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 春草年年绿》松寥片石

21、第七回 坐看云起时（下）

　　郭芙脸色微沉，扬眉道：“那什么陆姑娘、程姑娘、完颜姑娘、公孙姑娘对你又是什么情意？”杨过勃然变色，却听郭芙冷笑一声又道：“杨过，你若心中一直觉得我亏欠了你，不妨便用你那重剑砍了我的手臂。若还是不忿，一剑杀了我也好，反正我这条命都是你三番四次救下的。但你若要拿我和武家哥哥们的感情出口调笑，便莫怪我刻薄了！”

　　其实这回杨过虽重伤在郭芙手下，但并非终生之憾，与小龙女团聚、和父亲相认之后更是喜多于愁，郭芙伤他之恨早不萦绕于怀。这时陡见郭芙翻脸，才又忆起这女子的口舌之利，不由暗暗咂舌。

　　却见郭芙似也在后悔自己反应太大，怔忡半晌才低声道：“大小武哥哥为我兄弟阋墙，我心中极是过意不去。只求杨大哥今后莫要再提此事。”

　　杨过苦笑道：“郭伯母昔年曾教我读书，我还记得书中有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我深明此言之意，也请芙妹日后口下留德，莫要轻贱了姑娘家的名声。”

　　郭芙低眉一笑，道：“知道啦。”

　　其后三人便共居古墓，一日郭芙出外之时却见入口之处有个装满了吃食的箱子。她上前几步，见箱下压着一张纸条，看字迹是杨康所书，大意是说情花解药一事他心中有数，让她与杨过小龙女安心住在古墓，绝情谷之事不必挂怀于心。

　　郭芙将纸条给杨过与小龙女看了，原以为两人定会欣然答应，不料杨过固然不愿置身事外，连小龙女也摇头不应。郭芙心中疑惑，只听小龙女微笑道：“过儿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况且公孙姑娘心地甚好，我也很想念她。”

　　郭芙想起绝情谷中那个凄然自绝于父亲剑下的温婉女子，微笑道：“既是如此，那等龙姐姐你养好伤了，我们便同去绝情谷吧。”

　　小龙女奇道：“郭姑娘不回襄阳吗？”

　　郭芙一怔，她前世之所以与母亲一同前往绝情谷，其实只为追回二妹郭襄，既然襄妹此时并无危险，她确实无须前去绝情谷。过了很久，她终于轻声道：“武家哥哥们与武叔叔父子团聚，想来绝情谷事了之后，便要返回故国大理。他们虽发下誓来不再见我，但这般分别之法，我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郭芙三人又在古墓中住了数日。这日小龙女在杨过之助下，真气冲破胸口“膻中”穴，一身重伤好了十之七八，杨龙二人固然极为欢喜，郭芙也大大松了口气。“膻中”一通，小龙女便可自行疗伤，不出数日即可痊愈。郭芙见两人互相凝视情意绵绵，知他二人必有不少话要讲，盈盈笑道：“好啦，时辰不早了，我去煮些吃食。”

　　小龙女与杨过均未听见郭芙的话，无言相视，均觉温馨。小龙女伸手抚摸杨过的面颊，微笑道：“过儿在想什么？”

　　杨过不答，反问道：“姑姑呢？”

　　小龙女道：“我所想的，自然同过儿一样。”她面带笑意，缓缓说道：“过儿的爹爹，是唯一一个第一次见我，就把我当成过儿的妻子来看待的人。我知道，过儿跟我一样高兴。”

　　杨过搂紧小龙女道：“姑姑，等你伤势全好了，我便让爹爹为我们主持成婚，好不好？”

　　小龙女道：“好倒是好，只是你爹爹看来也是全真教的人。若是全真教的道士们不许，你爹爹怕要为难。”

　　杨过哼了哼道：“我和爹爹都是全真教的大恩人，他们不许也得许。”

　　他心中得意，只是半天不听小龙女回答，稍一转头，却见小龙女凝视着自己的眼神极尽温柔，充满幸福，不由心神一荡，心中也满是柔情蜜意。

　　两人正默默对视，耳中却陡然听到郭芙的惊呼。杨过与小龙女抢步出门，却见不远处郭芙脸色煞白，正与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的道姑对峙。

　　此时莫说杨过武功远胜李莫愁，便是小龙女使开左右双剑也远非李莫愁所能抵挡。然而二人却与郭芙一样，一见李莫愁便心中一沉。

　　只见李莫愁右手执了拂尘，脸上微微含笑，左手却抱着一个婴儿。这婴儿的身份不用说，自是郭靖与黄蓉的二女儿，郭芙的小妹郭襄。郭芙见杨过与小龙女相携而出，心中一定，大声道：“李莫愁，我郭家与你素无恩怨，你夺我二妹是何用意？”

　　李莫愁冷笑道：“郭姑娘莫不是忘了，半月之前与你同行寻妹的正是贫道。这素无恩怨一说，未免言不符实了。”

　　郭芙道：“若是如此，我自要谢过李道长对我妹妹的爱护了，还请李道长将二妹给我。”

　　李莫愁看了郭襄一眼，抬头笑道：“郭二小姐玉雪可爱，我看了也喜欢得紧，便是让她陪我一阵子又有何妨，郭大小姐何必如此小气？”

