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8、第 8 章

　　贾敏长舒了一口气，目光也暗淡下去，望着自己与林如海交握的手，问道：“黛玉儿安哥儿来了没？”
　　外头的焦嬷嬷一直屏气凝神听着里头的动静，立时送了黛玉安玉两位进去。贾敏先拉了黛玉的手，问道：“黛儿，你还记得，母亲同你说过的，京中外祖母家吗？”
　　黛玉感受到不同以往的凝重气氛，怯怯的点了点头，道：“记得。”
　　“母亲已有十余年不曾回去过啦。黛玉替母亲，去外祖母膝下尽孝好不好？”
　　黛玉年纪虽小，却十分聪颖，闻言泪水便流了下来，道：“不好，母亲自己去给外祖母尽孝，黛玉要给母亲尽孝。”
　　贾敏抚着黛玉的头发，轻轻叹一口气，再细细的打量安玉，只见他身材瘦弱，面色苍白，尖尖儿一个下巴，水汪汪一双眼眸，风一吹便倒，日头一晒便晕，便是再聪明的孩儿，养不大也是白搭！
　　贾敏扯出一个笑容，道：“安哥儿，来。你姐姐走后，你要孝顺你父亲，代你姐姐照看你父亲。”
　　安哥儿道：“为什么姐姐要走？姐姐跟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贾敏已经合上眼睛，低低的说：“我累了，累极了。”
　　林如海命人带了两个孩儿出去，自己仍在床头陪贾敏。不多时，他出来道，“带了姑娘大爷下去换衣裳。太太没了。”又打发人去京中贾家报丧。

　　林家很快挂起了白幡，东西都是预备好的，灵堂很快便布置好了。黛玉安玉两个跪在灵堂下哭，林如海尚要打点起精神应付来往吊丧的人。
　　梁府的人来的最快，梁大人领着梁三少梁三夫人一同来吊唁，安慰了林如海几句，将要走时，忽听得灵堂一阵喧哗，林如海气的脸色发白，正要呵斥，见里头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小厮：“老爷，大爷昏过去啦！”
　　林如海气道：“都是孽障！快请大夫！”
　　梁大人便道：“贤弟此时事多，我也不好久留，这便去了罢。”便告辞了。
　　安玉昏过去不久，黛玉也咳嗽了起来，林如海便留了大夫在家，命林嬷嬷焦嬷嬷照看两位孩儿。梁姨娘在灵堂还礼。

　　停灵七日后，发葬了贾敏。林如海收了京中回信，见过了贾府派来的嬷嬷，命梁姨娘安排好贾府来人的食宿，便去寻黛玉安玉。却见两个小儿端端正正坐着，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抄着经文。不由回想起从前老妻在时，两位孩儿环绕膝下的情景，心中大恸，半响不能平复。
　　安玉二人见到老父，急忙下地请安，林如海半响方道：“黛玉儿，你京中外祖母家已经遣了人来，要接你去京了。”
　　安玉奇道：“竟无人来为母亲吊丧么？”
　　林如海一滞，安玉又问：“说起来父亲也有十多年未去过京中，这来人可果然是外祖家的仆从？”
　　林如海暗忖道，往常京中来人，多是仆妇，都是去拜见敏儿的，我也少见她们。政公膝下只有一个幼子，但赦公膝下，链公子已然长成，竟不曾来吊唁？往日里听敏儿所言，岳母所疼者，唯有她而已，然如今已是赦公袭爵，若教黛玉儿去了他家，岳母年纪已长，必有许多力所不能及之处……哎，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才是。然敏儿生前遗愿……
　　突外头来人禀报，道贾府的嬷嬷求见姑娘，要给姑娘请安。
　　林如海命林嬷嬷侍奉黛玉去正厅见了她们。安玉见黛玉走了，又问林如海：“老爷，外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我听人说，京中高门多是纨绔子弟，成日斗鸡走狗，学问却做的差了许多。骊山书院虽然与咱们的白鹭书院、岳当书院并称天下三大书院，却不过是仗着是在天子脚下而已。”
　　林如海道：“你外祖母贾老夫人乃是个极为明理又有见识的人，你二舅政公，也是个端方正直，谦恭厚道的君子。你姐姐去了贾府，必不会受到薄待。”
　　安玉叹气道：“谁家里能比的过自己家里好！去了贾府，也不晓得丫鬟们贴不贴心，嬷嬷们服不服管，厨子会不会为了姐姐悉心调制饮食，每日的燕窝补汤会不会断，又有没有我这样的好弟弟每日里陪着姐姐玩儿……”
　　林如海道：“莫在做小女儿情态，此事乃是你母亲生前定下的，并无更改之理。”

　　入夜，安玉乖乖躺在床上，看林嬷嬷忙碌着为他收拾明日里要穿的衣裳。见丫鬟都走出去了，安玉突然道：“嬷嬷，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林嬷嬷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安玉的脚踏上，轻轻拍着被子，道：“哥儿要说什么？”
　　“嬷嬷你从什么时候就在我们家里了？”
　　“嬷嬷啊，嬷嬷的娘，嬷嬷的奶奶，都是你奶奶林老太太屋里出去的，嬷嬷七岁的时候，就进了林老太太屋里做小丫鬟啦。”
　　“嬷嬷、嬷嬷的娘、嬷嬷的奶奶，都是伺候我祖母林老太太的？那后来嬷嬷又嫁给了老爷的书童……”林家子嗣单薄，几代单传，家仆们却代代繁衍，人数众多。林家又崇尚简朴，每代都会放出些人去。故而留下来的这些，或是忠心耿耿，或是能力出众，主家舍不得的。安玉突然坐了起来，盯着林嬷嬷道，“这么说来，嬷嬷一定是对林家忠心耿耿的了。”
　　林嬷嬷被唬了一跳，急忙起身将安玉按下去：“安哥儿，快躺下，当心着了凉。”看着安玉的被子掩的严严实实的了，才道：“嬷嬷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林家的仆从，生生死死都是林家的人！”
　　安玉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一圈眼珠子，问林嬷嬷：“嬷嬷，你愿意去京里吗？”语速极快，不留林嬷嬷反应的余地，“姐姐要被送去京里的贾府，老爷说贾府多么多么的好，我才不信呢，她们家里来的仆从，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看我的眼神让人不舒服极了。我讨厌她们。谁知道姐姐去了，他们会不会对姐姐好？”
　　林嬷嬷轻轻的拍着安玉的被子，道：“老爷怎么突然要将姑娘送走？”
　　“说是太太的遗愿。嬷嬷，我不想姐姐走。”
　　林嬷嬷道，“太太真是……姑娘家的心里，总是向着自己的娘家！”暗自思量，从来没有把自己家的女儿给外姓人家养的道理！不知道太太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多半是向着贾家的。这可不行，回头得赶紧找了公公，给姑太太递个信儿才是。

作者有话说

　　这出事还没完。
真是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