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华风》张尽

4、第 4 章

　　“公子，烈娘子请你过去……公子！”
　　一旁的护卫连叫了几声，夏临风才惊醒过来，发现车队已经自他身边经过，“知道了。”
　　催马跑了几步，回头再看，苏华和她的师兄弟们早已去得远了，风雪中只能看见苏华那虽然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腰身。
　　“临风，你上车来。”
　　夏临风应了一声，仗着骑术精良，直驱到车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落在车夫旁边。推开车门的瞬间，不知怎么的，苏华那在迎着风雪依然笔挺的背影突然浮到眼前，竟使他弯腰的动作刹时一僵，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
　　他闷闷地坐进车里，问道：“烈姐有什么事吗？”
　　“我本想叫你到车上来避避风雪，现在看来，我操这份心却是多余。”
　　车中的那女子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突然微微一笑。她本来面色灰败，五官平庸，可此时眼睛一转，眸里波光流动，竟使她的微笑神采非凡，柔如春风。这容色不佳的女子，竟有股使人看着不忍移目的魅力。连声音也柔和清悦，尤如清泉流缓。
　　“你现在大概心血正热，正想吹风吧。”
　　夏临风一怔，却不说话。
　　那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夏氏历代都是武职，到你这一代，只剩你一根独苗；我张家……我的父兄都留在在朝中为君尽忠，为国效命……一家之内，既已有人赴死效忠，也就该有人求生尽孝。这样的话，即使此时王事不谐，也有后人承先祖遗志，再图复国。”
　　夏临风呆呆地听着，有句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话冲口而出，“人都有畏死之心，怕死不奇怪，那也不必拿孝道来说事。”
　　张烈被他这话哽得气息为之一窒，哑口无言。
　　夏临风心里一阵烦躁，只觉得自己坐在这温香暖和的狭小车厢里，真是说不出的气闷，呆了会儿，道：“我出去了。”
　　张烈不应，低头长叹一声。
　　夏临风出了车厢，接过一旁的家将递来的缰绳，一跃上马，大声呼叫：“车队行快些，再晚入夜就没法住店了。”
　　他一面叫一面催马前行，张烈听他声音里有股抑郁之气，放心不下，自车厢中探出头来，对跟在自己车旁的家将徐寿、徐禄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策马随着夏临风而去。
　　战乱流离之时，浑水摸鱼想趁战乱发财的宵小特别多，夏临风离了车队驱马而行，走不过十里，已经打发了两起强夺百姓财物的无赖。若是放在平常，夏临风多半要得意一番，可今天他却只觉得气闷。勒马看着仓皇逃离的无赖，不禁轻轻地拍拍座骑的脖子，怅然道：“本该让你在万里疆场上一逞雄风，如今却委屈你乔装改扮，只能用来对付这些不入流的无赖小子，骏足难展，我对不住你啊。”
　　他唏嘘感叹，跟在他身后的徐寿却忍不住催马上前提醒，“公子，车队南下，实在不宜太过招摇。”
　　夏临风呆了呆，突然仰天大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乱吼一通，徐寿徐禄反而松了口气，他们深知这位公子爷是藏不住事的，这样一来，他心头的事就算是过去了。
　　他的吼叫车队里的人自然也能听到，当下便引起一阵哄笑，与张烈同车的奶娘忍不住不唠叨道：“夏公子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像个小孩子，没半点体统。”
　　张烈深知夏临风的脾性，听到狂吼大叫，也只能无奈地一笑，“国制崩坏，仅是一人一力何能力挽狂澜？江湖豪士，任侠使气，救得了一人之危，又怎么救得了天下国家？”
　　她叹息未毕，车外夏临风招来的麻烦就已经找到了她头上，一名家将催马赶到她的车前，“娘子，公子救下的几户人家都跟在车队后不肯走，说他们力单势薄，如果没有人帮衬，将被逼死在南下的路途上，请娘子准许他们附车队的尾骥南下。”
　　张烈略微沉吟，看了一眼远处的夏临风，道：“我们有百人的精骑卫队，车队里全无累赘，在逃难的人流里实在太过显目。我本也想怎样掩饰一下，现在既然有百姓要求附尾，答应他们也未尝不可。侯叔，你眼力过人，允许哪些人附尾，就由你去办吧。时局不稳，人心难测，要防有人想浑水摸鱼，算计我们车队。”
　　侯叔拱手应道：“娘子放心，我这就去办。不过既然有了附尾的百姓，车队应该怎样护卫，还要把夏公子找来，请他重新布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