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殇》藤允熙

22、下凡

　　步入这片水晶般的世界，一片片的布景开始显现，仿若我是个局外人，步在这里，人们都忙碌着，着长衫的，着短衣的男子和穿长裙的女子，皆走过，没有人注意到路边的那个娃娃，衣衫褴褛的仰望天空，没有人靠近他，因为他的眼睛漆黑的连眼白都没有，只得鄙夷的走过。
　　我知道，那便是幼年的我，眼睛里常带着冷漠而又憎恨这世界的光，满口的脏话，吃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食物。我落了泪，接着便看见了清梧，守在夜里，一脸的苍白和欣喜，顺着那年幼的我的方向看，没有焦距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看他唤着我的名字，我跪倒在幻境里，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怎样也不会跟他说，我中了“遗忘”，这样他便不会哄我离开，他便不会消失，我便不会这般后悔心痛……
　　那满身金光的如来走了过来，“圣夕……清梧将你保护的太好……即使他暂时离去……亦让你后悔不已……”
　　拈起我的一滴泪，道：“不入凡尘……是不可能成为神的……他会为他曾经的所做而赎罪……惯坏了本神是上天不被允许的……更何况……他想改天命……纵是逆天也不成……”
　　我说不出话，别的话我听不懂，唯有这个可恶的满头包的大金人的话我听得明明白白，吃露吃蜜，只为洗涤尘世的污秽；不与外界接触，只为心性的纯净；引得玄竹来，只为逆天命；妄自将“遗忘”掩盖，让我今世不将他遗忘……
　　清梧护我，亦放弃不了我，我懂，就如我终放弃不了雀儿一样，将他从炼丹炉中偷偷放了出来，背着他，下了山，将他顺泉水流向人间。
　　敛云这样做是他的私心，我会这样做，亦是我的私心。所以，清梧为逆天命，终了结了前世的宿缘。
　　清梧虽去，却惯坏了我的本神，习惯了这般的甘甜纯美，便怎么也不会沾染污浊，这便犯了成神的大忌。
　　神将一切都看透，偏偏我只懂得玩乐。
　　我哽咽道：“我不愿成神，也不愿历炼！这人世间太污浊，只有清梧那方天地才是净的！”
　　“痴念！”如来一声低喝。
　　我见环境中的我与清梧在蝶饮泉，只是这般……我们不再分离就好……只要这般……
　　愈害怕愈会出现，画面一转，清梧那执红衣的僵立，衣摆上的草叶，均刺痛了我的眼，我陡然一软，便倒在了幻境中，如来一个金咒，便将我脚踝上的银环握在了手中。
　　一颗金灿灿的丹药便现在了他的手中，我恐惧，忆了起来敛云的愤怒，“无论怎样，皆不能成为烟罗女神！”
　　那粒丹药，所有的一切，如来都知道，他便是这世界的主宰。
　　我含着笑，将他递于唇边的丸药含入口中，那金光陡然一闪，化作了银光，如来想后悔已来不及，我已将那丹药吞下。
　　他一拂袖，我便被挥出了金门。临尽，看见那幻境中，敛云将我脚踝上的丹药偷偷换下……我含着的笑，便愈发真实了。
　　随即便跌进了敛云的怀抱，顿觉胸口闷热，忍住道：“敛云……你做的好事……”我顿住，待那股热过去，又道：“甚合我意……”
　　那股热气顺着胸膛一路下滑，至腰腹，至小腹，直至两腿间，仿若新生般的下身疼痛。
　　这一痛，便是延了一个时辰，敛云的眼中带着莫大的欣喜看着我，我伸出手，要摸摸。
　　敛云止住我，道：“莫碰，新生的，总归是弱了些。”将蜜喂于我的口中，我的心便甜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变成烟罗女神，还好，我定要做个清梧所希望的圣夕！永远的澄净，不沾染尘世的一丝污秽。待到清梧重生，我便与他永远守在镜湖边，每天去蝶饮泉采花蜜，采花露……只要那般就好……
　　我终于成男身的事，经由敛云传遍天界，天界皆是一片叹息，只有我和敛云高兴，高兴的还有一人，便是蝶衣仙子。
　　她闹着让天帝许婚，天帝大怒，便将她禁在了天宫。
　　不知为何，自从愈合了之后，法术也愈来愈强，只半天功夫，就有盖过敛云的势头，敛云也很是高兴。
　　我亦没有问询另一颗丹药的去处，便于这仙山呆了近半月，临近下个月，便是到了历炼之时了。
　　玄竹老头儿见事已至此，便从天宫回了来，亦没有问雀儿的去向，让敛云先行下山，然后让我去寻他，我便独自一人在院中，习法术，诵经文，采花蜜。
　　玄竹老头儿问我话，我立在殿内，殿内袅袅青烟，甚是清香，玄竹老头儿坐在殿前的竹椅上，拐杖放于一旁，看着我道：“镜仙将你交给我，我终是没有负他所托，唯恐你沾染半点尘世污秽，待到你下凡之际，镜仙交代与我，一定要让你将灵兽驯服，虽并未言他，但你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低下头，玄竹老头儿说的句句在是，这些时日，虽未曾管教于我，但终究是关心我的。
　　他又道：“尘有缘，亦有孽，全在你了。”
　　我点了点头，他便挥手让我退下了。
　　历炼是不容驾云之术的，只得徒步走，都道仙人的命是没有尽头的，所以，历炼有长有短，且看遇到的劫数多少。
　　玄竹老头儿帮我换了个名字，唤作“香陌”，又改换了一身的气息和印记，让我甚是难受。
　　我问他，去何处寻找敛云？
　　他道：“有缘自会相见。”
　　玄竹老头儿将我的驾云之术收了倒也没什么，凭什么也将我那满罐吃不完的蜜也收了，扔给我一把剑，便将我轰下了山。我只得将剑挂在腰间，两手空空的下了山。
　　路过泉水时，不知为何，亦没有了半分的喜倦之心，便离去了。
　　我用法术虚做了一个罐子，采了些露水喝，之后便继续上了路，其实亦没有心思去寻找敛云的，只是循着这泉水寻雀儿了。
　　待到天黑，终于走到了一个地方，泉水到了此，已经变成了小溪，只是不知雀儿是否是早已经离去了。
　　敛云不知我将雀儿救出，自是与我走的不是一条道路，我半卧在树上，待明日再去找寻，又设了结界，这水的尽头便是到下界的路，走过一次，便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