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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十四章 破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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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瞧着那根钢刺,脸色煞白。任离云砍掉那泥手,抓上常欢腰带,一口气提回土道口。余者骇然,匆匆跟着退回。
方站稳脚,贺仙二话不说,蹲下身替常欢脱了靴子,细细察看,无半点损伤——钢刺是从脚趾隙中插上来的,竟连皮也没擦破。
贺仙不禁松了口气,抬起头看,余人皆鸦雀无声地看着她。她这才觉得不妥,甩开常欢的臭脚,掏出帕子来擦手。
沈飞道:“哥,你真是命大!不然就应了那句什么‘出师未捷身先……’”常欢套回了靴子,打断他:“呸呸!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沈飞笑看一眼贺仙,回头道:“大难不死,必有……艳福。”常欢哈哈一声,两只眼笑得眯成了缝。贺仙不禁恼羞成怒,将擦了手的帕子塞进沈飞嘴里。
此时,地底下传来一个声音:“来者何人?”常欢想了想,应道:“各位英雄,我们是来闯阵的。”地底下寂然片刻,又问:“同行一共几人?”常欢回道:“五人。”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道:“好,那我先去准备五口棺材。”
沈飞听罢,脸色发青。任离云不甘示弱,朗声道:“棺材还是你们备着吧。”
地底下忽冒出不少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那好,想死的只管过来,奉陪到底……
随后一声叱喝,众皆噤声。此前那声音又道:“五位可看见崖下留的字?”
光线暗惨,细寻摸索,果见刚入道的崖壁上,刻写了“通行”二字,上有箭头指向前方。常欢回道:“看见了。”
那地底的人喊话:“你们只许从这条道上走,若能走出浓雾,算你们胜。”众人不禁皱眉,这不得从你们刀尖上过去!
被他们如此刁难,仇雪忍不住与贺仙道:“可惜你用不上轻功,不然……”话未讲完,左右两座石崖忽生了脚似的,缓缓拉近几寸,土道比此前更窄了。
土里的人冷笑一声:“用轻功?想都别想!”仇雪和贺仙互视一眼,不禁咋舌,均想起路甲之前说的话来。
常欢在道口前踱步一阵,忽含笑道:“天要黑了,我们打算明早再过来,行吗?”
地下哄然发出笑声,一人应道:“明年再来也成啊,只要你们撑着住。”另一人道:“难说,他们指不定能像牛羊,可食竹叶野草充饥。”又是数声大笑。
明知这是激将法,常欢抬手相阻,让贺仙等人少费唇舌,随后拱手道:“各位英雄,告辞。”
五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贺仙气恼:“那群人也太得意了!”任离云道:“他们以逸待劳,自然得意。”沈飞也大嚷:“可不是!就一座破屋子,什么吃的都没有,我可撑不了两天。”他刚才特意去溪边看了,别说鱼,就是小虾也不见有。
常欢瞧他一眼,笑道:”谁叫你撑两天,顶多不过一夜。我有头绪了……”众人一听,大喜,异口同声道:“快说!”常欢悄声道:“‘高脚七’,小时候玩过吗?"
任,仇两人听了,拍手称妙,贺仙不知何物,三人争相解惑,又是一阵热闹。只除了沈飞。听了以后,气不打一处来,渐渐放缓了脚步,与众人落下好大一截,见无人发觉,更加气愤伤心。索性停下脚步,暗想:我自己也有对策,根本不必靠你们!
土道旁有个山洞,他方才往里看了好一阵,像是可以直通过去的,既然如此,又何须这么费事。
他愤愤然离开众人,回到幽僻的洞口前,望见对面隐隐有光透入,不禁大喜,本欲回头告诉贺仙去,却又转念一想:不如自己先去探探路,要走得通再跟他们说去,界时立了功,看还有没有人小瞧他!
想罢,走入洞中,全然没有发现洞外刻的“禁入”二字。
过得好一阵,直走得脚都酸了,可对面洞口透出来的光,还是那么远,正想着要不要倒回去,这时,脚下的硬泥突然变软,只往下瞧的功夫,整个人便倏地跌入大坑。
却说贺仙,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直走到土屋外,才发现沈飞不见了。
四人掉头回去寻找,隐约听见前方的呼救声。最终在土道上,隐约看见沈飞身处薄雾中,从地底下钻出来,大喊:“师姐!快救我!”
