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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一章 传闻 ...


  •   这是开封城周边的一个小镇,虽比不上开封的繁华,可它位处码头附近,也有自己的热闹。

      清晨,一辆马车朝镇上最大的酒楼赶去。

      那驾车的人,头戴帷帽,腰悬阔口大刀,一袭亮得刺目的白衣,如冰似雪,在喧街闹市中穿行。

      江湖中人打扮,又且行色匆匆,寻常百姓见了,都退到屋檐下,街道旁,给这人让出条路来。

      白衣人一勒手中缰绳,马儿停在酒楼一侧。敏捷地跳下车,正准备敲门。

      只听一人在身后粗声粗气嚷道:“喂!门板上写了:‘酒楼歇业,恕不招待’。你不会认不得字儿吧?”喊话的是个瘦子,正坐在小茶摊里。

      相较两旁的铺面,酒楼稍为缩入,流动的小茶摊见酒楼不开,便将摊子摆在门前这块空地上。

      那瘦子嚷罢,负气地一拍桌面,与对坐的胖子道:“唉,本想请你进去吃鹿肉馅的包子,真气人!”桌子本来不稳,这时一晃,碗里的茶水大半洒了出来。

      那胖子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投向那白衣人——许是错觉,这人隔着那帷布,打量着他俩,隐隐中似有一股逼人的寒意。

      他一阵哆嗦,再不敢去深究了。

      元神归位,回想适才,他与瘦子聊天,正说到兴头上!

      继续追问道:“你刚才说,有人杀了松庭方丈?真的假的!”

      酒楼谢客,又是在大清早,行人稀少。

      茶摊儿上除了那忙着煮茶的老板,就只有这俩,也算清静。

      白衣人听见最末那句,身影定了一定,瞥向那摊子,空位子多的是。

      这便将马车安顿在酒楼旁的小巷口里,叫了碗热茶,坐到后一排,静听传闻。

      那瘦子见茶已凉,咕嘟咕嘟将它饮尽,接着方才的问话,回道:“是有人想要杀他,没得手,诶,不过听说他这回伤得挺重哪!”胖子一边听着,随手端起碗,却被热滚滚的茶烫了下嘴。龇着牙,道:“难怪呀……难怪武林大会突然取消了。咦,不过,谁有这个本事,居然能伤他?”

      两人说到激动处,声音越发响亮,引得酒楼的窗子也悄然打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白衣人转头瞧去——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目清秀,生面孔。

      瘦子手一拍桌:“哎哟这个人,你绝对是猜不着!他呀……”把脖子伸得老长,凑过去说:“云南五毒教顾星儿……她的亲生儿子!”话语声不大不小,正好飘入白衣人耳内。

      白衣人正抬袖擦去唇上的茶渍,听得这话,不由顿住。

      那胖子张开嘴,样子有些傻气,好半天才缓过神:“你说什么!顾星儿?她打哪儿来的儿子?你没弄错吧?”

      那开窗静听的少年,早已是一脸怒容。

      待听到这一处,终忍不住大叫:“你们不知就里,少在这儿乱说!!”不甚敏捷地跳出窗来,一瘸一拐地朝茶摊走去。

      原本静悄悄的酒楼,无故钻出个活人来,还冲他们大嚷,两人一时都傻了眼。

      直待他走到跟前来,瘦子方回神,瞥一眼少年的脚,面露鄙夷之色,取笑道:“就你这瘸子,走的路还没我过的桥多呢,凭什么说我?”

      少年一脸气愤,驳道:“哼,就你这井底之蛙,净知道胡吹。我倒想问问你,可曾进过少林寺的大门?”那瘦子眉头扬起,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后,神情更为不屑,道:“嘿!你这小子,别以为穿了件好衣裳就了不得,像你这样的纨绔少爷,我见多去了,口气不小,世面却没怎么见过。”说罢,冷笑了一声。

      少年也一声冷哼:“没见过世面的人是你。”那胖子听罢,看了他一眼,在旁问道:“这位小兄弟,莫非你去过少林寺?”

      那少年微微抬起下巴:“何止去过!”又压低声来说道:“就这回,方丈遇刺,我正好在场。”随即略说了当时看到的情景,方丈伤及何处,用什么给刺伤的,少林寺人又是怎样与凌傲峰和顾星儿周旋,都说得极为详细。

      那两人听后,互视一眼,心中均觉诧异——他们也是跑江湖的,听这少年言之凿凿的,不似有假。

      瘦子立马就静了下来,那胖子继续相问:“方丈武功这么高,那顾教主的儿子,又是如何得手呢?用暗器?用……”

      少年打断道:“谣言!都是谣言哪!大侠,你可千万别信!刺伤方丈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

      接着,手脚并用,来回比划,绘声绘色地讲起那日情形——

      原来那刺伤方丈的恶人,竟是个懂得易容术的,伪装成哑巴和尚混入少林,再将顾星儿之子抓入一个旧殿堂里,本来打算去外头放一把火,趁乱将他带出寺外,哪知道殿内的箱子突然活动起来,四处乱飞,将那恶人困住,打了个半死。

