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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十三章 露甲 ...


  •   且说仇雪,没去凑那热闹,坐在原地,望着山顶上的枯枝残阳,忽一阵大风吹来,她被迫闭上双眼,尔后听见摆放在石上的古琴铮铮作响,杀气相并。

      风停,声住。

      待睁眼看去时,琴弦已断。古琴跌翻在地。

      仇雪大异,将其拾起,细察一番。待任离云回来,细说了经过。琴上五根弦丝,断了四条。

      这时常欢也连爬带滚地跑回,模样比之前更狼狈,贺仙气冲冲地在后追赶,见大家都在,才稍稍收敛,只怒目相视常欢。

      任离云问常欢道:“以前听你说过:奏律听声知吉凶——适才一阵邪风奏乐,还把这琴弦吹断了,你看,该不会是不祥之兆吧?”

      常欢喘定气,细看一眼琴弦,笑道:“咱们可算是找着出路了!”贺仙听罢一喜,忙问:“这怎么说?”

      常欢有些受宠若惊,“啊?”了一声后,指着那根未断的弦:“你看,这根是‘徵’弦,所谓‘内合五行,外合五音’,这‘宫、商、角、徵、羽’中的‘徵’音,对应五行之‘火’,火,正指南方。”贺仙不懂这些,听了等于没听。

      余人中就属任离云有些底子,问道:“出路在南方?”常欢点头应道:“正是!咱们一路往正南方向走,定能找到一线生机。”

      沈飞听罢,在一旁与贺仙密语:“瞧瞧,还是常大哥有办法,你就别找他麻烦了。”

      常欢浑身湿透,点了火将衣物烘干,随后与众人启程。临行时约定,若不慎失散,就往正南方向一路去,直到岸沿。

      走过一片金黄树林,自两崖间穿出去后,眼前赫然一条谷坡,高处云雾甚浓,左右两峰如有千仞,耸入云端,望之无极。

      中隔一池清潭,艳绿如翡翠。沿木桥横渡过去,上了石阶,来到一处栈道口。栈道傍山腰搭架而成,路甚窄,仅容一人走过。

      贺仙性喜冒险,见此等险绝处架了条栈道,护拦大半失修,还望不见尽头,即刻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还不忘回头喊:“阿飞,快跟上!”

      常欢早知道沈飞胆小,趁其畏畏缩缩之际,抢了先。沈飞占着道,又不肯走,任离云正不知如何是好,仇雪与他商量:“不如我殿后?”任离云一笑,应道:“好。”也上了栈道。

      贺仙无奈,只得先行,快步走一阵,摆脱了常欢,再慢步往后瞧看。

      常欢见贺仙已走远,索性等任离云前来,道:“你跟仇姑娘好像挺默契。”任离云“嗯”了一声,见他不走,问:“你还有话要说?”

      常欢见左右无人,悄声道:“仇雪是蓝啸天的人。”他素知任离云处事粗枝大叶,只为让其留个心眼。任离云于此早已知晓,说道:“你是要我防着她罢,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信不过,索性别让她跟来,岂不省心?”

      常欢一怔。细细体味这话,还有方才冲仇雪那一笑,他愈发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微妙。

      故意说道:“也对,就依你的,想个法子骗她留下。”停顿片刻后,佯装转身去找仇雪。任离云立马拉住他,阻止道:“扔下她,等同于绝了她的活路。”常欢沉默不语。任离云又劝道:“这回幸亏有她,不然仅凭我一人,很难在蓝啸天手里救人。我信她。”

      常欢故作烦难地叹息一声,边往前走边道:“我也没想扔下她,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人倒不坏……”任离云紧随其后,“嗯”了一声。

      常欢又道:“眼下也不宜再让别的人知道她的身份了,你以为如何?”任离云点头:“如此最好。”

