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忘忧好》羁旅言归

6、风不止

　　慕容岚言对镜理装，望着镜中的自己没由来的一阵烦躁。这后宫比她认知中的要平静得多。凤舞皇后虽然不受宠，却也没有被皇上遗忘。她的后位远比她想象中稳固的多，而她的妹妹则是一直荣宠不衰。
　　她承认离清菡是个让人无法不喜欢的女子，那种清贵优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她虽然对她并不以为然，却也有着三分的欣赏。如果她为皇后，她肯定不会入宫。这是她入宫之前的想法，现在依然不变。
　　她与她虽然气质不同，但她相信她们是势均力敌的。美貌以及才智都在伯仲之间。所以在得知她屈居自己的姐姐之下嫁于皇帝为妃的那一刻，她感到愕然和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不服。她不相信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能胜任皇后的位子。在选秀那天她更是觉得不甘。看着坐在上座的离忘忧她惟一想到的就是入宫与其一较高下。
　　贤妃曾说：不要对皇后动任何心思，这是姐姐对你们的忠告。
　　那时她初入宫庭，那时皇后还住在忘忧宫。
　　“梅雪，你觉得皇后娘娘怎么样？”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慕容岚言有些期待的看着跟了自己五年的女孩。
　　“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很好看。”梅雪歪头想了想，带着憧憬的神情说道，“我要是能像皇后娘娘十分之一的好看就好了。”
　　“傻丫头，你也很好看啊。”有些好笑的看着已经十三岁却依然单纯无知的梅雪，慕容岚言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那不一样了。像小姐、贵妃娘娘也很漂亮啦。但是觉得不一样呢，就算是和皇后娘娘长的相同的菡贵妃也不一样了。”梅雪小小的反驳着，“皇后娘娘是独一无二的。”
　　“为什么这么说？”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略显激动的女孩，她可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的夸奖一个人。
　　“不知道啊，就是觉得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怎么样的感觉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她很亲切。
　　“这么喜欢她，我送你去给她当宫女怎么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这个单纯的孩子说道。其实她本没有打算带她入宫的，只是实在舍不得这个可爱的像妹妹一样陪了自己五年的孩子。
　　“小姐不要梅雪了吗？”小丫头委屈的看着自家小姐，小脸可怜兮兮的皱在一起。
　　“你不是很喜欢皇后吗？”
　　“可是可是，那不一样啊。”小丫头眼圈红红的看着自家的小姐。她是喜欢皇后，但是小姐是家人啊，怎么会一样？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岚言捏了捏梅雪的脸说：“好了，和你开玩笑的。”
　　“哼，小姐欺负人。”
　　不在意的笑笑。慕容岚言对她总是宽容的。自己早已不是单纯的少女，只能将自己的憧憬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她喜欢看着她的笑脸，单纯而明朗。
　　“……娘娘，不好了，三皇子不好了娘娘，娘——”
　　“什么叫三皇子不好了？半个时辰前不是还好好的吗？”看着慌张跑来的宫女，慕容岚言一边起身向内殿走一边焦急地问道。
　　不过是出去了半天就被侍卫告知三皇子出了事，凤烈炎心情十分的差。这几年后宫都很平静，现在似乎已经有人开始按耐不住了。只是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要谋害皇嗣？又为什么选在皇祖母回宫之后呢？是为了嫁祸给皇后吗？
　　“解释。”
　　“回皇上娘娘，三皇子似乎是……”
　　“似乎？”不紧不慢的吐出两个字，忘忧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头都没抬一下。
　　“臣等该死，没能查出三皇子的病因。”
　　抬眼看了一下跪在地上不停叩头的数位太医，忘忧只能在心里叹气。官场，即使是太医也属官员，所谓救死扶伤也要在保命之后。
　　凤烈炎看着这场景倒是什么也没说，一直在宫廷长大的他早就习惯了这些太医回话三思的习惯。
　　“皇后娘娘，您救救三皇子吧，上次大公主您都救了，也救救三皇子吧。”
　　“放肆。”
　　“皇上恕罪，臣妾教导无方。”急忙跪下，岚言赶紧请罪。
　　“罢了。皇帝夫君陪着岚淑妃吧。三皇子的事，多找几个太医看看，叶萏比较擅长解毒，医术差了点。”突然很想见到麟泽。
　　“这事儿朕会解决，你好好休息别放在心上。”
　　“陛下还是整顿一下太医院吧。”回头看了凤烈炎一会，忘忧欠身施礼后便带着宫女离开了流月宫。