　　郭芙给她气得脸色发白，却听杨过朗声道：“李莫愁，你将郭二姑娘还给郭姑娘，我告诉你《玉/女/心/经》在哪里。”

　　…………

　　却说那日李莫愁与黄蓉联手打退公孙止，却被武氏父子缠住。本来她武功远胜三人，但她先前与公孙止缠斗时受伤不轻，此时未必能全身而退。谁知正引颈待戮，空中忽然飞来一颗石子，将武修文的长剑打落。

　　黄药师仍是一身青衫，目不斜视地冲她淡淡说道：“这些时日你待我外孙女着实不错，便饶了你这一次。”

　　武三通愕然道：“黄岛主，这女魔头数年来在武林中残害无辜，你何必保她？”

　　黄药师微微冷笑：“当年裘千仞在武林中残害的无辜难道还比这女魔头少了？”武三通听得此言不由一呆，黄药师衣袖一拂，不再理他。

　　黄蓉观察黄药师神色，知道父亲是想起了昔年闻名江湖的另一个女魔头。她思及当年梅超风唤她“小师妹”时的情景，心中也颇觉黯然，自不会去劝父亲，反而向李莫愁微微一笑，说道：“李道长，我们后会有期。”

　　李莫愁素来见风使舵，见黄药师青衫独立，众人显然不敢发作，不由微微一笑，飘然而去。但她心知自己一生树敌颇多，虽自负武功不俗，但武氏兄弟师承高明，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在她之上。再加上杨过与小龙女身负绝学，若真与这二人对上，必是凶多吉少。

　　她心中忧虑烦乱，在坊间闲逛数日，竟然刚好撞上受黄药师之托，代为照料郭襄的陆无双与程英姐妹。李莫愁一路跟随陆无双到了她与程英隐居之地，瞧见郭襄，心中登时大喜，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她心知只要郭襄在自己手上，旁人必有顾虑。待得练成《玉/女/心/经》上的功夫，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心中计较已定，当下便往终南山而去。

　　黄蓉经父亲指引，前往程英住处时得知爱女再次落入李莫愁手中，心中又惊又怒。她本是才智绝伦之人，心念一转便将李莫愁的心思猜出了大半。原先她对李莫愁虽无好感，但看她对待女儿确是真心，因而与她同行的一路并不曾起杀念。然而此刻李莫愁若是意欲利用郭襄保命，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够容她！

　　她对程英和陆无双倒并不着恼，见两人面上愧意甚重，反而开解安慰了几句。程英见黄蓉虽然担心，但并未失去冷静，心中一定，低声道：“我与师姐一同前往终南山吧。”黄蓉听父亲提过这个小师妹，知道她的武功虽算不上出类拔萃，比之大小武却要好上一筹，且性格稳重体贴，若有她同行自是心安不少。

　　这时耶律齐与公孙止缠斗时留下的外伤未愈，耶律燕自要留下照顾。黄蓉见耶律燕一介女子，武艺也甚为低微，又见武敦儒瞧她的神情大不相同，心中一动，便留了武敦儒照看。她自己与武三通、武修文、完颜萍、程英、陆无双六人一同前往终南山。

　　几人同行数日便已听闻李莫愁的行踪。黄蓉巧施妙计截住了李莫愁，只见李莫愁身后负了个包裹，也不知其中装了什么，见了众人却只冷笑，手掌轻轻按在郭襄身上。黄蓉与之言语交涉数回，李莫愁才缓缓道：“郭夫人，你在江湖中素有名望，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助我得《玉/女/心/经》，我便将女儿还你，如何？”

　　黄蓉被她如此讨价还价，强忍怒气，脸上仍是含笑盈盈，道：“啊哟，《玉/女/心/经》是李道长师门绝学，这个小妹可做不了主。”

　　李莫愁道：“郭夫人，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杨过对令嫒的疼爱之心不下你和郭大侠，我若以令嫒为胁，向杨过索要《玉/女/心/经》，你说他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黄蓉心知以杨过的心性，若真受李莫愁此胁，十之八/九便要交出《玉/女/心/经》。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李道长与杨过的恩怨是你们师门的纠葛，外人原也不应插手。”

　　李莫愁听黄蓉言下之意已表明她不会相助杨过，心中一喜，道：“如此甚好。”

　　当下几人同行，不过数日便到得终南山。黄蓉心中挂怀女儿，无暇前往全真教。几人跟随李莫愁到了山间一处潭边，便见李莫愁解下身后包裹打开，却是一口比婴儿身子略大的箱子。她看着众人淡淡道：“这便是古墓的入口，不知郭夫人水性如何？”

　　黄蓉等人这才知李莫愁随身携带之物竟是这口木箱，想来她早就准备带郭襄一同进入古墓。一行诸人中武氏父子水性甚好，程英与陆无双幼时在江南水乡长大，水性自也不弱。陆无双一足虽跛，若只是潜水却并无大碍。

　　黄蓉产后不久不便下水，但心中终是不放心女儿，踌躇间却听程英低声道：“师姐且放心，师侄女是有福之人。”黄蓉见程英眉目温婉，神情却极坚韧，心中一定，便也只低声嘱托了一句：“小心为上。”

　　然而黄蓉等人终究不知古墓详情，是以程英等人虽跟着李莫愁一路来到古墓，但不多时便被机关困于房中。李莫愁独自一人深入，乍然与郭芙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