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十七》MONKEY妈妈

7、六

　　“哥，最近怎么了吗？”于云生发现于北迁最近莫名其妙地嘴边总挂着淡淡的笑意，患得患失的恐惧让她彻夜难眠，从那天于北迁和杜驳像对无法拆散的情侣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于云生仿佛能预见，最后的自己，还是会被于北迁落下。于北迁也不像以前那样竭尽全力地保护她了，她身上慢慢出现的伤疤也不再被于北迁所发现。她惟一的执着，就是唤着于北迁“哥”，自从她接触到“哥”这个字的解释时，她就相信，于北迁就是她生命里的哥哥，她全部的依赖。
　　“呵呵，没什么。”于云生都不敢相信，这样轻松的语气会属于于北迁。望着于北迁出神的浅笑，她顿时压抑地无法呼吸。
　　……
　　“男，男朋友？”于北迁面对着杜驳，手足无措。
　　杜驳放开她的手臂，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骗他的。你不介意吧？”说着，杜驳抬起涂着淡灰色眼影的眼皮，认真地看着她，等待着回答。
　　“不。没事呵呵。”
　　就是这样也足以于北迁放在心上好一阵子了，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原来喜欢上了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哎，一起？”放学以后杜驳路过于北迁座位都会随口问一句，然后于北迁往左肩甩上书包就走在了杜驳前面。杜驳在她身后观察着她走路时四平八稳的姿势，高挺的身材，穿着干净整洁的T恤，其实，于北迁就是个男孩吧……如果她是个男孩，会喜欢上她的吧……沉默，内敛，少言寡语，渐渐地都吸引着自己更多的关注。

　　陆江寻抱着厚重的课本穿过第三个走廊拐角，远远地，仿佛有一双清澈友好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她看，对面的教室门口一袭白衣，男生的长相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隐约之中，他好像在对着她笑。
　　陆江寻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她咬了咬牙，继续费力地抱着书往前走。
　　比红军十万里长征还要疲惫地翻过无数阶梯终于抵达班级，刚坐到位子上舒了口气，仓柔就风一般来到陆江寻旁边：“哎你怎么才来啊，你刚错过了一场好戏！”
　　她睁着迷茫的眼眸，眼里仿佛泛着湛蓝色的湖水。
　　“那个新同学。”仓柔歪了歪脑袋补充了一句，语速要赶上新闻联播的播音员了，“呃，就是那个一来就把赵途就替下去的那个家伙，傲慢的不行，他刚刚说要请我们，去，日本，玩。”
　　陆江寻环顾四周，可找不到那位新同学的身影。
　　“别看啦，他宣布完这事就昂首挺胸地走了。唉，后台硬就是霸气，上学跟玩似的。”
　　陆江寻撇了撇嘴，默认了仓柔这句真理。
　　“我想他这次是冲着杜驳去的，前阵子杜驳不是表现地对他很不屑吗，有钱人家的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脸色啊，而且杜驳还骗他说于北迁是她男朋友呢，他要得到了杜驳才会罢休吧……”
　　陆江寻已经无心仔细听仓柔发表自己的独家猛料，教师窗外两个男生路过，靠近窗户的那个携着黑色的诱惑，摄走她皮肤上的燥热，同时也点燃更多少女眼底的欲望。

　　“喂，你说句话嘛。”仓柔急了突然崩出这句话来，明明仓柔说一句赵途就应一句的……
　　赵途弯起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敲了敲仓柔的脑门：“我刚刚一直都在说啊。”
　　杜驳重重揍了赵途胸前一拳，他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倒退：“啊，好武功！”
　　杜驳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正色道：“刚转来那小子口气很狂啊，请我们全部的人去日本玩？真是让人没好感。”
　　“呵呵，他有钱嘛，有钱随便他玩。”
　　“就他有钱，我们的前任学生会会长也是个小大款是吧？”
　　赵途右手包住左拳，客气地鞠了个躬：“嗨，哪里哪里。”
　　“涩谷109……”仓柔眼前突然不争气浮现电视里的日本涩谷109，购物shopping的顶级殿堂。
　　“行，那就这么定了，大家绝对不要手软，使劲刷他的钱，刷到他没钱给我们买机票回来为止！！”
　　“哼哼，必须的。”
　　所有人环视了一眼旁人的表情，纷纷伸出手掌，叠在一起，齐心协力地喊了一句：“嘿！”
　　然后大家一哄而散。
　　“啊？我也去啊？”赵途没缓过神，突然看到大家动作迅速地往不同方向散去，在原地一脸雾水。

