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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乐尊和尚 ...

  •   翌日一早,厉宁用布包裹起双剑,刚要负在背上,却被晚晴一把夺了过去。“我从这里出去,城南会合。”她指指窗子,“免得被人发现了。”
      厉宁一笑,明知胡人早已盯上自己,躲开也是没用,却不说破,只道:“那你小心。”
      晚晴轻轻一跃,灵巧的从窗子钻了出去。
      下楼有意无意的看了后边一眼,厉宁要了两匹马,向城门走去。
      沙州城甚小,胡人却是已有压倒汉人之势,迎面所见的,全都紫髯深目,周围战火连绵,却唯有这里,各国似是达成了默契,绝少有烟锋燃起。只是明朝水路日渐通达,丝绸之路也在慢慢荒芜,早已今不如昔了。
      晚晴见厉宁驰来,也不迟疑,足尖一点,轻盈的上马,一勒缰绳,左手扯出子庄,远远掷去,喊道:“拿好你的剑。”
      厉宁伸手接住,忍不住叮嘱道:“小心啊。”
      前边传来银铃般笑声,琉璃小铃在腰间快活的轻撞,挽着的小蛮髻在颠簸中微微颤动,厉宁渐渐赶上晚晴,似乎受感染一般,神清气爽。
      并辔而行,路人纷纷侧目,男的儒雅俊秀,女的清丽俏皮,翩然脱俗。

      赶到三危山脚下,晚晴望着偌大一座山体,叹气道:“如今一点头绪都没有,如何是好啊?”
      厉宁拉着她坐下,问道:“知道乐尊和尚的故事吗?”
      “乐尊和尚?不是他首开莫高窟的么?”晚晴道,“听说当时官吏横征暴敛,想要他辛苦筹集的工钱,他把自己的一只眼睛给剜了下来,这才吓退了他们,保住了莫高窟。”
      厉宁遥遥指着对面石壁,大小洞窟好似张着数百张口,竟有些狰狞不堪,道:“莫高窟,和我们首穆一派,有着莫大关联。乐尊和尚,也是我派中二使之一。当时,图纸一直是代代相传。传到乐尊一辈,另一使者心生异心,乐尊夺了图纸一直躲到了沙州,隐姓埋名,开凿佛龛,想是如此边关,必定安全。哪知那人寻了过来,一场大战,乐尊前辈拼着失了一只眼睛将叛者毙与掌下,并将图纸找了安全的地方存放。临死前,他留下两柄剑,嘱咐弟子这是找到图纸的关键,叹道:‘此图若出,为恶徒所得,则天下血崩,六合颠覆,恐再无宁日已。’”
      顿了顿,续道:“乐尊的师兄虽是不义,却留下了一个本性纯良的弟子,他暗中向乐尊前辈示警,才让乐尊有所准备,击败了师兄,我们首穆一派才能传承下来。从那以后,两人便商定,首穆派分为两门,互不干涉,共同保守秘密。而弟子则是一脉传承。非到紧急关头,绝不能取出图纸。”
      晚晴微张着嘴,惊讶不已:“师父怎得没合我提过啊?这纸如此紧要,必定是宝藏图!”
      想着立时笑颜如花,道:“找到就发财了!”自己又嘟囔着:“干吗那么麻烦,逼老头子多配些莹玉丸去卖就行了。”
      “六合翻复……恐怕不是宝藏如此简单啊。”厉宁沉吟道。

