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6、第 6 章

　　转眼就是八月桂花香的季节，林府少不得开一席螃蟹宴，请了知府梁大人一家、守备吴将军一家，并其余林如海同僚过府赏花吃蟹。
　　梁大人好美色，家中有名头的姬妾上下十几个，梁夫人每每出行，总是前呼后拥，好不气派，偏她还不以为意，自以为是古往今来第一贤惠人，又自诩长辈，说话格外的不避讳，问贾敏道：“怎么不见你家的姨娘们？佩真早就念叨着十三娘了。”佩真既是十三娘的母亲。
　　贾敏从来不把姨娘当什么上的台面的玩意儿，这样场合轻易不命她们出来的，打心底瞧不起梁夫人这村样儿，随口敷衍她两句也便罢了，又绘声绘色的描绘庄子里送来的肥美螃蟹，偏梁夫人是个没心眼儿又死心眼的，平日里又被人奉承惯了，不会瞧人颜色，不依不饶的：“那白氏得的哥儿今日可抱出来见人了？天可怜见，眼看着要过了三岁这坎儿了吧？这白氏倒是个有福气的。可怜我们十三娘，好容易怀了个哥儿，竟没见天日就没了！”
　　贾敏笑道：“谁说不是呢！也是十三娘福薄，想来一个人的福气都有定数的，她得了那样出息的兄弟，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梁夫人脸色一变，人人都知道，梁三少文采出众，十七岁就中了举人，虽说会试屡试不中，却也衬得上是少年英才，又娶了海宁程家的旁支，前途自不必说，梁七少如今不过堪堪十三，便已经中了秀才，又是白鹭书院山长高徒，乃是梁大人极为得意的一个儿子。三少七少同林家的十三娘乃是同胞所出，都是佩真姨娘的孩儿。偏梁夫人膝下三子，大少二少六少，俱不是好读书的，如此也就罢了，庶出的儿子倒一个个聪明伶俐，再贤惠也忍不下呀！当即就要发怒，被身后的一位黄衫女子扯了扯衣衫，生生忍下这口气，狠狠的瞪了佩真一眼，僵着一张脸，也不肯搭理贾敏了。
　　贾敏的性子也是个傲气的，素日里本就懒得与这些村妇们走动，若非是为了林如海，才不肯请她们家来，跟梁夫人僵持住了，也不肯去俯就她，又自恃身份，不肯与梁家的姨娘们搭话。
　　正巧发觉了梁三少的妻子梁程氏，又存心要呕一呕梁夫人，笑吟吟便扬声道：“三奶奶也来了？方才人多，竟没瞧见你！”又见着她身后仆妇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上前亲切的道：“这是令爱，生的真是玉雪可爱！”
　　梁程氏笑的温柔和气：“夫人过奖了，她成日里在家里，没见过什么世面，夫人担待些。”
　　贾敏道：“小姑娘么，哪里泼辣的辣子似的才好那？文静秀气的才招人疼呢。”
　　又伸手去逗梁大姑娘，梁大姑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又害羞的把头埋在了奶娘的怀里。
　　贾敏携了梁程氏的手往前走，梁夫人则气呼呼的走在前头。焦嬷嬷见不像个样子，推了贾敏一把，贾敏气够了，才去哄了梁夫人几句，幸得她是个不记恨的，贾敏说了两句好话她又欢喜起来，两人又有说有笑的了。

