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十七》MONKEY妈妈

6、五

　　七月的天气更加炽热，少年的心跳在懵懂的季节美好而轻快，此刻的他们如同一群玩耍的小动物，只是为了躲避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钻进一个陌生的树洞，等待着雨过天晴，却不知落雨纷纷的树洞之外——危险的冬天已经悄声而来。
　　仓柔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赵途对她的感情了，七月温热的风吹起画室干净的白色窗帘，陆江寻专心致志地勾勒着少年清秀的眉眼，正在侧笔涂眼角的阴影时，那天在KTV傅川扫过仓柔的那一眼就浮在画纸上本来阴霾的瞳孔里，铅笔失了魂落在水泥地上，笔尖滑过少年的脸颊，在画中人原本俊秀的脸上留下丑陋的一道疤痕。
　　“赵途他……”
　　“嗯？”陆江寻回过神，慌忙地擦去画纸上的无意的破坏，可能铅笔掉落的时候和纸张摩擦地太厉害，那道长长的笔迹已经擦不干净了。陆江寻懊恼地捡起笔，插入仓柔的自言自语中。
　　“那天在KTV喝迷糊了吧。”这就是她想了一早上的结果？仓柔一脸的“严重鄙视”，嘴里哼哼着“改天收拾他去”。
　　陆江寻垂下眼睑，轻叹了口气，哎，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前两天——”陆江寻突然记起前两天赵途找过自己，犹豫着到底说不说。
　　“什么？”
　　“前两天赵途找过我，他问我……”
　　赵途眼底闪烁着强烈的不安，他的口气像个让人心疼的小孩：陆江寻，你和仓柔最好了，你知不知道仓柔是不是于北迁？他急切地望着她如同湖水般澄澈平静的眼，没有谁比陆江寻更能了解这一刻他内心的不安，此刻的赵途不管注视着谁，他看到的都只是仓柔啊。仓柔——你是多么幸福啊。
　　仓柔听完沉默了很久：“他这个傻瓜，于北迁只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啊。”

　　“北迁？放学以后要不要一起走？”杜驳站在于北迁的课桌前，这个有着比美男子还精致的五官的同学渐渐地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于北迁正要答应，动了动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于云生已经背着书包在班级门口看着她了。
　　“不行了，我要和妹妹一起回家。”于北迁已经和大家混熟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一言不发像个自闭症的于北迁了。不过，她依旧话少，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这样一个少言寡语的伪少年。
　　“没事啊，我们可以一起走。”杜驳大方地说。
　　于北迁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她不希望杜驳认识于云生，可是杜驳总是有种魅力让她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她冷冷地望了一眼班门口的于云生，像吃到了虫子一样厌恶地皱了皱眉。
　　“她是？”看到跟在于北迁身后的女生，于云生好奇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打量着她。女生高挑的身材却也只及于北迁的肩膀，棕黄色发尾微卷的中分披肩中发，挺拔的鼻梁和抹了樱桃红唇蜜的诱人嘴唇。
　　“我的同学。”于北迁干净清爽的短发轻轻地亲吻着她白净的耳尖，雪一样白皙的面孔，英俊冰冷到不真实的五官。
　　于云生失落地低下头，那声低声耳语般的“哦”穿过她闷得透不过气的胸腔艰难地发声。
　　杜驳亲切地拍拍于云生的肩膀，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嗨，你就是北迁的妹妹吧，我们一起走吧。”
　　于云生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偷瞄杜驳，杜驳无懈可击的笑容她永远学不来。心底如同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洞，一块石头砸下去，飞速掉落，却无声无息……
　　你就是北迁的妹妹吧……
　　你就是……北迁的……妹妹……吧……
　　她叫她北迁……而我只是她的妹妹……妹妹……是妹妹……
　　于北迁和杜驳走在一起就像一对完美情侣，即使是羡慕也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