      片刻,厉宁轻笑,随意问道:“我没到那几日,你做了些什么?”
      “我就在这里,暗中跟着那群吐鲁番人,看他们爬上爬下的不知在寻些什么。后来烦了,就在那边乘凉,这里的太阳好毒啊!”指了指河对岸的一出山影覆盖处,晚晴突然笑出声来:“我就在那里躺上一天,看着他们累死累活。”
      厉宁看着晚晴所指之处,又回头看看山峰,突然僵住,慢慢开口问道:“躺上一天?”
      “是啊!”晚晴不明所以,茫然道。
      一把拖起晚晴,厉宁语气竟似激动地有些颤抖,“去那边看看。”
      向前窜出的速度如此之快,把晚晴唬了一跳,跟上脚步,问道:“你发现什么了么?”
      厉宁不答,站在那处荫凉地细细观察远处三危山。“这样看,山好像镇墓兽呢!”厉宁抓住晚晴的手腕,问道:“你确定在这里一天都没挪动?”
      “有此我不小心睡着了,月光照过来,可这里还是射不到,你说,这么好的荫凉,我干吗要挪地?”
      嘴角滑出好看的弧度,厉宁悠然道:“我好像找到了。”
      晚晴一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急着追问:“在哪里?”
      “你说,三危山南北向,日头从东边升起,影子便会向西,并随着太阳的轨迹而变化。为什么你躺的这里却始终有影子覆盖?当日我便猜想,双剑合起应该是类似日晷之类依靠日光的指向仪,只是找不到支点,你刚刚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
      晚晴点点头,道:“乐尊老前辈必然会留下些不灭的记号让后人来找寻,这里亘古不变,真是个好地方。我还想呢,这里依山傍水的,怎的别的地方都是沙石,这里却又是青石板。”
      说着两人蹲下,细细的摸索起来。
      这块阴影被河水切断,倒不如和的大,两人心头激动,细细找了两个时辰,却是一无所获,一时暗淡下来。歇息之时,嚼着干粮,晚晴叹道:“这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快被翻遍了,怎么还是不见踪影?”
      厉宁心下也起疑,只怕自己推定有误,突然间晚晴弹跳起来,奔到未被山影遮住出跪下,正像喊她休息完再找,晚晴却欢呼起来,“快来看!”
      厉宁看着晚晴纤细的手指抚过一道长长的刻痕,回头得意的冲他笑,夸道:“数百年山体日晒雨淋,自然会磨损,想到这点,真不容易。先前还只在山影遮住处找,却漏了这里。”
      晚晴扬扬下巴,道:“我冰雪聪明!”
      厉宁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眼中带着一丝宠溺,道:“知道了,行了吧?”

      厉宁拿出子庄,侧翻比对剑身与印痕,一旁晚晴喜道:“好像一样哎!”厉宁将剑小心的嵌入隙缝中,丝丝入扣,恰巧把剑身稳稳的扣在中央。剑鞘插上子墨,阳光照射下来,一道剑影笔直的向前射去,指向石壁数丈之前。
      晚晴奔到所指之处,细细看地,除了满目沙石,一丝端倪也没有。胡乱挥出两掌,刹时尘土飞扬,待的尘埃落定,地上只是两个大坑,还是一无所获。
      厉宁抚去晚晴脸上尘土,道:“小心迷了眼睛。”晚晴抬起脸,噘嘴道:“没有啊!”
      厉宁笑道:“看来咱们得再这里呆上一晚,明日日出之时恐怕才能见分晓。”
      晚晴抬头望向石壁数百个石窟,道:“你是说,日出之时,剑影最长,就可以射到石壁上,所指的那个窟就是图纸所在。”
      厉宁道:“乐尊前辈既然首开窟龛,自然不会只是礼佛如此简单。”
      晚晴点点头坐下,有些茫然道:“就算取了图,我们能逃出去么?”远处时不时窥测两人的身影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人未免也太托大了,以为我不知道么?”神色间颇有些担心,晚晴轻声道。
      厉宁淡然一笑,只道:“说起逃跑,晚晴,你称第二,天下又有谁敢称第一?”
      晚晴冲他一笑,道:“轻功么?世兄你也不赖阿!”
      谈说间,晚晴究竟还是少年意气,也不再忧虑后有追兵,只缠着厉宁说些军营中行军打仗之事,越是惊险越是津津有味而欲罢不能。说起用兵布阵不大明白之处,厉宁便耐心的解释,若是让军中下属见了,恐怕得大跌眼镜了。素来温文却威权非常的年轻将军,竟然将十数年沥血苦战对这少女谈笑间说出,温柔异常。

      月色如洗,夜凉如霜。
      一弯狼牙月流转清辉,寒星点点,更增清冷。
      既然已被人识破行踪,两人索性不再躲避,拾了些柴火,架了小小的火堆。
      日间还是骄阳似火,到得晚上却是温度骤降,凉意袭来,便是怀着绝佳的内功底子,晚晴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厉宁拨弄了下火堆,火舌窜高了些,融融暖意扑面而来,映的晚晴脸颊微红。她双手抱膝,望着忽明忽暗的篝火,嘟囔着:“抱着火炉吃西瓜,现在连西瓜都没有。真是鬼天气。”耳边一丝长发受热微微蜷曲起来,随着气息轻舞,倒撩拨得厉宁心境难以平复。
      他伸出手去握住晚晴双手,眉头一皱,道:“怎么这么凉?”晚晴已有些瞌睡,迷糊道:“师父说我生来体寒呢。”
      厉宁长手一揽,让她身子枕在自己腿上,看她脸颊在自己衣物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盯着她的睡颜,一时移不开眼去,莫名的安宁喜乐在胸中蔓延开,十几年金戈铁马的生活从未有过的幸福密密的裹住自己,竟有些沉醉了。

