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灵》hyxs

30、第二十九章

　　29
　　此时正是深夜，进了开封府之后，展昭没有惊动任何人，把白云瑞径直带回了自己房间。
　　“陷空岛离京城遥远，你来回折返，太辛苦了。”展昭点燃灯烛，边说着边为白云瑞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
　　“云瑞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一股暖流涌上心田，白云瑞伸出手，牵住了展昭的袖角：“展叔叔你别忙了，我吃与不吃、喝与不喝都没有关系。你难道忘了，我是念灵。”
　　展昭微怔，随即笑道：“我忘了。”
　　白云瑞偷偷一乐，老实不客气地坐上展昭的床，小腿晃悠着：“展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啦？我来帮忙好不好？”
　　展昭温言相告：“我在查一个案子，需要去找一位十分重要的证人。我会写一份俱禀，呈报包相爷和皇上，如果顺利的话，我想明晚就出发。”
　　“那我和你一起走。”
　　展昭道：“云瑞，你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是松江府花平县。”
　　“松江府花平县……？”白云瑞歪了歪脑袋，“怎么有点耳熟？”
　　“陷空岛隶属花平县代管，”展昭道，眼神微微有点恍惚，“那里离陷空岛已经不远。”
　　“啊，我知道啦！”白云瑞喜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陷空岛了？”
　　“我要先去找证人……”
　　“反正我们要去的地方离陷空岛很近了对不对？”这孩子看着展昭，“展叔叔，如果顺利找到证人，你就先带我上一次陷空岛，好不好？”
　　看着白云瑞期待的眼神，展昭怎忍心说不；然而人道“近乡情怯”，那里虽不是“乡”，却一样能勾起心底的痛。玉堂、玉堂……这名字萦绕心房、铭心刻骨，展昭却道：“有何不可，展某答应你。”他像对自己、又像对白云瑞言道，“展昭还没有忘，此案了结后，一定带你去寻找你爹——白玉堂。”
　　“太好了！”白云瑞闻听此言，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也翘起来。
　　“云瑞……”
　　“展叔你睡，我不打扰你！”白云瑞打断展昭的话，跳下地就跑。
　　展昭啼笑皆非：“云瑞，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一样啊，展叔叔你不用担心，我是念灵，黑夜里最安全啦。你一定很累了，我不打扰你，你睡觉你睡觉。”
　　“云瑞，”展昭扳住他的肩膀，“你躺下睡觉，我睡侧榻就好。”
　　“不，你来睡床嘛。”
　　“听话！”
　　“展叔叔，我想我还是不要待在这里，我这次回来，不要让包爷爷他们知道为好，否则你怎么解释呢？反正你明天就要走，咱们约个地方明天晚上汇合，你放心，白天没有人能看得到我。”
　　“傻孩子，”展昭道，“那也是明天的事，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知道吗？”
　　“可是……”
　　展昭看着他。
　　“好吧。”白云瑞不再坚持，“刺溜”一下钻进被窝。
　　展昭替他把被角掖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猝尔一笑。
　　“展叔叔你笑什么？”
　　“我在想，云瑞懂得为别人着想，你长大了。”
　　白云瑞听了，撇撇嘴：“展叔你是说，我以前蛮不讲理、不懂得为别人着想？”
　　“我可没这么说。”展昭忍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站直身体。
　　白云瑞暗地里吐舌，满足地闭上眼睛。床榻上、被子里，似乎有某人的气息，仿若淡淡的青草气、或者皂角香，亦或……是荷。
　　……………………………………………………
　　当男孩子醒来时，他也已经早起。
　　白云瑞看到他伏在桌案旁写字，而离自己更近一点的圆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早饭。
　　“展叔叔。”
　　“你醒了？”展昭转身，顺便把纸张叠好封起，“给皇上和包相爷的折子已经写好了。”他眼中带着笑意，看着他，“我知道你是念灵，可是，愿不愿意吃一点早饭？”
　　白云瑞忽然感到很开心、非常开心，他咧大了嘴巴，干脆地回答：“愿意！”
　　跳下地，他奔到架子旁边洗脸，坐到桌子边上接过展昭递来的碗筷；他把灵力贯穿整个实体，把五感充实起来，享受食物的美味，也偶尔偷瞧一眼身边的人。展昭假装没看见，为这孩子舀一点可口的小菜，放在冒着香气的米粥里。
　　一顿早饭吃毕，展昭换上官服、束带，拿过巨阙宝剑，对白云瑞道：“我要随包相爷上朝，你是就在房里等我，还是……？”
　　白云瑞摇头：“你走，我就消失，不惊动任何人。到了晚上，我们还在离开封府不远的那颗老槐树下汇合，好不好？展叔叔你来找我。”
　　展昭颌首：“好。但你要答应我，不要跑得太远，注意安全。”
