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 春草年年绿》松寥片石

22、第八回 客路青山外（上）

　　李莫愁与郭芙交手过几次，知道这姑娘所学虽然上乘，但功力不足，遇事也无应变之能。因而口中虽与郭芙攀谈，心中却时刻留意杨过与小龙女发难。然而她千算万算，却未算到发难的并非杨过或小龙女，而是这个她以为草包的郭芙！

　　郭芙表面应付李莫愁，实则却在静待良机出手。她瞧出李莫愁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不由心中暗喜。当下她沉住气，一听杨过“玉/女/心/经”四字，当机立断便向李莫愁拂尘上弹去。

　　她功力尚浅，弹指神通的功夫黄蓉也并未授她，此刻不过做做样子，但李莫愁多次在桃花岛武功下吃亏，此刻已如惊弓之鸟，一见郭芙出手，竟是闪避。

　　郭芙要的正是她这一避。她一击不中不再出手，反而后退两步，但这时杨过已如闪电一般窜出，抢到李莫愁身前。李莫愁待要以手中郭襄威胁却已迟了，杨过此时使用玄铁重剑已是驾轻就熟，剑身一抖一扬，带动郭襄的身子。不过刹那，郭襄便轻飘飘地落入郭芙怀中。

　　李莫愁眼见郭襄落入郭芙之手，双眼一眯，左手微扬。只见银光一闪，一把冰魄银针直直飞向郭芙怀中的郭襄！银针来势极猛，杨过待要施救已是不及。却见金光一闪，却是小龙女发出玉蜂针，撞落了几枚银针。然而小龙女究竟伤势尚未痊愈，另有几枚银针来势不减。眼见银针便要射中郭襄，郭芙突然背过身去，当下只听“嚓嚓”几声，原应落在郭芙身上的银针好似受了什么阻滞一般纷纷落在地上。

　　杨过与小龙女一怔，方才想起郭芙身穿软猬甲，若非极沉厚的掌力予她内伤，莫说银针暗器，便是刀剑也伤她不得。然而话虽如此，临敌之际几人却均未想到。待到回过神来，李莫愁却已去了。

　　“李莫愁这个女魔头，亏我还以为她对襄妹终究不同，哪知魔头就是魔头，这么小的孩子竟也下得去手！”郭芙咬牙道。

　　杨过并不接口，拾起地上金针银针，走到小龙女身边道：“姑姑，你怎么样？”

　　小龙女微笑道：“无妨。幸好师姐这时才至，若早得片刻，我‘膻中’穴尚未冲破，那才危险。”

　　杨过这才对郭芙说道：“芙妹，李莫愁为人狡诈，但待令妹着实不错。这银针之上并未淬毒，虽然看着凶猛，但到你这里劲势已消，伤不得小襄儿了。”

　　郭芙一怔，却见杨过突然伸出食指覆住嘴唇，做出侧耳聆听的姿态。她心中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影子，低声道：“杨大哥，也许是我妈妈她们寻着襄妹来的。”

　　杨过点了点头，又侧耳听了片刻，突然面上一喜，扬声道：“陆无双姑娘，程英姑娘，可是你二人到了？”原来陆无双一足微跛，走路声音与常人不同，便给杨过听了出来。

　　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傻蛋！”杨过此时已知来人是友非敌，当下便将众人迎进房内。郭芙一眼扫过诸人，见耶律齐并不在内，心中一黯，却未注意武修文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这时杨过已给诸人引荐完毕，程英眼尖，瞧见郭芙怀抱的郭襄，微笑道：“我们本是跟着李莫愁来此寻郭二小姐。现下看来，李莫愁虽然狡诈，却还是不敌杨大哥和杨大嫂。”

　　她为人温柔说话斯文，众人听了都颇觉悦耳，谁知此时却听武修文哼了一声道：“杨大嫂？也不知叫的是哪个杨大嫂？”他和武敦儒虽已发誓不再见郭芙，然则心中毕竟不能完全放下。前几日在襄阳城外偶遇，几人未曾交谈也便罢了，熟料此行竟会再遇郭芙。他见郭芙怀抱郭襄，对自己视而不见，鬼使神差的，竟脱口说了这一句话。

　　听闻此言，场中诸人无不色变，惟独郭芙淡淡答道：“小武哥哥，与你有杀母之仇的李莫愁刚从此地离开，你现下去追还来得及。”武修文一怔，却见郭芙牵了牵嘴角，又冲杨过微微一笑道：“杨大哥，真是被你说中啦。若是见了面却只能落得如此境地，倒还不如不见。”

　　她看也不看武修文一眼，只对武三通行了一礼道：“多谢武伯伯和几位姐姐仗义相救襄儿，如今二妹无碍，李莫愁也已被击退。龙姐姐身上还有伤，尚需静养，我们在此也不便多留。”

　　程英见她神色有异，也不便多问，只接口道：“师姐还在墓外接应，若是知道小襄儿无恙，定然欣慰。”

　　郭芙见陆无双和程英一动一静，神色间却均有眷恋不舍之意，不由看了杨过一眼。杨过心中一沉，却只能装作不知，对众人说道：“蒙古兵不日便要攻山，诸位若是下山，千万小心。”

　　武三通呆了一呆，道：“杨兄弟，你不跟咱们一起去绝情谷吗？朱师弟和师叔都被困住了。”

