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三十八章 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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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傲峰是朝廷钦犯，多年来盘踞在南方，鲜少涉足北境一带，只因这处是江湖正派的聚集地，且大都听任朝廷调遣。
武林大会的英雄帖发到玄冥宫后，凌傲峰立马派了人给少林寺传话，很明确的表示自己不会前来。
他的突然出现，让箫自华甚感意外，缓过神来，与肖岳道：“我跟青萝……哪有那么容易。”
青萝跟他，松庭一直都不反对，但也未曾赞同过，只说他还年少，要多等些日子才好。眼见一天天过去，青萝有些着急，他也着急，松庭却丝毫没有松动。
直到前几天，松庭突然对他说：武林大会之后，他的婚事，可自行作主，但又反复提醒，要他深思熟虑，想想两人到底合不合适——这门婚事松庭没亲口说赞成，反而要他自己拿主意。
其中就很有些古怪，莫非大会以后他会改变心意不成？难道还会有更大的障碍，横在他俩之间吗？或许真的是他多虑了。
可无论变数是什么，他也不会变，青萝，他是一定会娶的。
肖岳也知不易，想了想，转开话题，说道：“凌傲峰居然敢带着女儿来少林寺，他对你师傅，还是挺信任的。”箫自华一愣，这份信任，确是非比寻常。
此时的天色，已渐渐亮了许多，凌莫问渐近客堂，无意中瞥了眼三人，见贺仙竟在其中，有些惊讶，转而朝她走来，道：“怎么是你？”在她身前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哦！原来你是少林弟子。”贺仙不好多说，只冲她笑了笑。
凌莫问目光游移，而后问道：“他呢？他在哪儿？”贺仙一懵：“哪个他？”凌莫问未语先笑，边笑边说：“就是脖子被卡住的那个……”
此刻，凌傲峰已然走近，敞开的斗篷露出一身戎装，威武豪迈，闻见凌莫问欢快的笑声，遂问：“你干嘛这么好笑？”他见女儿与贺仙相谈甚欢，微感诧异，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贺仙只觉他气势逼人，尤其是那双眼，能射出刀来，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置她于死地。
正心惊肉跳之际，凌傲峰突然伸手，一掌拍向她肩膀！众人均始料未及，心里都想：这回糟了！
可幸贺仙时常修习轻功，本就比常人灵敏，一下轻巧的侧身，就避开了。
凌傲峰见她心神未定，还欲再出手，却被凌莫问挡下，叫道：“爹爹！你这是做什么！”凌傲峰一笑：“我不过是想试一试这位小兄弟的身手，你干嘛这么紧张？”这才撤回手掌。
贺仙吓得额前后背，直冒热汗。箫自华与肖岳方始定神，忙向凌傲峰行礼。
僵持片刻，凌莫问赌气道：“我本来还想跟你说个事儿，现在没心情了！”说罢，撇下众人，抬脚便走。
凌傲峰笑着跟上，道：“好啊，你居然为了他，跟老爹撒气？快说，这小子，你是怎么认识的？”凌莫问也是被娇纵惯了的，一旦生气谁都不卖帐，只当没听见他在说话，头也不回，径自走向客堂。
顾星儿在一旁含笑道：“你方才就不该出手。”凌傲峰不以为意，只道：“这小子身手还不错，我以为他只是相貌好看呢。”顿了顿，低声问：“依你看，小问是不是看上他了？”
箫自华和肖岳二人，顾星儿都熟悉，自然是多关注了贺仙，这会儿听凌傲峰如此说，不由咯咯一笑，回道：“依我看哪，这天底下要真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我嫁给他。”随手将斗篷脱去，露出一身苗疆女子的打扮，衣饰巧丽，鲜艳得有如孔雀。
凌傲峰细思这话，虽说得轻佻，却内藏玄机，领悟之后，立马回头与那三人道：“你们！都过来吧。”语气没有回旋的余地。
贺仙见凌傲峰如此骇人，本打算与肖岳一同回去的。眼下只好硬着头皮，随众人入内。
