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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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房间的时候，晚晴下意识的伸手遮挡了一下。不小心触及了身边一个冷硬的物事，倒让她惊醒了过来。
赫然映入眼帘的不是宝贝的子墨又是什么？晚晴双手抓住，再也不肯放开。厉宁看着晚晴迷糊的小脸转为惊喜，忍不住微笑。晚晴看到被自己打烂的桌子，心中过意不去，只得讪讪的不说话。
隔了半晌，厉宁道：“这几日你便看好你的剑，好好呆在客栈，哪都别去。”
晚晴展颜一笑，道：“我不。”
厉宁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道：“嗯？”
“既然我的剑回来了，我当然要好好的表现!”晚晴颇不服气的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厉宁。
厉宁温言道：“第一 ，你和他们同住一个客栈，你带着子墨出入，多有不便。第二，你的元气未复，只会拖累我。”
话语一出，厉宁已经开始后悔了。晚晴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道：“我把剑还回去，再自己夺回来！”
厉宁耐心道：“怎的如此不懂事？晚晴，我让你好好休养，是想着等你功力恢复，我们便不再怕他们，到时候你便带着子墨光明正大的教训他们。”
晚晴有些怀疑的看着他，想说些什么，终究忍住了，道：“看在你帮我夺剑的份上，我不和你吵。”虽是叫嚣着要再扔次剑，可终究还是不敢再冒险了。厉宁站在她面前，笑道：“快去梳洗一下，我还有话和你说。”
看着晚晴把一头如瀑长发挽起，插上一根松木簪子，厉宁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纵马直奔他的府邸，一衣素裙给尘土染得发黄，尚未下马，已在大喊“厉宁，快跟我去沙州”，竟把守卫惊得一身冷汗。待得走近，才发现少女竟生的如此清美可人，被风吹得散乱的云髻更添风流。
然后在书房和他大吵着，无论他怎么解释自己得处理完军务再即刻赶去，这个小世妹再不肯听，只冷冷撂下一句“本姑娘自己去！”便摔门而出。那时微微怔住，少年得志的骄傲终究没有让自己追出去，却止不住的担心，于是派了心腹一路跟着，自己还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薄薄的思绪被一声“说什么”给打断，晚晴坐着，探究的问道。
“这剑……你师傅给你时，可说过什么？”厉宁抚着子墨问道。
“要好好保管啦，丢了别回来啦……那时师傅好凶呢！”晚晴心不在焉的抱怨。
“不错，你也知道我的佩剑，子庄。”厉宁顿了顿，“其实当日在嘉峪关，我不肯立刻过来，是因为少了这两柄剑，他们决不能成事。”
他取过剑，指着子庄剑柄左侧的凹陷处道：“比对下子墨末端，看出了么？”晚晴仔细端详，道：“莫非……两剑可以契合么？”
厉宁浅笑，道：“不错，合上后便是路标，可找到那张图纸。”
晚晴沉吟片刻，道：“那我们便先把它取出来，胡人既然知道了那张图，放在这里终究不安全，况且……我听说这里……”她看看厉宁，硬生生吞下了半句话。厉宁皱眉道：“怎的不说了？”
“朝廷要把汉民全迁回关内，是么？”
厉宁愕然，不知答什么好，脑中翻来覆去想到的竟是掌柜说的李广杏。
永乐年间在沙州设置沙州卫，保护来往商旅同时定时向朝廷朝贡。只是现如今明朝国力衰退，吐鲁番势强，由他这个嘉峪关总兵、羌西将军领着这个有名无实的卫所，真是有些讽刺，名义上这还是自己的属地，可是却要偷偷摸摸的行事。厉宁摇摇头，嘴角一丝苦笑。
晚晴撇撇嘴道：“你不过是个总兵将军，这也怪不得你，奸臣宦官当道，依我看，守住了嘉峪关已是不易了。”
厉宁不禁笑道：“如此说来，你倒很看重我了。”
他拉过晚晴，道：“所以这几日你看好子墨，是极重要的。等到时机合适，我自会和你一起去取图。”晚晴眨眨眼，说不出的俏皮可爱，阳光照在脸上，雪白的肌肤下隐隐有青绿的血管可见。
