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忘忧好》羁旅言归

10、噬骨，温柔？

　　转眼又快到了重阳节，凤烈炎的心情则愈来愈沉重。云州上报灾情早已得到控制，然事实却是正好相反。他的兄长不急不躁，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点尘不惊的样子。他的皇后更是笑语嫣然，一派少有的天真无邪。是的，天真无邪。若非了解，他或许会真的以为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不通世故人情的精灵。他们都不急，只有自己心情越来越沉郁。
　　离书臣跟在皇帝身后心中无奈。这年轻的帝王还是太过年轻了。几年来他虽有所成长，却依然有些沉不住气。睿王有心磨砺他的耐心，只是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
　　九月艳阳。凤焰雪立于回廊中，望着园中的开的姹紫嫣红的各色菊花。它们开的甚是肆意，无所拘束。
　　“一别数载，皇兄更加的清贵飘逸了。”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凤焰雪回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少女。“皇兄不会是不记得芸阳了吧？”少女巧笑嫣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几日了。”
　　芸阳看着凤焰雪，他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么的清冷高贵，还是那么的俊逸高雅，就像是天边的白云，高不可攀。她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能配得上他，即使是清雅如莲的离清菡，也不足以与之相配。然后她见到了离忘忧，那个和离清菡几乎一样的离忘忧。她笑得是那样的浅远，那样的干净，又是那样的魅惑人心。她的眼神是那么的静，那么的透彻，那么的让人迷醉而又想逃开。
　　同样的秋天，在御花园的花丛中，她与皇上并肩而立，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绿色的纱裙在花丛中飞舞。她是那么的逸然，单单是一个抬眸就让她觉得窒息了。可惜天不作美，她已然成为了太子妃。
　　她喜欢着凤焰雪，带着某名的崇拜，只是从没有想过要嫁与他。她自小养在宫中，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一个温柔美丽与众不同的女子做她的四嫂。
　　“凤焰雪，你可不可以娶我？”芸阳幽幽的开口问。
　　“不能。”凤焰雪淡淡地说，“我只会娶我所爱。”
　　芸阳默然。许久才道，“睿王兄，你不孤独吗？”
　　凤焰雪缓缓地转身，看着眼前的少女。乌黑淡漠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不。”比起离忘忧，任何人都不够资格说自己孤独。
　　“皇后殿下会为我赐婚吗？”
　　“她不会勉强任何人。”
　　芸阳笑了，“她是个温柔的人。”她说到“温柔”时，眼睛眯了起来，似在回忆。
　　凤焰雪不再说话。
　　忘忧宫正殿，离忘忧静静的看着芸阳不语，眉目间带着盈盈的温柔。
　　她真的很美很温柔！芸阳心中感叹却并没有失礼。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停在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忘忧细细的看着她，随后柔柔的问道：“你确定你的心意吗？”
　　芸阳低头，沉默不语。她不确定。她也不想确定。只是她无路可退。
　　“本宫不在乎。”
　　清清冷冷的温柔语调让芸阳想逃避。她以为自己可以下定决心，可以直接的理直气壮的告诉她。只是她退却了。她终究是心虚了，动摇了。
　　忘忧看着芸阳。她很好看。乌黑的秀发低低的梳成了对髻，髻的两旁簪了些含苞待放的水蓝色凌罗纱的花球，每个花球里都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耳边的皮肤如羊脂白玉一般。真的很好看，十分娇俏。
　　芸阳哭了。
　　轻轻的啜泣，很轻很轻，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
　　忘忧看着她的眼泪，晶莹剔透。
　　“我真的真的不在乎。”深深地叹了口气，忘忧回身向后殿走。
　　“芸阳郡主请。”青黛微微福身，请芸阳整理仪容。
　　“多谢姐姐。”微微颔首，芸阳深深地吸了口气。自古有多少红颜老死深宫。即使出身名门，貌美绝伦，只要不得承恩，也不过是个“下人”。就算得了皇上的恩宠，也不过是多招人嫉妒罢了。争争夺夺，穷其一生，最后也不过一场云烟。离忘忧说不在乎，可是又能有多少人不在乎呢？她又能不在乎到什么地步呢？后宫佳丽三千，她是真不在乎，还是不得不在乎？是她太温柔吗？
　　绕过后殿，穿过竹桥。芸阳在水榭外站定。
　　忘忧背对着她，站在水榭中，看着对岸。
　　“芸阳郡主，进去吧。”青黛对着发愣的芸阳微微一笑。
　　定了定神，芸阳迈进水榭。恭恭敬敬的对着忘忧跪下叩了三个头。
　　“你想通了？”
　　“请皇后娘娘指点。”
　　“我说过了，我不在乎。历来后宫都是三宫六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回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少女，“你怀疑我，畏惧宫廷。你比其他的贵族千金看的通透，因为你长与宫廷算是半个皇族。你的父亲，战功赫赫却教子不严，只得退而求其次期望你能长伴君侧，光宗耀祖。”
　　“是。”跪在地上，芸阳丝毫不敢抬头。她怕面对她的温柔。那会让她更加的羞愧。
　　“你愿意吗？”
　　“不知道。”颤声回答，芸阳头垂得更低了几分。
　　“芸阳郡主既然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来见本宫呢？”
　　“娘娘难道不怕吗？”
　　淡然一笑，忘忧混不在意在卧榻上坐下。
　　“青黛扶芸阳郡主起来。”
　　她怕吗？这世上会有什么人是真正无惧无畏的？不过是看开了而已。谁还没有一死呢。夭折和寿终正寝，最终结局还不是都一样。
　　“郡主啊，奴婢的主子虽然是个奇怪的人，但也确实是不会为难人的。”青黛话说得恳切，然神情中并无多少温情。言语也是不卑不亢，虽然自称奴婢，却是毫无卑微之感。
　　对于青黛的话，忘忧只含笑摇摇头。自己纵容出来的结果，也怨不得别人。
　　温柔噬骨！
　　离忘忧，一国之母。用她那带着点点清冷的温柔一视同仁的对待着所有人。用她那清清冷冷的温柔“蚕食”着宫廷的无情。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反噬”，她只要下定决心远离就好。这一切只要远离她就好。
　　九月重阳，凤舞皇后一语定音，芸阳郡主远嫁启国。
　　对此凤焰雪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