客堂里，只有柏庭一人。前山门早有人来通报，说凌傲峰他们来了。柏庭与君剑门上官家交情甚厚，当年上官承影一家失踪，他心里一直认定是凌傲峰干的。
柏庭虽已年近七十，可脾气依旧火爆，面对这几位不速之客，他没有起身相迎，就只坐着，双目炯炯，不发一语，逐一盯视来人。他觉得，自己没扑上去打凌傲峰一顿，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他这架势，让凌莫问有些却步，吐了吐舌头，悄声问：“这老和尚怎么了？”顾星儿笑道：“别管他，坐吧。”
凌傲峰见柏庭如此，客随主便，也不跟他多说，拜会之礼也免了，倒也省心。
贺仙随肖岳站在一旁，不时瞄一下对面的顾星儿，心中暗想：这眉眼和下巴，都像极了沈飞，一看就是母子俩……倾刻后回神，发现顾星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意无意地抚触自己的喉颈处。贺仙暗暗惊慌，忙将一直围在颈脖的汗巾移上来。
众人都像约好了似的，谁都不开口说话。过了半晌，箫自华见气氛太压抑，遂打破沉默，道：“我去请师傅过来。”
柏庭道：“不必，我已经叫人去了。”突然从座上站起，走上前给凌傲峰倒了杯茶。“真没想到，凌宫主居然敢上嵩山来，老纳佩服，这一杯，敬你。”
凌傲峰举杯饮尽，笑道：“嵩山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为何不敢来。”
柏庭目光如电，注视着他：“难道你就没有半点的心虚？你老实说，他们如今是死是活！”
凌傲峰他自然明白，柏庭在问什么，忽就哈哈一笑，抬眼与之对视：“我怎么觉得心虚的不是我，是你。”柏庭道：“真是笑话，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凌傲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在替那个勾引别人老婆的人心虚，不是吗？”
此言一出，小辈们更加不解，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肚子的疑惑。
柏庭冷笑道：“正派子弟持身端正，断不会做出越矩之事……不过，邪门妖女，可就难说了。”
凌傲峰脸色越发阴沉，随手将杯子狠狠一捏，茶水夹带碎瓷落到地上。顾星儿听得这话，也是大怒，骂道：“满嘴胡言！你这和尚，念的什么经！”宽袖内，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突然探出头来，向柏庭吐着鲜艳的舌头。
贺仙最怕蛇虫之类的东西，骤然瞧见，不由惊呼出声。箫自华也变了脸色，忙道：“顾教主！你……”
正想相劝，柏庭已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跟前来：“你瞧瞧，邪门女子就是这般骇人，自华，这可是终身大事，要好好的想清楚。”箫自华心叫不好，柏庭挑起这话头，他可不好收拾了。
果然，顾星儿被激得站起身来，指着箫自华，道：“要是觉得青萝高攀不起你们正派子弟，那就一刀两断，从此不见！”凌傲峰也在一旁道：“我这个侄女，有样貌有家世，来历是一清二楚的，箫自华是个什么？孤儿，父母是谁还不知道呢，哼，到底是谁高攀了谁？”
凌莫问朝他猛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临别时她还叫顾青萝放一百个心，说这回上嵩山，一定替她促成这门亲事，哪知道突然就吵起来了。
凌傲峰只作不见，继续说道：“青萝也是一时迷惑，大好的青春，都快被耽误了，她有这耐心，我可没有……箫自华，今日你就痛快些，给个准话，青萝你娶还是不娶？”
箫自华无父无母，自幼跟着松庭，他也习惯了，一切都依从松庭的话去做，自来如此，所以没有得到应允，他是绝不可能亲口答应些什么。
肖岳深知这些，为避免双方再闹下去，这便上前相劝：“凌将军，婚姻大事哪能由自己作主？至于自华的心思——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辈子，他是非青萝不娶的。”