“那图是什么的？真的有关江山社稷？”
厉宁看着少女，心知她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也难怪，他心中叹口气，若我是前辈，也不会和她说那么多。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还……要人呵护的啊！
“以后你便会明白。”他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宠爱，“你那么聪明，还自己一个人来探过了不是？”
“那我……不是先想着不想劳烦世兄你么？”晚晴翻了翻眼白。
厉宁笑出声来，这女孩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呢！
小二送上早膳，晚晴倏的闪身躲开，望着一地的碎木，厉宁摸出几两碎银，淡淡道：“换张桌子，可够了么？吃的就搁茶几上.”得了银子，小二忙不迭的跑了下去。
晚晴慢慢走出来，自顾自的坐下，小二送上的是极清淡的白粥和几色小菜，夹了一条橙黄的金针菇，含在嘴中，嘀咕道：“贪官污吏……”
厉宁听得明白，只问道：“还合口味么？这几日你只能吃清淡的。”晚晴点点头，叮嘱道：“你别忘了那群吐鲁番人，里面的大胡子本事还不错。”
“怎么，还有人比得上舒大侠么?”厉宁轻笑。
“我如今肯定比不过他，不过过得几天，他就不是我对手。”晚晴实事求是。
厉宁倒不以为意，自己和晚晴练武的资质绝佳，否则由怎能入此门下？自语道：“关外尹教的左右护法，关内通天门门主洳河帮帮主，那少女究竟是什么人？”晚晴喝着粥，也不抬头，问道：“你出去一个晚上，就查到那些人来历了么？那个大胡子是谁？我和他交了手，他叽里呱啦的冲我说了一堆话。”
厉宁也不提自己插下了眼线，只道：“那是尹教左护法先朴，尹教数一数二的高手。她能调动如此庞大势力，必是吐鲁番贵族。看来，他们对图纸真是志在必得。”
晚晴点头道：“那个姑娘好漂亮呢！我从来没见过女子有这么挺拔的鼻子！要真的打起来，你不许打她的脸！”她自顾自琢磨着，鸡同鸭讲，也忘了吃饭.
厉宁笑着看她絮叨，忍不住道：“人说女子间互相总会攀比容貌妍丑，莫非你不是女子，不然何以不生一点嫉妒之心？”
晚晴也不以为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摸摸自己不施粉黛的脸，笑道：“再说了，我也及不上的。”说着，促狭一笑：“世兄，我们办完正事，就顺便把她虏来给你做将军夫人好不好？”
厉宁淡淡扫她一眼，薄唇轻抿，不再接话。
晚晴暗运口诀，试着血气流转，厉宁也不出声打扰，默默看着她运功。
昨日傍晚，晚晴看到他的一瞬，神色复杂，悠然长叹，他却知道那不是出自一个女子的幽怨，必是恼自己道破了她的行踪，又怪自己功夫不及而不足泄愤的无奈。这个少女的一颗玲珑心，纯净若水，看得透，却抓不住。可是自己竟然好像有了一丝兴趣，想要看着她长大，陪着她历练。
厉宁甩开旖旎的情绪，只见晚晴黯然睁开眼道：“三个周天……”厉宁伸掌抵住她后心，沉声道：“急不得，我来助你。再运流墨心法。”手中加劲，同时运起亦庄心法。两股内力隐隐契合，一者纯柔，一者阳刚，本是事物两极，终究翻滚融合在了一起。两人武功出自同宗，于内力运行之细微曲折，互相间更是默契无间，比之昨日厉宁一人用功，裨益大增。
待得晚晴睡着，厉宁慢慢踱出门外。在楼下厅中坐定，向四周扫看，吐鲁番人汉人瓦剌人杂坐在一起，店子也是颇为热闹。吐鲁番少女一身鹅黄衫子，明艳惊人。厉宁向她颔首而笑，便转开眼去。
沉吟片刻，他叫过掌柜的问道：“此去三危山如何走道？”掌柜笑道：“公子是想去三危山瞻仰佛迹么？出城东南二十余里便到了。”厉宁吩咐道：“如此便给我备一匹马。”厉宁心知客栈周围已布下手下，晚晴的武功也足已自保，再无后顾之忧，向城外行去。
坐在马背上，厉宁信步由缰，似是欣赏周边风景，心中却略有些担忧。昨晚偷剑时自己伏在屋顶，窥见那少女房中吐鲁番人争执不下，几个汉人高手在一旁并不吭声，只望着少女示下。少女抬手示意，屋子立刻静了下来。“多说无益，此事不能蛮来，现下起了变故，就只能静观其变，都出去吧。”语气中天然的威严贵气，一行人恭敬的答应了，转瞬便退的干净。