任离云策动银丝,欲将沈飞捆紧拉回,可这一触,沈飞瞬间变成了沙子跌落,化为土堆。众人大惊,之后,沈飞又把头钻了出来:“哥!你快想法子救我啊!”贺仙不假思索,就要朝他奔去,被常欢死死拉住:“别去,是陷阱。”
果然,土底之人纷纷发出笑声,诱道:“小美人儿,你再不过来,我们就杀了他。”
常欢朗声怒道:“没想到你们天易门如此技穷,居然要拿个孩子做要挟!”一人应道:“是他不按约定,妄想入洞里找捷径,才被抓的。”常欢略一思索,便明白他为何要另觅捷径,心中内疚,喊过去道:“小飞!是哥没考虑周全,忽略了你!”
贺仙不禁气结。一时不留神,这小子就要闯祸!忙问:“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人?”
一人回话:“五人闯阵,生死与共。你们的命要真有那么大,能闯出五绝阵,我们自会放了他,要是五人都折在这儿,那……哎?你们说说,该怎么处置他才好?”另一人道:“这家伙也没啥用处,不如烤熟吃了吧!”地底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任离云心有不甘,循声以银丝刺入沈飞四周,扎得很深,却没扎到一个人,常欢看在眼里,露出疑惑神色。不久后,沈飞也哭着喊着被拉下去了。
贺仙更加心急如焚,连喊了数声沈飞,再没一点动静,不禁泪眼汪汪:“他们不会……这会儿就把他吃了吧……”
仇雪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片刻即冷静下来,宽慰道:“他们这么做,是想借此打击我们的士气,让我们心神不宁,好败给他们,你千万别多想,不然就中计了。”任离云也收回银丝,道:“说得没错,不能自乱阵脚,不然怎么能救回那小子?”贺仙听罢,才略略心宽,喃喃道:“对,不能自乱阵脚败给他们!”
常欢凝视沈飞方才钻上来的地方,暗暗思索。
归至竹林,见天色尚未全黑,仇雪与任离云便按常欢此前的计策,砍下几根竹子,截短了带回去。
见屋内竟还备了只蜡烛,常欢忙将它点上,又从袖内掏出一件事物,递予任离云:“用它在竹上钻个方孔,要对穿的。”任离云取过,瞧了半晌,一旁的仇雪忍不住道:“这枝发簪是木做的,怎可用它来钻孔?”
贺仙站在门边,只顾外瞧,听得这话,回头,见发簪仿佛就是肖岳那根。忙过去稍稍使力一拔,就开了。
烛火下,刀口光芒锋利,有些刺眼,而驳口正隐藏在发簪的木纹之中,任离云不由赞道:“妙极,藏得真好!”仇雪也笑道:“贺姑娘,你真聪明。”
常欢缓缓踱步到贺仙身旁:“不是她聪明,而是老早有人跟她说过,内有机关。知情人不说,又怎知暗藏着玄机呢?”任、仇二人均不由点头。
贺仙想起正是它,刺伤了松庭方丈,令其几乎丧命,不禁一叹。常欢问道:“你为何叹气?只为我义父吗?”
贺仙只觉他话里有话,却懒得去想,只道:“我且问你,它怎会在这儿?是你偷出来的吗!”常欢冷笑一声:“哟,这又不是你的东西,干嘛一副兴师问罪的……咦?莫非你已经收下了?答应做人家老婆了?”任离云听得微微吃惊,朝贺仙看去。
贺仙怎不知他所指为何,气得双颊通红:“谁答应做他老婆了!”常欢试探出结果,暗暗窃喜。
任离云怕他俩又吵起来,问道:“明天什么时候动身?”常欢不答,许久,忽叹了一声,道:“我总觉得,有一个很大的陷阱,正等着咱们去。”任离云听他语气大变,举着一根竹竿,问:“这法子行不通了?”
贺仙和仇雪也望向他俩,竖耳倾听。
常欢道:“还记得你方才扎不着人吗?他们藏身之处,比我想的要低,这不是寻常的纵地之术,或许……我们眼见的地面,是假的。”贺仙“啊”了一声,脱口道:“假的?那该怎么走!小飞怎么办?”常欢道:“别急,只要破了那层障眼法,一切不在话下……明日天大亮了才过去,大家都得小心,随机应变吧。”
次日,行至土道前,常欢冲土下之人高喊:“各位英雄,多有得罪。”一人闻言,叫道:“你们真来了?好啊,不怕死的就来吧!”
