后面还有乐队伴奏着。
　　“逍遥，带了两个新朋友，都还是第一次来呢。”走近吧台时，阿飞指了指我和王晶，对吧台上的一个人说。那人明显是个T，个子很高，大概跟阿飞差不多，头发很短，左耳戴着两个小耳环，但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型，干干净净的，也很和善的样子。
　　“欢迎加入部落！”逍遥笑着对我和王晶说道。我顿时想起了阿飞之前说过的，部落酒吧的老板叫逍遥。
　　“那是薇薇，部落的老板娘，美女。”不等逍遥说什么，阿飞就指着吧台另一边正专心调酒的人对我和王晶介绍道。我们都笑了笑，逍遥随即朝舞台上努了努嘴，说：“今天彩虹社有活动，你们可以去看看。”

　　阿飞带我和王晶到酒吧中间的散座上找了一个位子，然后问道：“怎么样，跟上次去普通酒吧有什么不同的感觉？”我望了望四周，虽然室内的光线不很明朗，但还是能够看到各种各样的T，很MAN的，中性的，很娘的——其实很娘的基本不明显，但我身边不是有王晶这个鲜活的例子么。接着我就听到王晶开口说：“感觉嘛，这里更难找，地方要小些。其他的好像跟普通酒吧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就是人有些不同。”
　　我说：“嗯，感觉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人了。在这里会有一种更为亲切的感觉，就是阿飞你上次说的‘部落’的那种感觉吧。”阿飞很快笑道：“不完全是。我说的‘部落’其实是T的部落。T和P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女人嘛？阿飞，你又在挑拨了。”薇薇走了过来，笑着打断道。她给我们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
　　“行了，不跟你争论。”阿飞起身，对我和王晶说，“我去里面的小厅了，待会儿你们要是想进去玩，就让薇薇带你们去。”
　　“里面的小厅是隔间，专门为情侣设计的，比较安静，适合聊天什么的。”阿飞走后，薇薇补充道。她说着指了指舞台：“走到舞台后面右拐就到了。”
　　我和王晶顿时感叹，原来“部落”还深藏不露啊。

　　剩下我和王晶两个人的时候，我们渐渐觉得有些无聊了。我观察了一下，酒吧里的人好像都是一小团一小团的，都是认识的朋友彼此聊着天，团与团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逍遥说的什么“彩虹社”好像也没看到……
　　这时，一个看起来应该是T的人走到我们这里，边递上一份小册子边微笑着说道：“彩虹社三周年，谢谢关注！”她佩戴着一个类似记者证的工作证，上面写有“彩虹社”的字样，看样子是彩虹社的工作人员。
　　我拿起小册子看了看，才知道彩虹社是海市的LES公益组织，于是突然间就想起了刘可的公益项目，心里顿时被触动了一下。“既然生命如此无常，那么就尽可能的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一时间，我莫名激动起来。
　　“凡凡……凡凡，你怎么了？”王晶碰了碰我的胳膊。“嗯？哦，你看看这小册子吧，是彩虹社的宣传册。”我说着给王晶递了过去。
　　王晶接过小册子，边看边念了出来：“彩虹社，海市LES公益组织，致力于海市LES的自我认同、互助以及健康向上生活。我们的理念是：爱如彩虹，绚丽多彩。”
　　“没想到海市还有这样一个组织，挺有意思啊。”王晶说。
　　我没有说话，脑子里似乎在无边无际的漫想着。想着想着，似乎就越来越激动了起来。我从王晶手中拿过宣传册，再次打开看了起来，果然看到有“加入我们”一栏。
　　可当我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刚才还激动着的心顿时冷却了下来。我这才知道，即使是做志愿者，也是有条件要求的。册子上列出了需要的各种职位，如法律咨询、心理咨询、社会调查、记者翻译等，好像没有一项是我比较擅长的……
　　正沮丧的时候，舞台上的歌舞停止了，整个酒吧外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我和王晶抬起头往前看时，正看到一个人走上了舞台。
　　“大家好，我是彩虹社的核心志愿者Ray，首先感谢大家对彩虹社的关注！今天是彩虹社成立三周年纪念活动，我们的乐队刚才已经为大家表演了她们新排练的歌舞，在此感谢我们的彩虹乐队，谢谢rady、小猫、明明，号子，你们辛苦了！同时也非常感谢部落酒吧提供的场地支持，谢谢逍遥！”
　　在Ray流利的说着开场白时，我略微观察了她一番。首先确定的是，Ray是T，但既不很MAN也不很娘，而是比较中性的那种，跟刘可有点儿类似。我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一句话，“中性才是T的精髓”，于是不自觉的笑了笑。
　　“凡凡，你今天很奇怪啊，又瞎想什么呢？”王晶带了几分调侃的笑看向我。
　　“呃……我也觉得彩虹社挺有意思的。”我赶紧找了个理由。
　　然后就继续听Ray讲下去。