　　飞机穿梭在云层之中，白色的机舱已经飞翔在了离地面几万米的蓝天。
　　张宥一的头探出座位，他的位置和杜驳的位置正好隔了一个机舱过道。“喂，干吗不和我一起坐？”他吃醋地看着花自己的钱却甜蜜地坐在一起像是天造地设的于北迁和杜驳，他一直以为于北迁是个纯爷们，自从杜驳没给他好脸的那一天起，那个杜驳嘴里的“男朋友”就成了他内心深处的假想敌。
　　杜驳转过头露出一个“那又怎样”的笑，随即又转回去和于北迁凑在一起探讨旅游指南上的每一站。
　　“你……你们……”张宥一气得脸红，他正要再说什么，推着放满饮料的小车的空姐就礼貌地唤了一句：“先生，对不起，麻烦请把您的头收回座位上。”
　　张宥一窘迫地瞪了一眼笑哽了的仓柔，把头收了回来黑着脸不再说话。
　　“小姐等一下，这边要一瓶橙汁和……“杜驳用眼神征询于北迁的意思，于北迁无所谓地轻浅地笑，杜驳把目光重新转向空姐，“两瓶橙汁好了。”
　　“不对，是五瓶。“仓柔点了点认输，冲空姐喊道。
　　空姐友好一笑：“哦好的，请稍等。“
　　很快，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放着一瓶新鲜的橙汁，唯独……张宥一面前空空如也。
　　张宥一的表情更难看了，心里怒吼：这是怎样啊！！！！！！蓦地，画面定格在他紧抿的嘴唇，呵呵，这下好玩了。

　　于云生失落地坐在房间阴冷的地板上，那冷淡的口气像被录音机收录了下来，然后被按下了重播，一遍遍地萦绕在耳畔。“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别跟妈妈说”。头顶的那双眼睛紧迫地盯着她，只为了等到她最后沉重的点头。

　　东京羽田机场。
　　“哇哦，日本的空气都和中国的不一样呢。”仓柔张大手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发亮的大理石地板映照着新鲜的面孔。
　　拖着行李箱穿过宽敞的机场，仓柔忽然看见一扇透明的玻璃窗上贴着引人注目的桃粉色英文：Pet Hotel.陆江寻轻声年了出来，仓柔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呢。”陆江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哎。”
　　“日本把宠物当作家人的人很多，所以就有像这样的宠物旅馆，主人们把宠物寄在这里然后可以放心去旅游和出差。”赵途一边看着那扇玻璃窗一边回答，低头时撞上仓柔崇拜的眼神，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眼神错开仓柔看向别的地方，镇定了一下，又把目光定格在仓柔可爱的小脸上，宠溺地望着她的眼，“傻瓜，懂了没。”看到仓柔脸红，赵途笑的像个小孩。
　　仓柔连忙遮掩害羞的情绪，推着赵途宽阔的后背：“唔，进去看看。”
　　感应到有人靠近，玻璃门自动开启，以为笑容满面的日本黄发阿姨在柜台里朝顾客问候了一句，赵途和仓柔顿时面面相觑。呃……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次的东京旅行没一个人会日语……日本阿姨又亲切地重复了一遍听不懂的日语，仓柔头上已经冒汗了，她用口型问赵途：哎，现在怎么办。赵途冲她摊了摊手掌：唉，我也没办法了。
　　这时，身后传来流利的日语，轻松地和店员交谈起来。张宥一看起来一点也不吃力的交流让所有人吃惊，刮目相看。
　　“她说我们可以随便参观，这里有许多别人寄在这的可爱的宠物。张宥一结束和店员的谈话后回头和他们解释。
　　“哇哦，没想到你会日语啊。”仓柔发自内心地感慨。
　　张宥一微扬着头直视杜驳，不过杜驳看他的眼神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虽然有点小失望，可是这件事却足以拉回他丢掉的面子。然后他就担任起这次旅行的翻译，带着大家参观起这家宠物旅馆。
　　“可爱哦。”仓柔蹲下身忍不住伸出手探进笼子的栏杆抚摸雪纳瑞的头。陆江寻安静地注视着一直肥嘟嘟的蓝眼睛的猫咪。
　　出于嫉妒杜驳和与变迁的形影不离，张宥一就时刻走在杜驳的另一边。
　　“北迁，这只小金毛好像我以前养的。”杜驳的脸一直别向右边，只当左边挨她很近的张宥一不存在。
　　心疼杜驳眼神突然黯淡无光，于北迁此刻好希望自己开朗幽默，可以说个笑话逗她开心。
　　“我也有养过一只这样的金毛寻回猎犬，可惜后来被保姆牵出去遛狗的时候丢了。”杜驳好奇地转过头，打量着张宥一，他认真讲往事的样子似乎不那么讨厌。