　　众太医听了这么一句话，个个心惊，诚惶诚恐的将头垂得更低。这些年来整个太医院的人不过是每月帮皇后隔着帘子请两次平安脉，就是上次皇后病了也不过是让人宣了太医号脉煎药而已，现在真真切切的见着了人，又是如此“境地”怎么能不惶恐。
　　出了流月宫，故作平静的打发了所有的人，凤烈炎突然不知道去何处。以往烦闷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去华阳宫，近日他却莫名的不愿意去他所爱人之处。心里有一个想法似乎要破茧而出，但他却不想面对。相处的越多，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他做太子起他的父皇就告诉他离家的大小姐如何如何的聪慧，如何如何的漂亮，并说等到她十六岁便会嫁给他做太子妃。起先他还有些期待，直到真正的见了她之后。他的父皇告诉他她就是未来的皇后。直言不讳的告诉了所有人，离家的大小姐是皇后。不管皇帝是谁她都是皇后，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不甘，仿佛他是靠着这个女子登上了那至高的皇位。只是在这不甘中他有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父皇说：生而为后是她的命。
　　父皇说：你要善待她，就当替皇家还债吧。
　　父皇说：你的四哥不懂得变通，即使他比你适合做皇帝，朕也不能拿天下来赌。
　　父皇在他登基为帝时说：祸国殃民，帝后之命。不可杀，杀则天下必乱，生灵涂炭。这是她的命格，无解。
　　他不太记得他的父皇还说过什么，但对于离忘忧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很清楚。那些话像咒语一样留在了他的脑中，挥不去忘不掉。
　　他常常想，生而为后是她的宿命，那么自己又是怎样的呢？确确切切的和她有了交际之后才彻底明白了父皇选他为太子的原因。他的四哥与他的太子妃太像了。同样的高傲，同样自主，同样的无所畏惧。他们是天生的王者，然皇族怎么可能存在两个同样的王者，所以他凤烈炎才后来居上做了皇帝。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替代者。
　　“奴婢给皇上请安。”
　　“免了。”随意的挥挥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坤仪宫。“不必通报了。”
　　“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红衣宫女没有任何的诧异。
　　待在皇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皇后喜欢懂规矩的人。而皇后娘娘的唯一规矩就是“安静”。不管是回话还是办事都必须安安静静的。否则就自己收拾了铺盖领赏离开。皇后对于犯错的下人基本都是宽恕的，只要没有伤害人命，她总是给人留有后路的。
　　凤烈炎走进坤仪宫最先看到的便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他第一次看到离忘忧笑得如此的温情。没有疏离，没有凉淡，只是弯了眉眼，放柔了唇角。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幼童，绽开的笑颜，无邪的天真尽显。
　　“皇帝夫君可是有什么不解？”没有回头，亦没有起身。
　　“你喜欢小孩子？”
　　“我喜欢麟泽。”只有麟泽。
　　“喜欢母后。”小小的孩子听到了熟悉的字眼欢快的回应着自己的母后，笑弯了那小小的眉眼。
　　这是怎样一种缘分呢？凤烈炎不明白。他只知道这对没有血缘的母子确确实实的喜欢着彼此。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吧！
　　“来，麟泽叫父皇。”俯身看着自己的次子，眼间带了一丝温柔。
　　麟泽歪头看看眼前的男子，再看看抱着自己的女子，然后撇撇嘴很不给帝王面子的将脑袋埋在了忘忧的怀里。在他的记忆里这个被告知是他父皇的人并不能随意的撒娇。他记得他有一个母妃，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很少见到她。他也曾想念过她，也曾为此哭闹，只是在看到母后的时候又莫名的安静下来，不懂为什么，但就是直觉得不能这样。
　　“三皇子可安？”
　　“太医说暂无大碍，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可惜戚卿不在京城。”在忘忧对面坐定，他话中掺杂了些许忧思。
　　“这些妃子真当我什么都不在意的吗。”有些好笑的逗弄着怀中的娇儿，她轻柔的话语的有着不易察觉的冷冽。
　　“大概是觉得你太过软弱。”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他随意的接口道。
　　“那还真是要对她们说抱歉了呢。”无知的人总是需要得到一些教训的。她本没想这么快就动手的，既然她们已忍不下去，她又何必估计。
　　“凤舞不必有所顾及。”
　　笑而不语。凤烈炎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这些被用于政治投资的女子怎么可能脱离的了家族脱离的了朝野。即使是自己也不过是朝局中的一颗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