      常欢接着道:“仇雪此人,精通刀剑之术,也算是个罕见的奇才……于你正是良配。”任离云没提防最末这一句,重重地“嗯”一声,及后发觉,脸色一沉,想抬脚踢过去。

      常欢哪敢多留,早窜到前头去了。

      任离云放缓脚步,刚喝了一口水,听见沈飞在后头嚷嚷:“哎!你怎么会有师姐的水囊?”任离云被水呛倒,连咳数声。

      沈飞赶上来,仔细瞧了一眼:“错不了!这上头画的一对翅膀,正是她的手笔。”略一回想,笑呵呵地指着他:“是在嵩山那会儿,她递给你漱口的!这么个破东西,你居然一直贴身带着,还敢说不喜欢我师姐?”沈飞恼他上回语气凶恶,趁他被水呛着,瞅准时机倒打一耙。

      任离云被抓着现形,一时无言应对。

      仇雪早在后头听见,解围道:“是他看见贺姑娘的有趣,照着画的,我能作证。”任离云看着仇雪,不由想起方才常欢那一句,暗忖:也不知有没被她听去了。慌忙背转身。

      沈飞气结,不满道:“你啥时候被他收买的?”仇雪不答,望向任离云背上的古琴,若有所思。

      离开栈道,再翻过一座山头,只觉天高草密,山脚下不远处,有一条极细长的鹅卵石小路,人工铺就而成,石子缤纷五彩,煞是好看。

      路的尽头,有座极突兀的房屋,墙色雪白,四面无窗,也无门可入。屋前孤零零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只烧鸡,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因觉有异,众人停下了脚步。等了一阵,久久不见有人出来。看着那只烧鸡,只觉越发的饿了。可眼前的烧鸡像是个陷阱,谁都不敢妄动。

      为问明路向,仇雪道:“我去探一探。”贴近屋墙细察良久,终于发现自上而下,有两道可疑的细缝,猛一用力推,入口即刻显露出来。

      只门轴定在正中而非侧旁,门才刚打开,旋转了一圈,又合拢上。

      仇雪这回不敢用力过猛,使力开了条缝,才缓缓推开门。门开了,众人都凑了过去,却都不敢贸然入内。

      屋内的情形,一眼就能看尽,都是雪白的墙,里头空无一人。

      沈飞围着那只烧鸡转呀转,忍不住伸长脖子嗅了一下,道:“横竖没人,不如咱们把它分了吧!”

      话音刚落,屋里突然走出一个穿素袍的男人,约摸三十岁,冲他喝道:“这是我的鸡!哪儿跑来的野小子,走!走!走!”

      沈飞大惊,慌忙跑开。贺仙与仇雪也没看出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都是一惊。

      任离云在旁一笑,低语:“这不就是你早些时候在开封客栈玩的鬼把戏吗?”常欢心不在焉地点头,望入屋内,片刻,“嘿”地一笑,道:“这不算什么,我去会会他。”

      说罢,径直入了屋内,那屋主还没反应过来,常欢已匆匆走出。

      甫一站定,便抬棍在雪白的墙上画了两张凳子。

      正画着,那屋主瞪眼大叫:“喂!谁准许你乱画我的墙!”常欢背靠着墙,应道:“我没有……”一边将画好的两张凳子从身后的墙上取了下来。摆到石桌边上,笑道:“这位大哥,请坐!”

      墙上的画一眨眼就消失,变作了实物,贺、沈两人及仇雪,皆看得目瞪口呆。任离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肚子里好笑,脸上丝毫不动声色。

      屋主一阵诧异,上上下下瞧了他好一会儿,随即“哼”的一声,气势上却比之前弱了许多。指着那凳子,说道:“你不过是拿了别人东西,算什么本事!”边说着,坐了上去,见身旁还有一张,也移过来拼起,一并坐了。

      常欢忙上前赔笑道:“这位大哥别生气,是小弟的错,我这就去钓两条鱼上来,送给你吃,如何?”那屋主嗤的一声,道:“这附近连口井都没有,你上哪儿钓去?”

      常欢一笑:“我要是能做到,咱们能搭个桌儿,吃一顿吗?”屋主听罢,垂头想了想,又看看一旁同行的数人,回转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常欢道一句谢,转身在墙上画了些柴枝,取出火折点燃。众人惊奇地发现,墙上的柴枝竟真的生出烟气来!