　　杨过笑道：“我和姑姑脚程快，几位不妨先行一步，先将郭二姑娘送回襄阳府。”

　　待出得古墓，郭芙将幼妹交予黄蓉，见了完颜萍，不由一愣：“完颜姐姐，你也在此？”

　　武修文抢白道：“完颜姑娘好心救你妹子，怎就不能一同跟来了？”

　　黄蓉听他此话，面现不虞之色，却并不发作。郭芙淡淡瞥了武修文一眼道：“小武哥哥，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武修文一滞，扭头不语。过了片刻，郭芙叹了口气，轻声道：“无论你怎么看我，我总当你是我亲哥哥。”

　　武修文闻言不禁心中一酸，也低声道：“芙妹，在我心里你也永远是我妹子。”

　　程陆完颜三女见他二人脸色有异，心中均是一奇，尚不及细思，却听黄蓉问道：“芙儿，你怎会在古墓之中？”

　　郭芙微一踌躇，便将小龙女如何受伤，杨康父子如何为全真教挡下灾祸，她如何与杨龙二人共居古墓为其护法之事一一道明。黄蓉一怔，沉吟片刻道：“既然尚在终南山上，不妨前去全真教一拜。”

　　全真五子等听闻黄蓉等人来访，迎将出来。这时杨康尚未下山，见黄蓉怀抱郭襄，郭芙跟在其母身后，微微一怔。黄蓉心知丘处机等长辈俱在，郭芙不便开口，便代她将古墓发生的诸事一一告知杨康等人。

　　杨康得知杨过与小龙女平安无恙，放下心来，笑道：“如此最好。不过我这里还有个人要交给你夫君处置。”

　　黄蓉心念一转，笑道：“可是霍都？”

　　杨康点头道：“蒙古兵不日便要上山，霍都留在全真教殊为不便。你和芙儿若是回襄阳，不妨带上他。只是此人生性奸诈，你们下山时切记一路小心。”

　　他话刚说完，却见场中除黄蓉外，众人神色均颇为古怪，不由一愣。黄蓉见状也是心中暗奇，却听郭芙笑道：“妈，你还没给武伯伯他们引荐呢。”

　　黄蓉和杨康均是才智出众之辈，立时便猜其中古怪大约与杨过有关。杨康见黄蓉微笑不语，郭芙低垂着头根本不看他，只得无奈道：“在下姓杨，是杨过的父亲。”

　　众人听了俱是一愣，郭芙这才抿唇笑道：“杨叔叔，你可知杨大哥方才送我们出古墓之时说了什么？他说：‘蒙古兵不日便要攻山，诸位若是下山，千万小心。’”郭芙模仿着杨过的口吻，一字一字地把杨过临别之语又说了一遍。

　　众人见她学得极像，均是忍俊不禁。杨康与黄蓉对视一眼，却不约而同想起多年前在铁枪庙，黄蓉也是这般一字一顿地学杨康说话。

　　黄蓉眼神微闪，杨康沉默片刻，却只是温和地笑了，半真半假地叱道：“没大没小的丫头。”

　　丘处机道：“郭夫人，这三位女子是你新收的徒儿吗？”

　　黄蓉道：“我如何有这等好福气？这位程姑娘是我爹爹的徒儿，她表妹陆姑娘算来是杨过的师妹。至于这位完颜姑娘，则是芙儿和修儿的朋友。”

　　丘处机一怔：“完颜？”

　　他下意识去看杨康的表情，却见杨康双目微垂，嘴角含笑，并无任何异样。程英与陆无双行了礼，完颜萍却神思恍惚，全没留意黄蓉提起自己。郭芙喊了她一声“完颜姐姐”她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行礼。武修文道：“完颜姑娘，你方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黄蓉听他问得如此莽撞不由心中暗叹，果见程陆二人脸上奇色一闪而过，丘处机也面现讶然。她心想此番了结绝情谷之事后定要好好教导两个弟子一番，耳中却听杨康悠悠叹口气道：“说话行事全不顾场合，大嫂，你收的好徒弟。”武修文一听便知杨康是在讥他，不由怒上心头，正欲开口，却听杨康似笑非笑又道：“怎么，不服气？还想再闯一次蒙古大营？”

　　武修文又羞又愤，一张脸涨得通红。杨康心知黄蓉生性护短，他若再多说，这大嫂指不定要给他难堪，便只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行啦，少年人一时意气也是常有的。只是但凡开口动手之前，最好先想想，若你出了事，你的亲人长辈该有多伤心。”

　　武修文闻言一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杨康这时已转头对程英笑道：“这位是程姑娘吗？那日襄阳城外，你曾救过儿一命，我极是感激。”

　　程英见杨康向她行礼，慌忙道：“不敢。杨大哥为人仗义，又予表妹有恩。杨大哥有难，小妹自然义不容辞，怎敢受此大礼？”

　　杨康笑了笑又道：“在下冒昧，还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的近况。”

　　程英一怔，问道：“何人？”

　　杨康道：“不知傻姑可好？”

　　程英“啊”了一声道：“师姐精神很好，身子也甚硬朗。”杨康自是知道程英上次与杨过分别，正是因为杨过从傻姑口中套出自己身死铁枪庙与郭靖黄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提起傻姑之时，程英脸上却仍然一派温婉，并无一丝异色。

　　他心中暗赞，口中却道：“不知她现下身在何处？待绝情谷一事了结，我便前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