　　“我们先去找个宾馆住下。”张宥一拖着大大的Gucci箱包，眼角无意中瞥到赵途帮仓柔拿行李，偷偷地斜了几眼杜驳手里的行李，正在犹豫要不要帮忙，毕竟以前都是女生追着自己跑，还从来没有绅士过。脑海里踌躇了良久，正要伸出手才发现于北迁已经捷足先登了。
　　“啊？找个殡仪馆住下？”仓柔瞪大了眼。
　　赵途笑的弯下腰捂着肚子，咧着嘴说：“哎，你什么耳朵啊，找个宾馆住下，你要是想去殡仪馆就自己打车好了。”
　　仓柔凶道：“笑什么啦。”然后就伸出手掌挠赵途痒痒。

　　脚踩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毛茸茸的红地毯，女生们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哇。”仓柔抬着头盯着大堂昂贵闪亮的水晶吊灯，发出一阵阵的感叹。
　　“小姐先生们，请跟我来。”穿着黑色西服打着好领结的服务生礼貌地为鼓励带路。
　　“要我以前经常住的那几间，知道吧？”张宥一越过服务生走在最前面。
　　杜驳看着张宥一高傲的背影，开口叫住了他：“哎，张宥一。”
　　张宥一手插在裤兜里，回过头坏笑着打量着杜驳：“叫我干吗？想和我睡一间哦？”
　　“呵呵。”杜驳露出一个超牵强的微笑，瞬间又面无表情，“我要和北迁睡一间。”
　　张宥一脸色顿时像吃了狗屎一样，几个大步跨过来，抓着杜驳的胳膊：“什么，你要和他一个房间？不行，要是你被怎样了怎么办啊！！”
　　看着张宥一紧张的表情，杜驳忽然感觉他有时竟然也可以很可爱：“傻了你啊，北迁是女的啊。”
　　“啊？女的？”张宥一惊讶地上下打量了若干遍于北迁，怎么看，都是个美男啊……是我眼花了吗……
　　于北迁一言不发地拖着杜驳和自己的行李径直走进房间。

　　下午，在一番探讨后，杜驳、于北迁、张宥一去表参道逛街，而仓柔、陆江寻、赵途则去上野公园看熊猫（这么幼稚的主意必须是仓柔想出来的……），因为三个人都不懂日语，张宥一一通电话找来了个大美女翻译。
　　兵分两路，说完“拜拜”杜驳还特意交待了赵途一句：“别把你的小傻瓜弄丢了哦。”目光无意中扫过一向安静的陆江寻，“玩得开心哦，江寻。”陆江寻像只乖巧的白鸽冲她点了点头。

　　表参道某店更衣室外。
　　“嗯咳咳。”张宥一不自然地斜眼偷瞄于北迁，想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你……真的是女的啊？”
　　“嗯。”相比张宥一，于北迁就淡定的多，她脸色几乎没有一丝改变。
　　“不太像啊……”张宥一在心里暗暗叫道：是一点都不像……
　　五分钟后，杜驳还没有从更衣室出来。
　　更衣室外两个人的尴尬持续降温，张宥一不自在地又找了个话题：“呃，上次她为什么说你是她的……男朋友？”
　　“她骗你的。”于北迁回答着，心里巨大的失落感，唉，即使知道这是她在骗张宥一，可自己还是情不自禁地上当了。上了爱情的当。