      常欢道:“火生好喽!”接着,拿木棍在白墙上画出几道墨黑色波浪纹,波纹上方又画了一道垂直的长线。贺仙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这时,常欢将木棍一端抵在墙上,贺仙才明白,原来是根鱼丝线,心中大感疑惑:凭这根假线,真的能把鱼钓上来吗?

      才想罢,闻见“哗”的一响,常欢把棍一抬,假线成了真丝,在那波浪中,两条活蹦乱跳的河鱼,被提了上来!

      贺仙不禁擦了擦自己的眼,仇雪和沈飞也惊得张大了嘴。

      只见常欢一手提着活鱼,往那波浪纹里瞧了瞧,“哟”的叫了一声,扔下木棍,腾出一只手来,伸进墙上的水波纹中,倾刻,捞上来一只挥舞着大钳的螃蟹!

      到此,屋主也不由站起身,拍手叫好。

      常欢回头说了句:“我这就把它们煮了。”用那鱼线穿上那两条鱼和一只螃蟹,吊在生好的柴火上烤,过了不久,便有香味传出。那屋主大赞一声,也学他在墙上画了些杯碗竹箸,袖子一晃,尽落手中。

      常欢见了,也连连叫好,将烤熟的鱼蟹奉上。

      屋主又搬出好些椅子,而后在附近园圃内,采了些栽种的瓜果回来招待众人,常欢称谢,又道:“有菜有肴,怎可无酒?”又画了只酒壶,取下来,送上。屋主更加欢喜,拔塞一闻,赞道:“好酒!好酒啊!”

      酒过一巡,那屋主望着众人,突生感慨,道:“诸位不如留在我这儿吧,看看,这一片山头都是我的,保管你们吃好住好活上百年!”常欢感激地拱手回道:“兄台美意,我等在此谢过,只是尚有要事在身,非得出山不可。”

      屋主一拍桌面:“什么要紧事儿?能比自个儿的性命重要吗?”沈飞一听,忙问:“前辈,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屋主解释道:“想出山去,必得闯过‘五绝阵’,那可是一条寻死的路啊!十数年来,我就没看过能从阵里出去的活人。”沈飞一听,小脸儿登时就白了。贺仙与仇雪也是才知道,暗惊,均朝常欢看去。

      常欢笑了笑,转而问屋主:“还没来得及问前辈的尊姓大名,这儿是您的住处吗?可晓得五绝阵的入口在哪儿?”屋主叹了口气,问道:“小兄弟,你们是决意要入阵了?”常欢回道:“正是。”

      沈飞在一旁苦着脸,暗想:这一带山明水秀挺好的,过一辈子也不差。拿眼瞄向贺仙。贺仙瞅他一眼:你想都别想!别开脸去。

      屋主饮下一杯酒,缓缓相告道:“我姓路,单名一个‘甲’字。是甲鱼的甲。这所屋子并非我的住处,我只负责在此看守。”常欢微微沉吟,片刻,已悟得玄机:“人都说‘遁甲’,前辈偏叫‘露甲’,莫非五绝阵的入口……就在这所屋子里?”

      路甲听罢,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笑道:“果真是考不倒你呀,小兄弟像是有备而来的。”又逐一扫视任离云贺仙等人,道:“看得出来,你们几个,生得聪明俊秀,都不是简单人物。”徐徐起身,说话的声音也哽咽起来:“我与亲弟误入天易门禁地,在此被困多年,也盼着有朝一日能出去,你们这回要真能活着出去,那我和他,也得解脱……”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路甲也是误进了“光阴绝路”,被抓进来的人。

      仇雪在一旁道:“还请前辈好好指点我们,该怎么走。”