      天际终于露出一丝银白长线,与三危山头遥遥相接。浓稠昏暗的云层兀自遮住了大半天空,只是已有道道金光撕开厚云射向地面,煞是壮观。
      低头看看尚在熟睡的晚晴,厉宁皱眉,似乎最不愿做的事便是喊醒她。犹豫再三,连自己也好笑起来,以往沙场上决绝果断的总兵似乎不在了,终究还是轻轻拍了拍晚清的脸颊,柔声道:“晚晴,日出了。”
      晚晴微睁星眸,身子尚且倚着厉宁,就已被眼前景致所震撼。自小生长在江南清丽地,自然没有见过如此气势雄壮的日出之景。日光似无数利剑劈开天地,拥簇这轮圆日缓缓的升起,锐不可当。
      晚晴轻笑:“倒像你的剑呢!”坐起身,回头看着子墨投出的影子,射向石壁左首的一处墙面。
      厉宁略微活动着早已麻木的双腿,笑道:“看样子,老祖宗已把洞封了起来。”话音未落,晚晴一扬手,一片利石已呼啸而去,不偏不倚,刺进剑影所指一点,没壁而入,不见踪影。
      晚晴喜道:“我使的手劲不大,可见这壁后是中空的。”说着一拉厉宁,“快啊,进去看看。”

      远处,少女止住了手下的异动,只道:“洞中恐怕还有古怪,咱们未必破得了,李、吕二位前辈,你们带人封住前面道口。其余人和我一起走近些,若是他们取了出来,再夺不迟。”蓝色的眸子透着清冷,和一丝寂寥。

      左手已一匕首抵住石壁,脚下勉强找了土块支撑,厉宁右手一挥,轻击在壁上,泥土扑簌簌的往下掉,墙上瞬时开了一个半身大的口子。身子轻灵的一翻便已进洞,厉宁将洞口开的旷达些,向地下的晚晴示意莫急,待得通透些气再上来。
      晚晴等了两柱香时分,耐不住性子,不等厉宁喊她,便已站在了洞口,弯腰便进去了。洞中本极昏暗,好在石壁面东,借着初升旭日,不需点起火折子便足以四顾。
      空空荡荡,只在正中放着一尊泥塑。
      晚晴走近细看,所塑之人披着七宝袈裟,双手合十,双眼平视,目光澄静似水,确是大慈悲像。
      轻轻拂去泥塑上尘埃,晚晴问道:“他……是乐尊前辈么?”厉宁道:“七宝袈裟是当时沙州百姓感其行善,自发送与祖师,应是他没错。”
      两人恭恭敬敬拜下,心中不约而同燃起敬意。

      半个时辰后,晚晴已靠在墙壁上,甚是沮丧。阳光愈发的强烈,细数着光线中翻腾起伏的尘粒,晚晴望着厉宁坚毅的侧脸,发愁道:“这四壁空空,绝对没有暗门,连祖师爷座下也看过了,哪有一个纸片阿?”
      厉宁盯着塑像,开口问道:“你看塑像之时,乐尊前辈他多大岁数?”晚晴端详了一会,建塑像额上皱纹颇深,偏头道:“已近古稀了。”
      厉宁修长的手指抚上泥塑的左眼,悠悠道:“前辈中年时与同门师兄力战而残,为何此时他的眼睛还是完好无缺?”
      说着深深躬下,道:“前辈,得罪了。”伸手一探,指力竟生生的在左眼处插了进去。片刻,便勾出一片皮纸。
      塑像立时变的狰狞不堪,晚晴盈盈下拜,叹道:“前辈当真是身不顾己。”虽是取到图纸。遥想当年一战之惨烈,心下也不觉如何欢喜。
      厉宁将皮纸收好,向晚晴道:“此图出世,乃是迫不得已,师父曾吩咐且不可私自窥看,便由我先保管着。”晚晴点点头道:“我明白。”说着眨眨眼睛,“外面恐怕他们也等急了呢!”
      厉宁清笑一声,牵起晚晴的手:“宵小贼子,又惧他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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