      他受伤过重无法出寺,为免给别人瞧出破绽,只好与顾星儿之子对换衣服,假装成他,回到卧房,静候时机,顾星儿之子则被逼吃了迷药,还被锁入大箱之内。

      说及此,那少年双目含泪:“这人假扮成他的模样,方丈才一时没有提防,给刺伤了,而他,就在那又脏又乱又臭的鬼地方喊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寻,嗓子却哑了,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抽泣一声,抬袖抹抹眼泪,“一直提心吊胆熬到天亮,终于等到有人来救他,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瘦子听罢,只觉破绽百出:“少林寺的箱子怎么无缘无故的会飞?还有,他不是吃了迷药吗?都给迷晕了还怎么喊一晚上哪?”那少年应道:“啧,区区一点儿迷药,算得了什么?就是毒药,我也不……他也不怕。”

      听到此处,白衣人悄然掀起帽帷一角,细细打量那少年。

      在外人听来,或许觉得这话有点“错漏”,可白衣人却知道,五毒教主的儿女子孙后人,迷药剧毒天生就能自解,而知道这秘密的,屈指可数。她,是其中一人。

      胖子听罢少年所言,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这小子,以为是说书呢!”瘦子也笑道:“说得倒挺鲜活的,依我看,比李先儿强多了!”少年叫道:“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儿!”两人见他表情如此认真,反而笑作一团,那少年不禁握起双拳,一咬牙:“你们晓得我是谁吗?!”

      胖、瘦二人齐齐摇头。少年施施然坐下来:“我就是你们口里说的,刺伤方丈的人。”胖子瞪大眼,缓缓而起:“什么?你……你就是顾星儿的……”

      沈飞单脚踩上条凳,往自己鼻尖一指:“猜得不错,正是小爷我!”

      那瘦子张嘴大笑,笑了好一阵后,说道:“我看不知就里的人是你——那孩子的亲爹是谁,晓得不?沈御风!听说老沈早就过世了,‘邪吟’一直在小沈手里,如今江湖上有谁不想抓他?躲还来不及呢,还敢跑出来说小故事、报尊姓大名?谁信!”

      胖子手一拍大腿:“我说呢!他怎么能伤得了方丈,是用了‘邪吟’吧?”瘦子点头:“猜对了,那小沈,此前是受玄冥宫和顾星儿的指使,潜入少林寺,用‘邪吟’加害松庭,得手之后他就跑了,由玄冥宫的人一路掩护,逃往雪峰山去了。”

      沈飞脸色发青,惊慌之下收回脚:“不!不是这样的!你们胡说!”心里乱糟糟地想:我亲爹这事儿,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当日贺仙被识破女儿身,沈飞也被揭出是顾星儿之子,松庭伤重不能言语,箫自华也无力作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随顾星儿离开少林。

      可离去以前,箫自华没有透露沈飞的另一重身份,连柏庭众人也被蒙在鼓里……如今怎么连坐在路边小摊儿里的人也知道了?

      还有,他与玄冥宫的人一路同行这事儿,又是谁泄露出去的?

      正当他苦思不得其果之际,一直闭门谢客的酒楼突然敞开前门。

      一名妙龄女子走了出来。

      桃红衣裙当风摆动,如一片仙云出岫,翩然而近。

      沈飞醒神,慌忙躲到她身后去。这才瞥见身后,还坐着个带大刀的白衣人!惊得又挪开一步,抓紧女子的衣袖,口不择言地道:“师兄,咱们……咱们快走罢!”白衣人嘴边透出笑意,缓缓放下帽帷。

      那妙龄女子正是贺仙,听罢这一声“师兄”,有些气恼,可见他这胆小模样,忍不住一声“噗哧”,爽朗的笑容中透着几分英气:“你又叫错了!”沈飞才留神看她,已换作了女装,口里仍嘟囔:“……这不都一样嘛。”

      贺仙不禁头筋猛抽:怎么能一样!

      前些天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就是这么被他喊穿的,少林寺那一刻的尴尬犹在眼前。

      且说胖瘦两人,见贺仙容貌奇美,只顾惊讶,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待贺仙与沈飞话毕,朝两人拱手:“冒昧打扰,方才听两位说起顾教主儿子的身世,不知是如何知道……”这俩才醒过神来。

      那胖子正想回话之际,一名紫衣青年快步走到茶摊前,躬身施礼,言道:“二位,今日小楼重开,美酒相赠,何必再喝这等粗茶?”拿起两人面前的碗,将余茶尽数泼到街道上。

      胖子一听,喜道:“果真?”那瘦子指着贺仙,问:“这位仙姑……也是你们酒楼里的?”紫衣男子笑着点点头。

      两人匆匆结了帐,跑到门前,只见酒楼里幽森森的,一个伙计也没有,胖子微觉不妥,见瘦子要走进去,忙拉着他衣后领:“慢着!看清楚再说!”

