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7、第 7 章

　　谁知贾敏吃下药去后，病不但不见好，反而更重了。成日里躺在床上安胎，日渐消瘦了起来。
　　偏圣驾到了江南，林如海随一众同僚去了南京恭迎圣驾。于是每日里她还需分些神来料理家中琐事，待林如海随圣驾回了扬州地面时，已是过去了十几日。
　　林如海虽到了扬州，也不曾回家，因他与圣上有十多年未见，圣上十分想念，便命他随侍左右，故一直在龙船上从南京到了扬州。
　　林忠欲寻自家老爷，消息却一直递不进去，急的团团转，正巧见着了知府梁大人的小厮，往日里也是极相熟的，便求了他，把话递到梁大人面前，梁大人便在求见皇帝的空挡给林如海说道：“尊夫人病重，府上的仆从在外头急的不得了，求了我来与你说道一声。”
　　林如海大惊失色，心头惶惶然。偏此时小太监来通报，皇帝命觐见。
　　皇帝幼时与林如海一同长大，虽多年未见，当年的交情却还在，见林如海神色不对，便问道：“卿神色惶然，所为何事？”
　　林如海急忙跪下告罪，又十分为难，不知如何回话，梁大人已然道：“回禀圣上，林大人家中妻子病重，卧床不起，林大人方才得到消息，十分担心家中妻子，又担心圣上责怪，不敢教圣上知晓。”
　　皇帝责怪道：“如海，担忧家中病重的妻子，乃是人之常情，我又岂会因此而责怪你？我此次南行，随侍的太医有胡王两位，皆是圣手，不若随了你去，为林夫人看病。”
　　林如海谢恩道：“微臣惶恐。拙荆怎当得圣上亲自赐太医探看！”
　　便领了两位太医，匆匆骑了马回府，下了马便问：“夫人怎么突然病重了起来？”
　　林忠接了马鞭，道：“前几日还好，后来不知怎的，饭也用不下，药也用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偏夫人先前身子还未养好，老爷走了三四天，又发起热来，三四天才退了，这些日子就只在床上养着。”
　　入了内院，焦嬷嬷迎了林如海，林如海道：“怎么不在夫人面前伺候？”
　　“夫人听闻老爷来了，特特打发老奴来迎上一迎，自老爷走后，夫人的身子便越发的不好了起来，这些日子下来，身上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去请了大夫来，还说是喜脉！偏今日里夫人的小日子就来了！”
　　林如海大惊，道：“竟不是喜脉？”
　　焦嬷嬷道：“那老大夫也是咱们家里用惯的了，医术也是见的人的，他一口咬定是喜脉，另请了大夫来，有说是喜脉的，也有说不是的。老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幸得老爷回了！又有圣上恩典，请了太医来！”

　　两位太医隔着帘子轮流把过贾敏的脉象，商量了一会儿，林如海急道：“不知拙荆是个什么症候？”
　　两位太医商量着写了个方子，与林如海道：“夫人吃上几剂，若见好了，老夫再来开方。”
　　王太医又道：“夫人这病，乃是由于思虑过重，伤及内腑，需得慢慢调理方好。”
　　林如海拿了方子，命人去抓药。又与两位太医一同去向皇帝复命。圣驾在扬州停留不过三日，又继续南下，林如海少不得也跟着御驾走了一道。
　　待圣驾回銮时，已是一个月后。林如海归心似箭，下了船便打马回府。这些日子以来，由焦嬷嬷口述，黛玉代笔的信件一直随梁大人府上的家书一同寄来。林如海自然知道，贾敏的病情时好时坏，下红一月不止，偏大夫们都束手无策，竟不知这病的根源所在，更遑论救治了。
　　夫妻二人见面，林如海见老妻已病的瘦骨嶙峋，面色蜡黄，心中十分悲痛，贾敏自知时日无多，拉着林如海的手便不断的落泪，林如海还说：“我当为夫人寻访各地名医，必会治好夫人这病！”
　　贾敏摇头苦笑道：“何苦来？御医都对我这病没法子了，外头的行医，还能好过御医不成？”
　　“宫里的御医一味求稳，疑难杂症也见得少，他们治不得的，焉知山野之中或有神人，又能治好了呢！”
　　果然下了大力气在各地寻访名医，却于事无补，灌了多少汤药偏方，贾敏的病依然是毫无起色。