　　逛完上野公园，仓柔、陆江寻的肚子也饿了。
　　“哎，我记得杂志上说上野公园旁边开了一家以熊猫为主题的餐厅，似乎很不错哦。”赵途说到熊猫主题，仓柔已经迫不及待地东张西望了。
　　“哦，你说的是上野GREEN SALON吧，就在那边，我带你们去。”长卷发的翻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店面。
　　仓柔翻着菜单，一个也看不懂，还得麻烦翻译JULAY帮忙。
　　每个人都点了一样的三道：熊猫咖喱、熊猫拿铁、熊猫面包。
　　仓柔用叉子切开样子可爱地让人不忍心吃掉的熊猫面包，它的周围是可口的草莓味道，中间是不太甜的奶油，仓柔吃的不住咂咂嘴。
　　“阿寻，好好吃哦。”
　　“嗯嗯，呵呵。”陆江寻舀了一勺咖喱，眼睛无意中扫过窗户，窗外一袭白衣，宛如一阵清新的夏风，轻柔地扑面而来。

　　晚上回到宾馆，告别了JULAY，感谢她一天下来的陪伴，JULAY亲和地抱了抱三人：“你们以后要是还有来玩的话记得找我哦。”
　　“嗯嗯，一定。”
　　赵途偷瞄着仓柔的笑容甜美，脸上不禁洋溢起了笑容。
　　“早点睡，知道不，别兴奋地睡不着。”赵途的房间就在仓柔和陆江寻的对面，他交待了几句，临了还是补充了那句一直很想说的，“傻瓜晚安。”
　　仓柔和陆江寻倒在舒服柔软的大床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望着巨大的落地窗外明亮惬意的夜空，仓柔把连别向陆江寻，认真地盯着她的侧脸：“阿寻，你说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睡了？”
　　陆江寻听到这话才转过脸来，两人面对面，没有丝毫的距离：“不记得了，反正很久了吧。”
　　仓柔突然坐了起来，身体在白色的大床上弹了弹：“那，我们通宵聊天好不好？”
　　陆江寻看着她的脸，炸了眨眼：“好啊好啊。机会难得。”
　　都是彼此许多年的好姐妹，两人靠在墙壁上，遥望着很远很远的深蓝色神秘的夜空，仿佛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内心所有秘密都告诉对方。是仿佛。毕竟有些秘密，真的不能说。
　　“你说，我和傅川会不会认识呢。”
　　“阿寻，你真执着。”仓柔停顿了片刻，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深思，佯装轻松的口气，“但是他要是知道你这么这么这么喜欢他，他一定会被你打动的呢！”
　　“真的吗？”陆江寻不相信又惊喜地摇着仓柔的肩膀，平静的瞳孔此刻光芒万丈地要灼伤仓柔的视线。
　　“对啊，我从来不骗你的。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傅川的，就是你吧……”
　　窗外的颜色一寸寸改变，直到纯净惬意的日光漫上窗口。
　　陆江寻的视线一点点清晰起来，身旁的仓柔还闭着眼，嘴巴微张着发出轻微的鼾声。不想吵醒仓柔的美梦，陆江寻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向着厕所前进。突然，陆江寻感觉踩到了什么，她低下头捡起仓柔随地乱扔的外套，正要帮仓柔挂回衣架上，她的手仿佛触到什么坚硬的直角，似乎是一个折叠地整整齐齐的纸张。陆江寻质疑地打量着熟睡中的仓柔，这家伙衣服都随手乱丢的，还有什么她这么爱惜哦？陆江寻摇了摇头，把橘色的外套挂到了衣架上。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线索可以牵扯出一整个巨大隐藏很久的秘密。
　　比如，那个橘色的外套。比如，那张保护倍加的画像。比如，仓柔此刻梦里时常出现的少年，阴霾的眼，仿佛要覆盖了一整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