      身后的紫衣男子突然一喊:“客到!”门边,两只手由内伸出,将胖、瘦两人狠狠爪住,瞬间就被无声无息的抓了进去。

      那茶摊的老板见了,吓得撞翻了煮茶的锅,脚一软,摔到地上,捂着嘴,大气也不敢透。

      紫衣男子见这两人被擒,露出阴森的笑,拍了拍挂在腰侧、有些胀鼓的小锦袋:“宝贝儿,又有好吃的了……”贺仙和沈飞在旁,只觉头皮发麻。

      这年轻男子正是“玄冥七骑”中的紫骑,姓乔名紫蝠,他祖父曾是玄冥宫之主。这乔紫蝠爱养吸血蝙蝠,阴险残忍,而不知其底细的,时常会以为这就是个彬彬有礼的文弱书生。

      乔紫蝠话罢,移目看向茶摊上的白衣人,忽一声冷笑,朗声说道:“将军一直在找你,急得什么似的,你倒好!清闲自在……”边说边望向酒楼。

      白衣者也早猜到了,凌傲峰就在酒楼里,缓缓摘下帷帽。

      贺、沈两人这才瞧真,白衣人原来是个女子,浓眉大眼,肤光皎皎,算得上是个美人,然而一对眸子冷若寒霜,令人望而却步。

      只听她辩道:“这两日我马不停蹄地赶路,一宿没睡,何来的清闲。”

      乔紫蝠一声冷笑,正想挖苦她几句,一直静静停在巷口的马车里,突然发出声响,继而有人滚落。

      他早已好奇马车中藏了什么人,见有动静,立马走近前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白衣女子身影一晃,早一步闪到马车前,见他执意行近,抽刀相向,刀尖距鼻端不盈一寸。

      寒光冷冽,乔紫蝠感觉鼻尖发麻,赶忙后退。止步后,怪笑了两声,道:“我看见了,是个男人,莫非……是你的姘头?”

      白衣女子走前两步,举刀直指其口:“嘴不干净?我拿刀替你收拾!”乔紫蝠吓得又退了几步。只见她左手探向腰间,掏出一枚黑色令牌:“大人让我保护他,直到他清醒,此前,不许让任何人瞧见……你也不例外!”

      这两日,她接到黑骑的飞鸽传书,密令其寸步不离,守护一位身中迷药的男子。为免横生枝节,这些天,她刻意与人疏离,一声不响离开落脚的客栈。怎料变故频生,武林大会取消后,凌傲峰急着找她,却遍寻不获,惟有在客栈中留下字句:令她日夜兼程,赶到这小镇上来

      ——开封这一带,虽属北派势力范围,却无大帮大派,此处有水路码头,说走就能走。凌傲峰此回没有直接南下,不说北正诸派,就是玄冥宫一众,也是大感意外。

      且说这乔紫蝠,与她素来不睦,见了这黑骑的令牌,心里嫉火上窜,眼中怒火更炽,恨恨然说道:“玄冥六骑,都是听令于黑骑大人的亲兵护卫,你是白骑,我是紫骑,平起平坐,你凭啥这么说!”

      贺仙与沈飞这才知道,原来白衣女子竟是大名鼎鼎的白骑——玄冥宫第一杀手,难怪满身煞气。互视一眼,均觉此地不宜久留。

      白骑冷眸轻扫,将令牌收好,这便回身,扶起地上的男子,见他早已清醒,回转头与乔紫蝠道:“若有何不满,可以跟这位公子讲,让他转告黑骑大人。”

      乔紫蝠看了眼被她扶起的男子,一边暗暗思量:武林大会之后,人人皆知凌将军来了北方一带,可他硬是不肯南下,甘愿冒险等这臭婆娘赶来,为的是什么?

      这灰衣人偏生又是黑骑下令要保护的人……莫非,凌将军真正要等的,是他!

      如此想了又想,暗觉这般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灰衣男子,能跟黑骑扯上关系,来头必定不小!

      这便抢上前,替他拍去衣上的灰,边赔笑道:“公子,敢问尊姓大名?”

      那男子有气无力地喊道:“……贺……贺仙……”

      声音不大,乔紫蝠却听得真切,诧异道:“怎么?你也叫贺仙?哎哟真巧,咱们这儿也有个叫贺仙的……”

      那男子眉头微蹙,不耐烦地将挡在他身前的乔紫蝠推开。

      这时,贺仙准备入楼,听见有人提起自己,正好奇相视,与那灰衣男子一照面,不由怔住。

      那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义父他……他真的……重伤了?”

      贺仙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儿,一个箭步冲上前,抹净他脸上的灰,惊叫出声:“常欢!果真是你!”常欢两唇发白,站也不稳,追问道:“是真的……吗?”

      想起松庭受伤的情景,贺仙只觉一阵难受,点了点头。

      酒楼之内,传来凌傲峰的声音:“阿雪,把他给我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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