大布揭开,任离云将里面藏的竹杆分派出去,每人两杆。粗壮的竹杆几与人同高,杆子中下部钻了个方形小孔,再塞入结实的方形木条,对穿过去,作为踏脚处。如此一来,人站上去,便与地面有一段距离。
地底之人一看,便知他们是要以竹杆作腿增高,均大笑一阵,叫嚣道:“凭这破玩意就想过去?”常欢闻言,更觉不妥,悄声道:“记得,小心为上,过不了就退回来。”任离云与仇雪两人暗暗点头。
原来四人昨夜商议后决定,任、仇二人先走一段,若无异状,常欢与贺仙再起行。
仇雪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回眼看,任离云落后自己一丈多远,正欲笑话他,哪知竹杆下地面开始变软,身子疾速下坠!
所幸踩脚处距地有一尺,仇雪急忙缩脚,此时竹杆一半已没入泥中。常欢早有准备,与贺仙一同抛出手中绳索,一条向着仇雪,另一条则甩到任离云手中,以防万一。
且说任离云,竹杆有异状他也不着急走,瞧它一点点沉没,刚至靴底,便定住了,与仇雪的光景大不相同。手握贺仙抛来的长绳,冲仇雪喊:“到我这儿来!”随后接过常欢扔来的竹杆,借力跳回原地。
仇雪敏捷回身一跃,稳站在任离云之前的竹杆上,随后,也依任离云之法回到贺仙身旁。看着这么长的竹杆直直没入软泥中,逐渐消失,心中暗叫好险。任离云则见他那两根是斜躺着被吸入泥中的,有种说不清的古怪。不由望向常欢,他此刻也正转头,笑问:“你们的刀剑能砍下大树吗?”
四人回去,又忙活了一整天。到次日近午,任、仇二人手执火把,滚着十截数尺长的大木桩走到阵前。地底下传来声音问:这是要做什么?还有两个人呢?
任离云和仇雪不理,将八截木桩推向前方,眼看它们越聚越多,虚假的泥地面果然渐渐陷落,眼见破绽愈来愈大,二人搬起近前的两截木桩往凹陷处砸去!地面彻底破裂。
听见地里的人,正被接连跌落的木桩砸得叫苦不迭,四处闪躲。这时,任离云脚边剩下的一段木桩问道:“可以入阵了吗?”仇雪入内探查,借火光看去,正如常欢所料,这下面是个斜坡。方才木桩纷纷沿坡滚落,为他们开了路,已无人敢阻挡,而坡脚尽头处,已看得见光。喜道:“可以入阵了!”
这段木桩滚落到了坡底,最终撞到一物,才停下来。过不多时,常欢与贺仙从木桩内爬出。只见四周空气晴朗,无一丝雾意,而土阵里的人也现身分列于长坡两旁,知道是闯过阵了。常欢朝上高喊:“你们直接走下来吧!”
这时,木桩方才撞上的石屋里,走出一名四十来岁的黄衣男子,也没说话,只朝前方吹了声哨,哨响过后,斜坡那头的队列走出一个少年人。
黄衣男子朝四人一拜,道:“各位技高一筹,我等折服。”说罢,那名少年在跟前下跪,男子接着说:“这是阵中一名弟子,任凭众位发落,我等愿赌服输。”那少年早已浑身发抖,口中却不敢有半句求饶。
常欢想起路甲的话,上前扶起少年,道:“回去吧。”少年惊讶地抬起头,喜得涕泪交加,生怕他反悔,疾跑回去。
那黄衣男子见他没开杀戒,拱手道谢:“公子聪明过人,又心地宽厚,必定福泽深远。”
贺仙在一旁问:“我师弟昨日被你们抓了去,可否让他出来相见?”不料那黄衣男子道:“他已被送往别处去了。姑娘请放心,我们决不会对他有半分加害……”仇雪道:“口说无凭。”
黄衣人忙道:“是真话。门主曾说,若众位能五关皆过,那便是天易门的大贵人,诸位请放心,那位公子,我们会照料妥当的。”贺仙心道:怎么能放心得下。可眼下也无计可施了,只好默默祈祷,沈飞能平安无事。
那黄衣人又指向前方,道:“那儿有座小屋,门外插有黄旗,诸位可到屋里歇息,吃喝诸事,唤门外的人便可。”
常欢笑着拱手回道:“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