      路甲连连点头:“我把能说的,都跟你们说,可得记牢了!”众人齐声答应。

      只听他言道:“这入阵后的第一关,只须牢记:按他们说的去做,切不可投机取巧。此关一过,自有安顿之所,吃好住好,前往第二关的路径如何,不必操心,自有人来为你们指明。还有这第二关……舍弟也在其内,诸位若能胜出,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他——他们输了阵,是要拿人出来祭旗的,我担心他会被挑中。”

      沈飞忙问:“那什么第一关第二关,究竟怎么回事儿?能不能说清楚?”路甲摇头道:“这可不能多透露,你们去了就知道。”又对常欢说道:“再有,须时刻紧记五行相生相克之道,‘五绝’,就是五行之意,甭管它阵势再绝再坚顽,也必有其薄弱可攻破之处。”常欢忙拱手称谢,道:“前辈的话,紧记在心。”

      相谈至此,眼见天色近晚。路甲将众人领入屋,搬开大片地砖,见有一个穴口露了出来,极大,能容人进入。此时穴口紧紧封闭,表面左白右黑,是个太极符。

      路甲在符上敲了数声,穴口便打开了。

      穴内极宽敞,沿路皆有灯火相照,不消半盏茶功夫,便已行至另一端出口。沿石阶走上去,是间小土屋,内墙甚陋,桌椅生尘,显是久无人住。

      众人上去后,洞口立马封闭。沈飞歪着脖子左看右瞧,竟找不出丝毫缝隙。哀声一叹,暗想:这会儿是彻底不能倒回去了。

      又见这屋里,一点可吃的都没有,正要再叹,忽想起方才常欢变活鱼之事来,立马转忧为喜,问道:“哥,我一会儿要是饿了,你能不能……再给我变出几条活鱼来?”

      常欢如实说道:“假的,那都是障眼法……”走出门外,指着不远处的溪水道:“你要是饿了,可以去那儿捞几条上来吃。”

      沈飞在屋里愣了一阵,才跟过去,问道:“你刚才又是钓鱼又是捞螃蟹,都是假的?那……那我吃进去的到底是……”

      常欢只觉一阵好笑:“你就放心吧,是我烘衣服那会儿抓的鱼,早就烤熟了。”沈飞恍然,晒笑几声。

      北面,是一大片竹林,贺仙和任、仇二人早走了过去。

      贺仙见林边有条浅溪,清澈见底,掬了一口,赞道:“真甜啊!”拿水囊出来盛了。仇雪瞄见她的水囊,果真与任离云的一模一样,不由瞄了眼任离云。

      任离云忙别开头,眼望四周。忽见南面不远有一块巨石,石上似乎写了什么,这便指道:“你们快看!”

      众人齐齐奔近瞧看,果然有所发现。

      石上明白写着:请君入阵。还画了箭头,直指南面石崖夹道。

      五人依指向而行,这一路渐渐草多树少。偶见倾崖之上有危石,望之生畏,疾跑而过。

      长久照不到日光的崖底,阴冷入骨,令人一阵哆嗦。拐角处,怪石森然突起,迎面飞扑而来!惊出一身冷汗后,方瞧清楚,不过是崖下嶙峋处,自然之鬼斧神工,咄咄逼真。

      沿途不时有箭头标示方向,也不知要走到何时,任离云仰头望了眼:“时侯不早,退回竹屋,还是继续走?”常欢与他并肩而行,想了想,道:“先往前探一探,不行就退回去。”

      说话之间,正好走入一条由两面陡峭的石壁逼出的土道,道窄且长,夕照落不到此地,放眼前望,薄雾渐浓,看不见尽头。

      沈飞心中惶惶,正巴不得回屋,叫道:“太阳快下山啦!不如现在就回!”贺仙瞅一眼:你这胆小鬼。

      忽然,一只脚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贺仙低头看去,隐约是只沾满黄泥的人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腕!当即“啊”地惊叫出声。

      任离云回身一瞧,反应奇快,抽剑就往那手砍去!

      泥手化作碎沙,洒满了贺仙鞋面。

      常欢也是一惊:“此地不宜久留,先退回去再……”话未说完,就看见有只泥手抓住了他的脚,一根钢刺,洞穿了他的靴面,直透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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