　　梁大姑娘长相甜美可爱，年纪又极小，在场的夫人小们都喜欢逗一逗她，不一会子，小姑娘就已经要哭不哭的了，脸也不知道被谁捏的红红的，贾敏急忙说：“快把梁姑娘抱到后头去跟安哥儿黛玉儿一处玩儿去，跟着我们，好没意思。”
　　奶娘便抱了梁姑娘去后头，安玉早盼着能见个外面来的人了，极为热情的接待了她，拿了自己喜欢的小木偶、小布偶，精致的好像真的一样的西洋帆船、白玉制的九连环，零零碎碎的摆了一桌，大方的说：“喜欢什么，你自己选！”
　　梁姑娘选了一个雪白的小兔子，赞叹道：“这个好漂亮，好可爱！”
　　安玉得意的说：“这是我姐姐给我绣的！”黛玉抿着嘴在一旁笑。
　　梁姑娘就睁大了眼睛：“姐姐好厉害！”
　　黛玉笑道：“妹妹叫什么名字？芳辰几何？可曾识了字？”
　　梁姑娘道：“我乳名惠怡，今年三岁，才学了《三字经》。”
　　黛玉立即拉了惠怡的手：“你同我弟弟一般大了，几月生的？”
　　惠怡安玉二人便序了齿，惠怡是二月初二的生辰，安玉的生辰却在九月间，惠怡比安玉还大了七个月。
　　安玉不满道：“好容易来了个妹妹，竟是个姐姐！”
　　黛玉已经捧了识字的卡片，与惠怡两个玩上了。惠怡年纪虽小，却冰雪聪明，黛玉所言，她往往能举一反三，黛玉喜道：“我往常只以为我们姐弟两个，已是极厉害的了，谁知来了个妹妹，竟更胜安哥儿的聪明伶俐，才叫我知道，往日我也不过是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罢了！”
　　便将她引做知己，临别时还依依不舍，嘱咐道：“妹妹常来我这儿玩儿。”

　　之后也向贾敏要求了几次，要接梁惠仪来家玩，然圣驾已经出了京，眼见便要到江南，贾敏哪里有这样闲工夫招待女儿的小客人？只得敷衍着，又因圣驾将至梁家，梁夫人得了梁知府的示意，频频邀了贾敏去家，指点家中摆设。贾敏自是无所不应，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两个孩儿也只好丢给下人看护了。
　　偏这段日子，她身上还不爽利，总觉得胸闷气短，偏又好强，不肯推脱，强自撑着，不肯教梁夫人看出来。这日里回了林府，便说头晕，饭也不肯吃，自去床上躺着。
　　夜间又直嚷嚷着热，林如海一试，竟是发起了热，急忙披了衣裳命人去请大夫。
　　大夫把过左手后，又道：“夫人请把右手伸出来。”林如海见他半响不言语，急道：“是个什么症候？”
　　“府上的夫人乃是有了身孕，又劳累太过，风邪入体。若是平常，吃几贴药也就好了，只是腹中有了胎儿，药却不敢乱吃了。煎些红糖姜水，也不可多喝，再熬些浓鸡汤，可多饮些。”
　　林如海大喜，问道：“果然是喜脉？”
　　“夫人这身孕不过一月有余，喜脉虽不明显，老夫却也绝无探错的道理。不过夫人平日里身体便不甚强壮，年纪又大了些，有孕以来又不曾好好保养，竟隐隐有了滑胎的迹象。我且开几贴安胎药，夫人吃吃。最紧要还是宽心安神，好生静养。最忌思虑过重。”
　　林如海好生送了大夫出门，就命厨下煮红糖姜水熬鸡汤，煎安胎药，闹得鸡飞狗跳，天明才完。

作者有话说

　　林如海曾是皇帝近臣，贾敏是京中贵女。肯定会更了解皇帝的喜好，所以梁家要找他们做顾问做装修啦。
梁家的官职比林如海大，但是林如海跟皇帝的关系亲密，两个人谁也拗不过谁。所以贾敏平日里也不怎么需要讨好梁夫人，何况梁夫人也不怎么得宠，吹不得什么枕头风，只要梁十三娘还在林家，梁家的嫡出儿子还是不争气，林家和梁家就还是会关系好好的。梁夫人是比较无知村妇的那种，梁大人也是暴发户做派，所以贾敏这种有点自傲有点清高的太太看不上他们家，是不怎么会落下身段去讨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