凌莫问也赶紧扯了一扯她老爹的袖子。
凌傲峰这才压下怒火，道：“那好，我等会儿要当面问一问松庭，听他怎么说。”
话音刚落，那派去报信的小和尚，跌跌撞撞跑到了门外，面色发青，一言不发。
柏庭正等得不耐烦，望一眼他身后，松庭竟还没有踪影，高声喝问：“方丈人呢？你到底有没有去找！”小和尚唇色发白，缩了缩身体，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方丈……方丈快不行了……”随后，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众人听罢，一时都怔住了。
箫自华最快回神过来，跑过去问：“师傅他怎么了？你不可胡说！”
小和尚边哭边道：“我没胡说……我刚刚……听说方丈进了小客房，便进去找他，哪知道……哪知道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头掌心都是鲜红的血迹，“方丈他……流了好多血！”
贺仙心头猛地一震：小客房，不就是他们住的地方吗！沈飞此刻应该也在客房里！
二话不说，跑出门外去，双足一蹬，在台阶上凌空而起，脚下不染纤尘，往小客房的方向飞去。
肖岳也紧跟贺仙，随手带上箫自华，跃上屋檐，之后借力而起，脚尖在那栉比鳞次的屋脊上不时点过。
其余人也跑了出来，眼见贺仙轻功如此了得，均吃了一惊，随后，柏庭向客房的方向跑去，凌傲峰等三人，一时忘记自己客人的身份，也跟着他，绕大弯赶过去。
贺仙赶到之时，只见松庭盘腿坐在沈飞房内，闭着眼，唇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胸前插着一根发簪。血已经止住了，衣上沾的一大片鲜红色，异常刺眼。
身后坐着两个老和尚，正是梅庭和竹庭，源源不断地向松庭输送内力。
他们俩听见钟声，当时也正赶往大客堂，途中碰见那传话的小和尚，慌慌张张地从巷口出来，两人惊悉松庭在此受了重伤，立马赶了过来。
眼见房内圆桌侧翻，一张凳子被扔出了门外，就连那只靠墙而立的大柜，也静静地躺在地上。一片狼籍。
沈飞却不知所踪。
贺仙心里一沉，急喊：“阿飞！你在哪儿？”
四周寂静，无人答应。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心头。
这时，肖岳已带箫自华赶至。后者疾奔入内，察看松庭的伤势。肖岳早听见贺仙的喊声，见她神情激动，忙道：“你别急，先四处找找。”
贺仙正不知如何是好，听他这一说，才依言而去。
箫自华忽跑出来，道：“阿岳！快！替我去拿护心丹，就放在枕头底下。”
松庭服下了丹药，伤情才稍稍稳住。有箫自华在旁施针照料，梅庭、竹庭二人才得了空，与柏庭说出经过，他们也不知那个让松庭差点送命的人，到底是何人。
这会儿，智严一干人等也闻声赶来，有些人是方才守巷道口的，只说方丈刚刚让他们全回去，自己只身进了客房，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大事。
柏庭忙问：“那时客房里还有什么人？”一人说道：“我们不大清楚。”见肖岳跟贺仙也在，便指着他俩，“肖岳和这位小兄弟都住在这儿，天亮时才出去的。”
柏庭听罢，面色铁青，望了眼贺仙后，转头问顾星儿：“知道这房里住的人是谁吗？”顾星儿随口回他：“总该不会是我。”及后，觉得他这一问，有些奇怪，道：“老和尚，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柏庭冷哼，道一声“好”，转而跟梅庭、竹庭二人说道：“那天我听智明说，有个长得跟顾长熙一模一样的人，住了进来。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些天一直追问方丈师弟，才知道，这个人居然是……”眼望顾星儿，“顾教主的儿子。都说外甥多似舅，难怪，跟顾长熙长得那么相像。”
一旁的凌莫问听罢，不禁喃喃自语：“啊，难道……难道是他……”凌傲峰悄声问：“是谁？”前者附耳相语，后者听罢，一阵沉思。