　　“HELLO，仓柔。”规序和傅川迎面走来，规序温暖的笑容里藏着淘气的调侃，他是在暗示那张无意中被他们看到的画，画中的傅川一定是作画者世界的中心。他们都认定，那张承载着少女青葱美好的暗恋的画像，来自仓柔笔下。
　　傅川侧脸扫了一眼规序的左脸，他不喜欢规序和任何女生接触，所以他和他形影不离，守护着他的同时也做他的屏障，阻挡一切的可能。
　　“是你啊，仓柔？”傅川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高高地望着几步外的仓柔。
　　“嗨，嗨……早上好啊……”仓柔扯了扯陆江寻的衣角，心虚地想躲着他们。
　　陆江寻没感觉到衣角微小的力道，太阳穴突突地狂跳，傅川轻缓地叫着“仓柔”，飘渺地一遍遍敲在陆江寻的耳膜上，她的手掌在越发强烈的不安中越攥越紧，圆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
　　仓柔窘迫地埋着头拉起陆江寻的手就飞奔出傅川和规序的视线，身后传来傅川用手掌圈住嘴巴的调侃，喂，下次有好的作品要给我们看啊。
　　跑到一个没人的拐角，仓柔停下来放开陆江寻的手气喘吁吁。陆江寻盯着仓柔的脸，每个字的吐音都在空气中无力地颤抖：“仓柔，你认识傅川？”
　　好像过了很久仓柔才调整好呼吸，抬起头弯着月牙般的眼睛解释道：“就是上次KTV玩熟的吧，别担心，我不会和你抢傅川的哦。”
　　陆江寻似乎还不放心地注视着仓柔的眼睛，想找到一些撒谎的蜘丝马迹，突然她自嘲地笑了笑，仓柔什么时候骗过自己呢，呵呵。

　　没有人记得这是星期几的上午还是下午的第几节课，也没有人记得究竟是哪个老师在介绍这位一身名牌的转校生，陆江寻把目光从树木翠绿青葱的窗外转会讲台时就看到老师比转校生矮了一个半头，像个肥胖的小玩偶一样一脸让人反感的媚笑和趋炎附势。
　　“他可是张氏集团的少爷，张氏集团历年都是我校最大的投资方，希望大家能够和他好好相处，让宥一同学体会到班集体的温暖嘛！！”
　　杜驳听到这冲讲台上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冷笑道：“友谊同学？他名字怎么取得这么感人啊。”
　　坐在周围的同学都小声地笑起来。
　　老师重重地拍着讲台桌，“咚咚”的声音令人烦躁：“安静，安静！！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从今天起我们的宥一同学就接任学生会会长一职，以后大家有什么事就向宥一同学报告吧。”
　　杜驳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转头冲赵途说：“哎，你怎么被撤了。”
　　赵途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冲杜驳摊手掌。
　　仓柔气嘟嘟地抱怨：“怎么这样啊，太禽兽了吧。”说着她把脸转向赵途，不满地嘟囔道，“哎，你家不也挺有钱的吗？”
　　赵途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回道：“笨蛋，这不明显有更富的出现的了呗。”
　　讲台下议论纷纷，这位新同学就在第一天被大家潜意识里深恶痛绝了。仿佛没有一个人认真打量过他，否则他们会发现，他也是一个足以让人追捧的俊俏少年。
　　“早上好啊美女。”新同学单手撑在杜驳的桌面上，嘴角扬起不羁的坏笑。
　　杜驳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差，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从抽屉里抱出厚厚的一叠课本，语气僵硬：“现任学生会会长，请您劳驾把手移到别的地方去好吗，别妨碍我整理桌面。”
　　他挑了挑眉毛，把手举到胸脯前，笑嘻嘻地说：“是这样吗，美女？”
　　杜驳不爽他语气里的轻佻，不屑地抬眼，一张精雕细琢的脸有些意外地撞入她的视线，上身随意地套着今年FRAPBOIS最新款的连帽衫，LEE的限量牛仔裤他似乎也没有多么在意，杜驳就这样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这家伙居然把名牌穿出了地摊货的感觉？
　　“怎么？对我一见倾心了？准备以身相许？”
　　“你？”杜驳觉得这话可笑到了极点。
　　“我叫张宥一，怎么了？”张宥一故意把脸凑近杜驳，他线条流畅的嘴唇几乎要触到杜驳完美的侧脸。
　　于北迁捏紧了拳头，胸腔里燃烧着的保护欲让她无法再忍受一秒，她带着与生俱来、无人匹敌的冰冷气息：“离她远点。”
　　张宥一感觉到了来自于北迁身上的敌意，忽然搂住了杜驳的肩膀，左手手掌靠着耳朵，张大了嘴巴：“啊？你说什么？”
　　杜驳狠狠地拽下肩膀上张宥一修长的手，他得意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杜驳走向于北迁，亲密地揽着于北迁的胳膊，一字一顿：“你给我听好了，北、迁、是、我、男、朋、友，你给我放尊重点。”
　　于北迁一下子呆住了，男，男朋友？
　　张宥一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恶狠狠地瞪着茫然的于北迁，走上前用手指重重地戳着于北迁的肩膀：“那你最好看好你女、朋、友、了。”说完径直走出教室，即将拐过班门时他回过头轻蔑地看了一眼于北迁，嘴角抽搐地拉起不可一世的讽刺。
　　呵呵，没有谁可以忤逆我张宥一。
　　NO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