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梅子旧》谬豚

2、第 2 章

　　石板路经过雨水不断的滋润，显得油亮亮的。低头可见模糊的影子。苏杏安低头看着自己的鹅黄色粉花鞋，踏在微微积水的青石板上，发出细细的“滋滋”声，裙摆染上淡淡的水渍，浅灰色。石板与石板间茂盛的青苔，桥下停泊的小船，整个天下似乎都处在这样的季节里，透露着醺然的气息。
　　益哉轩安静地站立在雨中——跟所有的建筑一样，一动不动，宛若一个看尽世间百态的温婉女子，骨子里依旧透露出柔软的味道，只是外表看似倦了，倦了，便在这漫天烟雨中打盹，也许只睡一会儿，也许永远都不想醒来了。
　　“当心路滑。”柳未央说罢便向她伸出手，动作再自然不过，苏杏安也没有别家女儿家那般拘谨，伸出手搭上了他的。益哉轩的旗子在微风中轻荡，偶尔传来几缕箫声，不知是哪家公子在诉唱情殇。
　　柳未央要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份点心，于苏杏安两人一起坐着，也不说话，偶尔喝一口茶，苏杏安便也喝一口清香西子露，似是与他无形对饮，又似在自顾饮茶。
　　稍小的时候，一到梅雨时节，杏安便总问：“表哥，雨下得这样久，何时才能停啊？”有时一天问个几次，柳未央也不恼，总答她：“我也不知道呀。”七岁时柳未央去知州学琴，一学便是几个月才回来一次。杏安有时候思念得紧，便给他写信，柳未央向来是疼她的，所以收到信定会回。通信也并无固定，有时一月三封，有时一个月都不通信。柳未央在知州学了九年，十六岁回到锦州，琴艺精湛不说，整个人变得越发沉稳起来，眉宇间总带着笑意，善交际，举止得体，一时间成为坊间谈论的对象。柳家本是书香门第，柳未央已过加冠，婚娶的事情便开始烦着他。十六学成归来，他于苏杏安更是成天呆在一起。春日踏青，夏日观荷，秋日赏月，冬季便忙着跟家人庆祝佳节——两家本是表亲，一起过节亦是自然。苏杏安是个漂亮姑娘，苏纪礽见自己的女儿刚生出来的时候便如此可爱，脸蛋白皙若雪，人又听话，乖巧得很，总爱笑，只是自幼身子不够健康。苏纪礽心疼得紧，竟没让杏安缠足，后来被外界知道，苏纪礽更是承受了许多压力，可为了这个女儿，都一一顶了下来。杏安听话懂事，并没有辜负爹爹的付出。
　　柳未央夹起一块蜜糕，透明的糕体用薄荷汁染色，糕底沉着绿豆一层，红豆一层。加上蔷薇丝，用蜂蜜淋上，入口清香而不腻。想起近来关于自己娶妻的猜测越来越多，议声最大的便是杏安，柳未央不禁头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他对杏安的好，只觉得理所当然，他柳未央只有这一个妹妹，况且杏安亦是苏家独女，自幼乖巧，却体弱，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孤单的度过年年岁岁，他便伴着她，踏过似水年华，直至她嫁作他人。杏安从不是骄纵的女子，对他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女儿家，无非是今日想吃些小点心，明日想要个纸鸢，柳未央都一一答应下来，宠着她，这就是爱吗？柳未央不知道，看着苏杏安对着两种点心犹豫不决，样子极是可爱，他便笑道：“想吃就多吃些，待会儿我送你回家，跟舅舅解释便是了。”原来是苏杏安当心回家没有胃用晚饭。她便笑了：“表哥总知道杏安在想什么吗？”柳未央说：“女儿家的心思，表哥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