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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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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茶淡淡,香烟袅袅。
小楼内一派安然,风沙沙、竹翩翩,竟是比户外不知清凉了多少。
白玉堂退去亵衣,露出脊背;廖合手指微动,早在其颈背上插下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随即便和他隔了矮榻,盘膝对坐。
“也许有些难受,请燕少侠忍一忍。”
白玉堂轻笑:“这点痛值什么,就算失了记忆,一身伤不是假的,多少大阵仗都经过了,还在乎这些丝末毫厘。”
廖合钦佩地看着他:“少侠可试着用内功游走、疏通经脉,探探感觉如何。”
白玉堂颌首。
“有轻微的麻痒,但效果还好。”盏茶功夫,细密的汗珠渗出来,白玉堂道:“舒服多了。”
廖合赞许地微笑,为他斟茶。
“燕少侠年轻底子好,难能可贵内功深厚,相信不出三日,身体和功力都能恢复七成以上。”
“多谢廖先生。”
“不谢。”廖合将茶杯递到白玉堂手里,“我早说过,是为公子爷,不是为你。”
白玉堂不怒反笑:“廖先生说话直率,和你家公子倒像,不若一般迂腐文人的拿腔拿调,想表达个什么都要绕上半天的虚话废话。”
廖合也笑:“我是懒。公子爷确是这样的人,想要做什么便说出来,能利用便利用。他若利用你,一定当面告知,不会让你心口发堵。”
“这是什么逻辑?”
“这是真小人的逻辑。少侠眼光锐利,不是早就发现了?宁愿接触真小人也不屑一顾伪君子。偏巧,岳毅是个真小人,偏巧,他对了你我的脾气。”
“哈哈!”白玉堂将茶水一口饮尽,“不对,我答应是因为救命之恩,并且我只答应被岳毅利用一次。而我观先生之性格,并不像是甘于久被利用之人啊。”
“知遇之恩,”廖合低头为白玉堂蓄水,“这便够了。我胸无大志,并且顾惜性命得很,机缘巧合认得了岳王爷,王爷惜我这点小才,请我做个师傅,两个儿子随我挑。我一见岳昕便是个生事的,为免招惹事端就选了这庶出的岳毅,远远避到南阳……”
廖合苦笑:“想不到麻烦自来找,还是躲不开。”
“岳毅我是必定要保的。与之说是被岳毅利用,倒不如说报答这些年利用王爷、公子爷偏安一隅、做些喜爱之事的情分。”廖合笑道,“话说回来,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互相利用的,少侠觉得对吗?”
“不,不对。廖先生,至少有一个人不是这样,他不会利用、不求回报,他……”白玉堂的眼光深邃,慢慢又变得茫然了些,“他……”
“他是燕少侠记忆中的那个人?”
“我还是记不起来,可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活生生存在着,他有时能入我梦,有时在脑海里一闪即逝,虽然我说不出他的姓名和模样,可是有一点我很确定,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廖合点头:“当日少侠身上数道割伤,血流不止,迷药混进血液,已然流经八脉,对少侠的记忆伤害颇大。”
“廖先生,我已等不及要恢复记忆!”
廖合道:“迷药不会对少侠造成终生影响,但至于何时恢复,少则一月、五月,多则一年、五年,这个……廖某实在无法肯定。”
“有何良策,还请先生明示。”
“良策没有,害人的法儿倒有一个。想要快速清除迷药,只有割开脉搏放血,至少放到十成之三,或许有效。但是人的身体,缺少三成血便足可致死,所以这个法最快,也最不可取。”
见白玉堂低眉不语,廖合安慰道:“燕少侠不必心急,或许哪一日你见到熟识之人,忽然想起也未可知。”
想了想,廖合又道:“观少侠不是本地人,廖某有个大胆猜测,少侠或许是那襄阳平叛中的一位江湖豪杰。”
“襄阳?”
廖合笑道:“南阳虽闭塞狭小、不理世事,但襄阳闹出这么大动静,作为邻居,南阳又岂会不知。襄阳王意欲谋反,朝廷派出平襄军镇压。襄阳城一战,许多江湖老少英雄赶来相助,燕少侠也许就在其中。”
白玉堂微微蹙眉,细细思索。
“燕少侠稍安毋躁,”廖合道,“等公子爷事了,廖某愿陪少侠上一趟京城。想来我也有许久没有看望过师兄,不妨将少侠引荐给师兄。一来师兄医术比我高超,二人合计怎样为你恢复记忆的方法,或许另有良策。二来师兄在开封府包大人门下,人脉颇广,或可帮上少侠的忙。”
“廖先生的师兄是……?”
“公孙策。”
白玉堂一时怔愣。
“公孙策的名字燕少侠固然没有听过,但总该知道青天包大人,哦,据说已经是相爷了。”
“当然。”
“人闻包相爷身边,文有公孙武有展昭……”
展昭?!
白玉堂豁然站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的心跳突然间加快,咚咚如擂鼓,而他的头,却也疼得快要裂开!
他的身子晃了晃,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燕少侠!”廖合大惊失色,也急忙站起,“你的穴位上还插着银针,绝不可过于激动!坐下,放松,快放松!”
“燕少侠,放松!功过七经八脉,快!”
“燕少侠,你听见了没有,燕少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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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色很好。
白云瑞拉着小小的手,小小怀里抱着婴灵,一路往南阳走。
白云瑞已有形体,但为了小小和婴灵,还是隐了身形,轻飘飘如泡沫、点云踏月一般,速度倒是不慢。
小小不时与他对视,满眼依赖和崇拜,笑容天真甜蜜。
走着走着,小小突然“啊”地一声,就像凭空撞到了墙,猛地向后跌去。
“小小!”白云瑞眼疾手快,急忙抱住她的腰。
“我没事,没事!”小小惊魂未定,“还好弟弟没事……,啊!”
谁料她又是一声惊叫,好在白云瑞已顺手接过婴灵,小小仿佛被击中般摔倒在地,疼得掉出眼泪。
“小小!”白云瑞又急又心疼,“到底怎么回事!”
“云瑞哥……”小小艰难地手脚并用,向后爬了几步,“我爹就在附近,我恐怕不能过去了。”
“又是你爹身边的什么叔叔伯伯的缘故?”白云瑞又惊又怒,“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是你爹知道你的存在,故意的?!他不敢说出这最后一句,太伤人!
“云瑞哥,”小小的大眼睛里饱含着晶莹的泪水,“我爹叫岳昕,他来了,说不定就和我的叔叔在一起;我的叔叔叫岳毅,在南阳知府做事,你找到知府,就能找到我叔叔了。云瑞哥,我不能再前进,我爹身边方圆多少里都有驱鬼的法咒围绕,你帮我去好吗?婶婶要生了,你帮我……把弟弟送过去。”
“放心,我答应你。”白云瑞一只手抱着婴灵,一只手扶起小小,扶她到路旁的一棵古树洞里坐好,“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白云瑞直起身:“大树爷爷,请你帮我暂时照顾她一下。”
古树摇着树冠,发出哗哗的声音。
“多谢了,大树爷爷。”
白云瑞轻轻对小小道:“等我哦。”
“嗯,谢谢你云瑞哥。”
白云瑞小心翼翼地抱起婴灵,无声地消失在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