　　“我们的工作人员刚才已经给每桌都发了一份宣传册，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们致力于LES群体的自我认同、互助和健康向上的生活，希望我们大家都能过得好，都能在阳光下积极的生活。——那，有人可能要说，又是志愿者招募……呵呵，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志愿者的，比如工作繁忙没有业余时间的，或者对自身认识不足严重缺乏心理认同的，等等，都不适合做志愿者。我们欢迎有志于拉拉公益并满足宣传册上注明的基本要求的热心朋友加入彩虹社，同时，我个人也想特别说明一点：并不是说只有做公益才是为这个群体做贡献，其实，很多事都可以为这个群体做贡献，哪怕你只是健康生活，积极向上，为人和善，也会给周围的朋友留下好印象，也是在为这个群体描绘着正面形象……”
　　听到这里我突然释然了，于是冷静下来对着小册子又重新想了想，觉得自己既没时间也不擅长册子里列出的那些事，还真不适合去彩虹社做志愿者。
　　“最后呢，我想给在座的每个人送上我的祝福，我觉得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的祝福，所以想把它送给你们——祝你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样子。谢谢大家！”
　　Ray说完后鞠了一躬，然后走下了舞台。

　　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样子。我承认这句话深深的触动了我。但在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着刘可的那番话、甜甜辞职时说的话，以及那种“飘”的感觉。做自己喜欢的事？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或许，无论是甜甜还是刘可，她们的选择都是为了让自己内心安稳、不至于有那种“飘”的不安全感吧。就像刘可说的那样，因为生命无常，所以就尽可能的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这样才不会辜负自己的生命，从而让自己的内心有所依凭，也才能最大程度的消解“T”这种身份所带来的不安全感。而内心有所依凭才是安全感的最终来源。
　　“好无聊啊，凡凡，我们还是回去吧。”王晶打了个呵欠，说。
　　我赶紧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嗯，那我们先进去跟阿飞打个招呼吧。

　　我和王晶按照薇薇说的，走到舞台后面右拐，果然看到了另一个客厅，但比外面那个厅要小些，厅里的摆设也不一样，都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每个隔间里最多只能坐四个人，比“苹果”的隔间要小一倍。我们进去的时候，小厅里的人并不多，有的隔间里甚至只坐了一个人，大概是想一个人静静。我们边走边扫视着两旁的隔间，还没看到阿飞，就听到薇薇在后面说：“在倒数第二个隔间，靠左。”
　　我随即转过身，看到薇薇正端着一盘酒水往里走，于是朝她笑了笑表示感谢。她笑道：“应该就在那里，我刚才还看见了的。”
　　就在我和王晶准备走向倒数第二个隔间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一下子盖过了小厅里的所有声音。
　　“贱人！你敢再说一遍？！”
　　“她那种人哪里好了？你还心心念念维护着她——要我说，就应该把她关进牢里去！”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声哭了出来。
　　“不许你诬蔑玲玲！——你没资格。”一个愤恨的声音说道。
　　“你、你竟然打我？……我就要说，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哭着的女声还在赌气。
　　“……！”
　　我和王晶还没反应过来，薇薇却早已放下托盘，冲进争吵的隔间了。待我们走过去时，看到薇薇正拦着已经伸出手要打人的阿飞了。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阿飞，现在逍遥不在，你要砸场子吗？”薇薇边拉着阿飞的胳膊边略带怒意的说道。
　　“薇薇，今天你别拦着我，算是我阿飞欠你和逍遥的——今天我一定要教训这个贱人，你知道她刚才都说什么吗？！”阿飞也一脸怒意，发了狠的要打人，那样子让人看了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阿飞……”薇薇还准备说什么，却被阿飞一下子甩开了。
　　“得罪了，薇薇。”
　　阿飞说完就抬起手又要打人，那个被她捏住领子的女人一看这架势，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只愣在那里直发抖。
　　我和王晶互看了一眼，赶紧跑过去拦住阿飞。我拉住阿飞的胳膊，王晶抱住阿飞的身子不让她进一步往前。
　　“阿飞，你冷静点儿。”我说，同时紧紧拉住她的胳膊。
　　“你们让开！”阿飞低吼一声，胳膊使劲往外一甩。我只感到胸口一阵疼痛，顿时忍不住松开了手。王晶也差点儿被带倒，我赶紧把王晶拉了过来。
　　我没想到阿飞的力气这么大，虽说她比我们要高上□□公分，但我们有两个人啊！眼看着阿飞又要抬手打人，我和王晶正准备再次扑过去，就见一个人影挡在了我们和阿飞之间，然后迅速用手握住了阿飞抬起的那只胳膊。
　　“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打人。”那人平静的说道。
　　我当即愣在了那里。
　　刘……刘可？
　　“你们烦不烦啊？！”阿飞吼了一声，也没打算转过头看看这次又被谁拦住了，就直接用力将胳膊往外甩，想要甩掉拦路的人。可这次她使劲甩了两三下，都没能甩掉握在胳膊上的手，反倒感觉胳膊被钳住了，有点儿动弹不得。
　　阿飞随即转过头，带着一脸怒气。但当她看清拦住她的人时，表情顿时愣了一下。她没再说话，但松开了捏住那女人领子的手，并从刘可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然后就离开了。
　　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在发愣，大脑里一片空白。待我反应过来时，阿飞和刘可都不见了，我只听到薇薇在旁边说：“看来，上次的那一刀，阿飞始终没有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