少女在房中踱了几圈，又拿出了子墨细看，扬声道：“李门主，从今日起不用派人替我守卫，有人看着我睡不习惯。”门外数人一齐答道“是”，倒让厉宁心下暗喜。
可是就这么无惊无险的把剑取了回来，心中却觉得隐隐不安。厉宁猛地一拉缰绳，马儿撒开四蹄奔了开去，温热的风擦过脸颊，温泽的双眼蓦的锐气一现，自小到大，不论跟随师傅习武还是投军戍边，从来没有他过不了的风险。既然想不出危机藏在何处，那么，便一往直前，向来是自己的处世哲学。
即使数年来一直呆在西北，厉宁心中还是暗赞沙州景色秀致，路边农家或种棉花，或是稻物，葱葱郁郁，好不茂盛，绿洲之称，确实名不虚传。
绕过一个山谷，极目远望，无穷无尽的沙海霎时和刚才的世界隔离开了，天地间似乎只有一座山挺立在大漠间，筋骨清瘦，雄悍奇绝，黑色的岩体似乎吸收了炽热的阳光，伫立了千年，让人心生敬意。
厉宁勒马停下，却不再靠近 ，颇有些发愁，一时间也不知要找到图纸该从何下手。眼见三危山如此之大，就算有了子墨子庄指引，也不知何去何从。
转头望去，正对这三危山的，却是一片石壁，大大小小的开着数百个窟龛，隐约还有些木制手架悬挂其中。早就耳闻莫高窟壁画精美绝伦，厉宁将马系在一株枯树上，运起轻功，反向奔去。这一下快逾奔马，矫似脱兔，踩在沙地上倒也软软的很是舒服。一气来到壁下，回头望去，一行脚印极浅，心中大慰，知道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抬头看着栈道，早已破败不堪，厉宁抬脚试试石壁一块凸出处，足尖一点，身形霎时拔高几丈，左脚已踏进最近的一个窟中。
厉宁低头，足下的方砖绘成海藻莲花状，中间微微有些磨平了，抬眼望去，洞中因光源不足而略显昏暗，正中是一尊释迦牟尼佛像，普贤文殊随侍在侧，再两边，是略小的协侍菩萨。泥塑宝相庄严，衣裳流畅，约摸是唐代所塑。眼见地上还散落些香烛，却是年代久远，久已失修，厉宁心中喟然而叹，再不留恋，转身出洞。
出洞时已近黄昏，厉宁找到马匹，一路未见异样，心下大宽。
回到客栈，推开房门那一刹那，厉宁呼吸滞了滞，金色的余晖从窗□□进，淡淡照在白衫少女身上，晚晴长发随意散乱，有些慵懒的爬在桌上，留给人一个清绝的背影。
厉宁一时竟不想开口破坏如此柔美的氛围。倒是晚晴闷闷得问道：“你去了哪里？”
晚晴回头，盯着厉宁，双眸顾盼间神采飞扬，又带着些许恳求道：“我身子好像无恙了，下次……别抛下我好不好？”
厉宁命她伸出手，诊了脉，皱眉道：“怎么好得如此之快？”
晚晴笑嘻嘻的拿出一个小青瓷瓶，晃了晃了，说道：“师傅临走前塞给我的，让我有内伤的时候服下一丸。”
厉宁接过，倒出一粒，小拇指盖大小，通体雪白，一股极淡雅的香气袭来，一时间竟让人熏熏欲醉。“莹玉桃花的香气……莫非是莹玉丸？”
晚晴点点头，道：“怎么？”厉宁摇晃下瓶子，大约还有十数粒，笑道：“万金难求一粒的疗伤圣药，前辈一次便给了你这么多。你怎的先前不和我说？”
晚晴一脸无辜：“早忘了啊！我整理衣裳时发现的。”歪着头想了回，把瓶子塞回厉宁手中道：“万金难求？那还是你收着，保不准我一下就丢了。”
“哼，原来师傅那么有钱，能买呢么好的药，居然瞒着我！回去看我拔他胡子！”口中嘟囔着，晚晴一时间愤愤不平。
厉宁笑着刮了下她鼻子，扬起嘴角道：“这世间能制成莹玉丸的，也只有你师傅而已。莹玉桃树极少开花，也不过寥寥几株，你师傅制成药丸很是不易。切莫错怪了他。”
晚晴想起师傅，平日里自己对他嬉笑怒骂，也从来不会生气。如今数月不见，也不知那老头怎样了，思乡之情油然而起，轻声道：“其实好想师傅呢！”
抬眼看看厉宁，问道：“世兄，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办完呢？”
厉宁摸摸她的长发，笑问：“想家了么?”看她柔顺的点点头，一股柔软刹时在心底翻腾出来，答道：“明日起我们就开始寻图，你可要乖乖听话，很快就能回家了。”
厉宁抬头东望，往前是图纸的觅寻，往后是外族的压近。江湖艰险和民族兴亡重重的压在了少年的肩上，除了一力挑起，别无他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