　　忽有一日，贾敏忽然问道：“外头是个什么天气？”
　　焦嬷嬷开了窗一看，惊喜道：“呀，夫人，外头飘起了小雪！”
　　贾敏望着窗外的雪花，喃喃道：“已经是冬天了么？”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就要下床看雪景，焦嬷嬷劝说无效，只好命八个力气大的婆子，抬了贵妃塌，厚厚的铺上了棉被皮毛，将贾敏严严实实的盖住了，抬了在走廊上看景，贾敏又说：“沿着这廊子走一走，我想看看这院子。”
　　焦嬷嬷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贾敏却微笑着看了一路，又命道：“好了，我乏了，送我回了罢。”又对焦嬷嬷道：“去将老爷，黛玉儿，安哥儿，都请了来。”
　　焦嬷嬷知这是要交代后事了，更加是泪流不止，贾敏却还安慰了她两句，又道：“妈妈年纪也大了，侍奉了我这么些年，我也知道你儿子如今也出息了，我死以后，你就出去跟你儿子儿媳妇过罢。”焦嬷嬷哭的更狠了。此时林如海疾步走了进来，贾敏便道：“嬷嬷去外头迎一迎黛玉儿。我与老爷说几句话。”
　　“老爷，我眼看着是不行啦，我们的黛玉儿和安哥儿，却还那么丁点大的年纪，可怎么办？安哥儿好歹是个男孩子，又有亲娘在，过几年搬出去外院住，又有老爷亲自教导，我是放心了的。可我可怜的黛玉儿，这么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妈，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贾敏的眼泪流水般的淌，“便是老爷往后娶了新太太，也不知她对我的黛玉儿好不好，会不会苛刻她，会不会不喜欢她，会不会不肯悉心教导她？往后我的黛玉儿又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说到动情处，仿佛真的看见了黛玉被后娘虐待，眼泪流的更加凶狠。
　　林如海道：“我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何苦还去糟蹋年轻小姑娘？若不是为了孩子们，说不得我也要追你而去了……你放心，林家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贾敏抱着林如海痛哭失声，又道：“黛玉儿年纪这样小，无人教导，将来可怎么办？”定定的看着林如海，林如海问道：“夫人可有什么打算？”
　　“我想将黛玉儿交与我母亲教养几年，待年纪大了些，再回扬州待嫁。我二哥第二个孩儿宝玉，与黛玉年纪相仿，据我母亲说，生的聪明伶俐，容貌也十分得人意，年纪小小便是个极体贴人的。他又无需承爵，若是黛玉嫁与他，将来分府另居，想来十分轻松。只是我前次去信与我母亲说道此事，如今还未收到回信。黛玉去我娘家以后，若是二人果然投缘，便请老爷在三年后为她定下这门亲事。三年后黛玉已是八岁，定完亲事回扬州，再请老爷为她请位宫中来的教养嬷嬷。”贾敏目光灼灼，对林如海道，“老爷以为如何？”
　　林如海叹口气道，“就依夫人所言。”

作者有话说

　　贾敏有私心，她想把贾林两家绑住在同一条战船上。
但她某种程度上也在为林黛玉着想，在她看来，自己亲妈调教的男孩儿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何况宝玉小的时候长得好看、聪明伶俐、又嘴巴甜会体贴长辈呢？就林家和贾家的地位，小孩子只要不是纨绔，前程就差不到哪里去，何况亲妈给自己女儿挑老公，那男孩子的事业心就不是最重要的了。如果能够从小培养感情，以后成了亲，夫妻和睦是必然的，又有林贾两府做后盾，经济后盾政治后盾都有了。
如果两个人不投缘，黛玉也才八岁，赶紧的回扬州也还来得及。虽然贾敏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