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梅子旧》谬豚

3、第 3 章

　　苏杏安得意地将眼一挑：“我就说表哥总有不明白的事情。”
　　天是灰沉的，偶有风吹过，店家的旗子便在风雨中漫然飘摇。
　　苏杏安穿着白底蝶花绣锦袄，头上插的细金叶步摇一动不动，簪子的珞璎珠子散发着温和的光芒，一小簇流穗从髻上垂下，衬得人水灵得很。苏杏安突然问道：“表哥是不是有意中人了？”柳未央一愣，觉得奇怪，“你听谁说的？表哥没有意中人 。”“哦~”苏杏安拖长了尾音，“眼下杏安也该有个嫂嫂了，可表哥却迟迟没有娶妻的意思，坊间便传呀传呀，我倒以为表哥当真瞒着所有人了呢。”“别听他们胡说，小丫头片子不许管那么多。”“怎么就不许了？杏安就管，杏安倒觉得三姑六婆嚼舌根还有意思些呢！”“你！”苏杏安便调皮的笑了，眼里闪烁着清澈的光泽。
　　不知不觉细雨停了，苏杏安和柳未央走到拱桥上，看着岸边青石板上学步的孩童，母亲手拿着摇鼓，在离孩子几步之遥的前方逗着。摇鼓发出的“咚咚”声，引得孩子咯咯的笑，柳未央也笑了：“孩子真是可爱。”苏杏安说：“成亲就会有小孩子了，表哥喜欢孩子就得快着点，待杏安的小侄子出世，就可以逗着玩了。”柳未央不语，只是笑。
　　柳未央踏进厅堂里的时候，苏纪礽已经在那儿候着了，他抿一口茶，对柳未央道：“未央来了？”柳未央躬身作揖：“舅舅。”苏纪礽问道：“杏安与你一同回府的吧？她哪儿去了？”柳未央解释道：“才刚进府呢，杏安便被舅母叫去把前几日绣好的衣服再改一下，被丫头急匆匆推去绣房了。”苏纪礽知道是自己夫人为避免杏安尴尬专门支开她的伎俩，也不便多说。他微微正色，进入正题：“未央，你年纪也不小了，杏安是与你一同长大的，你最是熟悉她，她的脾气，喜好，通通清楚，舅舅与舅母年纪也大了，不可能一直照顾着她，女儿家，总得找个归宿。”柳未央点点头：“未央知道，只是这婚姻大事，需要慎重考虑，未央虽是知晓杏安的心里想着什么，可是这姑娘家的心事，凭我有多大本事，也没有办法知道，锦州优秀的公子有很多，染坊的容公子，镖局的津公子，船局的敖公子，哪个不是女儿家的倾慕对象。若是杏安心有所属，迫于父母之命嫁于我，那她心里留着的将是一辈子的遗憾。”柳未央话说得极是好听，可事实却是，他不明白自己的心。妹妹变成枕边人？他心里乱得很，要找借口推脱，哪怕是过几天给答复也好，他要仔细想想。苏纪礽点头，“舅舅知道这未免太过唐突，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苏杏安仔细修改着裙上的花，抬头看，窗外浮着淡淡的雾，母亲开门走进来，问道：“改得怎么样了？”苏杏安把花式递给苏母看，慕容净看罢，葱指指向叶片“将叶片再向下移一些吧”苏杏安了然点头。动手将线绕着细针，在绸子上绣起来。慕容净问她：“今日与未央去吃点心了吗？”“嗯，吃了好多糕点呢。”慕容净笑呵呵地说：“未央真是很照顾你，杏安喜欢这个哥哥吗？”苏杏安点头：“当然喜欢了。”慕容净说道：“杏安，你已满了出阁的年纪了，眼下到府上提亲的人不少，我与爹爹也在为你找寻夫家，你可有倾慕的公子？”苏杏安脸一红：“娘，没有的。”“那要是嫁给未央呢？”苏杏安手顿了一顿，没有立即回答她，慕容净觉得女儿定是喜欢柳未央的，便再问：“嫁给未央，好不好？”苏杏安乱了，含含糊糊说道：“娘……这事儿杏安还得想想……您别……”慕容净只当是女儿家害羞，依着她说道：“好好好，你考虑几天罢，娘不急你。”苏杏安坐在窗边呆了许久，母亲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天色什么时候暗的，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哥成亲，生个小侄儿玩，到头来自己却变成了小侄儿的娘？！她将心思一丝丝的整理好，对柳未央并无绣坊里邱娘形容的爱的感觉，只觉得柳未央在自己身边，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人，与他成亲…………
　　待到苏杏安回过神来，已是夜晚。

　　柳未央放下笔，宣纸上的词只写了一半，南仲行敲门入内：“公子看着像是有心事。”柳未央见是他，便告诉他：“仲行，我心里实在是乱得慌。”南仲行也不问何事，只说：“心乱就要等到心静再想，凡事都有解出来的时候，得看你的心里怎么想。”柳未央点点头。“琴舍里的琴卖去了七件，快要到春音祭了，琴变得好卖了些，今年公子也受邀在春音祭上弹奏，不知是不是同往年一样回复音司，过些时日我们便起身上攸池？”
　　攸池是这个国家的皇城，每年梅雨时节之后，便会举行春音祭，用来向掌管国家的神灵祈祷一年里国家太平风调雨顺。柳家的琴艺是全国闻名的，平日里做上等的琴放在琴舍卖，更有琴塾用以教授琴艺，师傅自然是柳家当家人，每年的春音祭，柳未央都会收到攸池的音司（即国家专门掌管为宫廷演奏的乐师的府）的邀请，去到攸池，为春音祭弹奏曲子。
　　柳未央点头，“自然要去，音司的邀请是抗拒不得的。”南仲行点点头，“那么我立刻去回复音司。”
　　夜色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