　　“恩，我知道。展叔叔你走吧。”白云瑞冲他挥挥小手。
　　展昭转身，白云瑞忽而皱眉，顺口道：“连皇上都惊动了，还要害展叔叔夜里出去，是什么大案子啊？”
　　展昭回头安慰道：“岳毅这个案子虽然有一点棘手，但还难不倒你展叔叔，放心吧。”说着信步出门去了。
　　白云瑞在屋里转个圈，又变成了透明的小孩儿，他嘿嘿傻笑，心想和展叔叔在一起时的感觉……还不坏。
　　等等！
　　岳毅？
　　他忽然站定了：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答者无心、听者有意，白云瑞的脸色沉下来，岳毅？哪个岳毅？
　　那个纤弱的女孩子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云瑞哥！
　　小小！
　　小小的叔叔，就是岳毅。
　　自己曾经帮助小小，去把她表弟的婴灵送到叔叔的府邸，中途还受到岳昕的阻挠。
　　岳毅，想到岳毅，就不可能不想到岳昕！
　　那个小小的亲爹，那个害死小小的混蛋！
　　等等、等等，白云瑞晃晃脑袋，努力压下怒气，他不想一个早晨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掉。
　　但是这个岳毅，到底是不是小小的叔叔呢？
　　白云瑞忽然决定不走了，就留在开封府等展昭回来。
　　……………………………………………………………………
　　“呜——恩啊……”
　　白玉堂第八次从椅子里蹦起来，紧紧盯着被子中的小人儿。
　　卢大嫂抱着婴儿，爱不释手：“真是可爱！竟然是五弟的孩子？！”
　　“恩啊——”展骥卖力地发出声音，吸引大人们的注意。
　　“五弟，你快瞧，是你儿子呢！”
　　白玉堂略显僵硬地站着，紧张地张着手，双眼不离婴儿的小脸。
　　展骥看到他，咧开小嘴。
　　“他……笑呢。”
　　“可不是，”卢大嫂喜道，“这孩子实在爱煞人了！”
　　卢方等四鼠坐在周围的椅子里，也都是一脸的喜不自禁。
　　犹记得晨时的“兵荒马乱”——多亏大嫂机灵，卢方等人一蹬岛就被她迎进内宅、关门闭窗。一个惊喜加另一个惊喜，白玉堂死而复生、展骥婴灵化人——卢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险些晕倒；徐庆的大嗓门几乎捅破屋顶；就连白玉堂、泰山崩于前都处变不惊的白五爷，也僵住了表情。
　　什么，这是他的儿子？！
　　什么，这是他和展昭的儿子！
　　什么，这是他们的执念化为念灵转变成人！
　　他到底错过什么，他忘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忘了展昭、忘了挚爱的人！
　　白玉堂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我要去找他！我这就去开封府！”
　　卢方等人急忙阻拦。
　　蒋平心思缜密、想得最是清楚：“五弟，你稍安勿躁。你如今失忆，身上又挂着岳毅的案子；你回去，那个世子岳昕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会不会找麻烦？你的处境会不会有危险？咱们都不知道。再说展昭，他把云瑞、展骥托付给咱，就是为了去办结那个王爷亲子的大案子，据我所知八九不离十就是你说的这件事。所以你去开封府，他也不一定还在那里。”
　　“可是我从你们口中知道了这么多，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敢肯定，出现在我梦里的背影就是展昭！我一定要见他！”
　　“老五！我认为你现在一方面是要想办法恢复记忆，另一方面，就是去找到重要证人，这样你才是帮了展昭的忙！”
　　“……”白玉堂深深呼吸，强压住自己的感情，“我知道，我知道……”他突然握住卢大嫂的胳膊，“大嫂，你医术高明，你一定会帮我是不是？”
　　“五弟，你放心，我当然会帮你！”
　　白玉堂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看到四娘，略感歉意：“何嫂子，抱歉，我刚才太激动，完全忽略了你救主的心情。我不会被冲昏头脑、置岳毅的事情于不顾。”
　　四娘急忙摇头：“五爷现在的心情大起大落，我完全理解。五爷什么样人，我还不知道么，感激、敬佩还来不及，何有怪罪？”
　　韩彰道：“老五，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切莫冲动啊。”
　　白玉堂点了点头。
　　“说到云瑞，这小子竟然留了张字条不见了，实在让人放心不下。”韩彰皱了皱眉头。
　　卢大嫂问：“你们说的云瑞，真的不是人？”
　　卢方点头，可又摇头：“我也不知道，云瑞这孩子亲口说他是念灵，不是人，他的行踪也确实怪异，经常无故消失，任你如何也找不到。但我还是忍不住拿他当自己孩子看待，他说回去开封府，我还是有些担心。”
　　卢大嫂听罢，叹了口气。对她来讲，这一件件事情匪夷所思，恐怕还得消化一段时间才行。
　　躺在襁褓里的展骥觉得自己被忽略得久了，颇有些不满，他努力动了动，发出稚嫩的声音：“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