贺仙不禁皱眉，如今找不见沈飞，松庭又无缘无故在此受了重伤，若再被人知道插在松庭胸口上的发簪，是肖岳给沈飞的，那就更说不清了。忙辩道：“我师弟不怎么会武功，决不可能伤到方丈！”肖岳也道：“眼下这位小兄弟不见了，难道不应该先去找一找吗？也好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柏庭怒视他二人：“还有什么来龙去脉，一定是那小子受人之托，来暗算方丈师弟！”
顾星儿本想骂柏庭信口雌黄，可贺仙偏偏叫了句“师弟”，她转念一想：这小姑娘轻功绝伦，该不会这么巧，是沈御风的徒弟吧……忙问贺仙：“是真的吗？我儿子真住在这儿？”贺仙略略犹豫后，点了点头。
柏庭突然喝道：“都愣着干嘛，把他们都围起来！”
话音一落，智严带领的几十名武僧，眨眼之间便将凌傲峰三人，并连贺仙、肖岳，围困在圈中。
柏庭走上几步，道：“你们这群妖人，今日休想踏出少林寺半步！”
凌傲峰听罢，忽然狂声大笑起来，笑声震耳欲聋，离得近的都得捂住双耳。好一阵后，笑声渐歇。柏庭大声道：“你如今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有你哭的时候！”
凌傲峰微笑道：“我不知你这人如此幼稚可笑，一时没忍住。”望了柏庭一眼，继续说道：“早在一个月前，我就派出精锐，潜入嵩山的农户家中，少说也有上千人。不但如此，小镇上，还有洛阳城，都已经布满了我的人，”随即掏出一个信号弹，“倘若我将这个发上去，他们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攻进少林寺。”
此话一出，尽皆骇然。
凌傲峰转了转手中的信号弹：“我虽信得过他，但也要确保万全，哪知道某些人会不会别有用心，想置我于死地。”两目精光四射，扫向围住他的人，呵呵一笑：“不过，就这区区几十号人，根本不必放在眼里，只需倾刻，便可了结。”说罢，提起真气，推掌而出，掌心却不是对着身前的人，而是朝向隔壁的屋子。
一阵劲风打出，在呼啸声中，顶瓦片片凌空飞起，墙楣处也被毁了大半，整座屋子，如在风雨飘摇的船中，似乎瞬间便可将其倾覆。
少林寺众人均没料得凌傲峰内功深厚至此，都是一阵胆颤心惊：若这一掌打到自己身上来，必死无疑。
凌傲峰甫一收掌，一堆蝎子蜈蚣便从顾星儿袖内抖落，成群结队，爬向四周，智严等人看得头皮发麻，不禁节节向后退。只听顾星儿喝道：“你们这群臭和尚，识相的就把我儿子交出来！”
智严一直在附近巡查，因觉善无故失踪，凡有可疑的人出来，他都会知晓，可为何独独不见了沈飞？他一边躲着脚下的蝎子，喊了句：“人一定还在这儿。”贺仙应道：“不可能，所有的屋子我都找遍了，根本没有。”
就在这时，梅庭突然开口，道：“适才进屋时，我好像看见还有个人……”转身入内，将倒在地上的柜子扶起，果真有个人，脸朝下躺着，正好被罩在柜里！
原来他进门那时，匆匆一瞥，瞧见柜下压了一片衣角，可当时情势紧急，赶着救松庭，一时未曾深思。
贺仙远远瞧见，就是那身衣服！脱口叫道：“是阿飞！”正想推开挡路的人，却听梅庭说道：“他已经死了……阿弥陀佛。”
贺仙听罢，脑子嗡的一声。顾星儿立足不稳，道：“不可能……不可能！”指着四周的僧人，“你们……是你们杀了我儿子……我要你们给他陪葬！”
双方剑拔驽张，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阵阵哭咽之声从远处传来，甚是凄凉：“师姐！师姐你在哪儿！”肖岳在一旁道：“这声音……是沈小弟的！”贺仙浑身一震，倾耳细闻，又看了看屋里躺着的人，不禁悲从中来，边哭边想：阿飞，你一定是死得冤，所以魂魄不散，来找我诉苦……
箫自华替松庭扎好了针，这会儿终于能抽空去察看一下旁边那具尸体。只微微一碰，脑袋上的头发全滑了下来，一惊之下，立马替他翻身。
这人根本不是沈飞。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三十八章 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