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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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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薰正琢磨着会不会太轻率了,忽听李楷道声失礼了,腰上突然一紧,转眼间双脚离地飞过墙头,几个起落便看见城门。此时城门已经关闭,赵薰想这样是出不去的罢,谁知李楷找到没有守卫的一段城墙纵身跃过。赵薰又想女生跑八百米大概四分钟,以李楷这样快的速度,五里地不超过十分钟,再到后山的话有二十分钟足够了罢。李楷见她既不惊叫也不晕厥,只是扭着头睁大眼睛看两旁,同时自动自发地把长裙卷到腰间,双手双脚地抱着他,把自己当包袱一样在他肩颈上栓了一道,腰上又栓一道,明明该是下流无礼的动作,她却做得毫无绮念,自然而然理所应当。他哪里知道她只是忘了尖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专心估计时间,顺便估计李楷另一支手里的包袱能装多少酒而已。
到了后山,赵薰不禁暗暗赞叹,张导演玩的是盆栽,人家后山都是散养,漫山遍野,无边无际。夜雾渐渐弥漫起来,好像轻纱一般笼着满坡花朵。菊君啊菊君,你震撼到我了。
李楷铺开包袱皮,摆上一盒点心,一盒瓜果,四个酒坛,又在长条石上铺了毡垫,然后招呼她来坐。赵薰心想你是机器猫小叮当么,一个包袱装这么多东西,看他拎得挺轻松,没想到东西挺全面,连拧得半干的手巾板都有,真是够细心的。
两人没有杯盏,直接抱着坛子喝。赵薰先抿了一口,心中叫好,虽然米酒也很好,但是她更喜欢果酒,尤其是酸而不涩略有回甘的葡萄酒,于是兴高采烈地含在嘴里慢慢咽了,然后满脸满足地对李楷一笑,表扬他:“好酒!”
李楷见她抱着酒坛慢慢轻轻摇晃,问她为什么。赵薰给他讲解了葡萄酒需要醒,让空气里的氧气溶进酒里,丹宁酸养化,酸涩味和其他杂味才能去掉,酒中原有的浓郁芳香散发出来。又见他抱的那坛是黄酒,便教他用热水烫了再放点话梅,现下天气凉了,黄酒还是烫了喝好。李楷从善如流,不知从哪里翻出几颗话梅,在赵薰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双手手心贴在酒坛外面,片刻功夫酒便热了。
赵薰心想这是人体电磁炉么,李楷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师父教的武功都被他用在不务正业上了。赵薰便问:“你师父教了些什么武功给你?说来听听。”
李楷皱了一下眉头,答道:“最开始在少林学了一些拳脚,后来师父来做客,见我当时生得瘦小,便收在身边,教我轻功,呃,和一些医药。”
赵薰打量打量他没有一米八也有一七五的身高,深感他师父当年看走眼。
“后来师父见我长得太高了,也曾经用了许多办法,但是我当时年纪小,偷懒,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没法像师兄那样继承师父的衣钵,于是师父只好让我练好轻功,替他跑腿。”
赵薰见他好像不方便多说的样子,也不逼问什么古怪武功对身高还有要求,“那么这次这个什么武林盛会,你也是去比赛轻功咯?不知已经比过了么?你成绩如何?”
李楷点点头,手上比划了一个“三”。赵薰觉得他的轻功应该算很好的,没想到只得了第三名,便安慰他说:“第三挺好的。”
李楷又喝了一口,答道:“你和我师父说一样话,他也说第三就好。”
赵薰才明白过来,这位仁兄是想拿第几就拿第几的实力,想考九十八分就一定不是九十九。
李楷又问赵薰在赵家多少年了,家里可还有亲属。赵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给他摆了一个五,五个尖尖的手指展开,露出粉白的手掌心。李楷端详了一会儿,笑了。
赵薰问你是不是喝多了,五个指头也要数半天。李楷说我刚才看了你的手相,觉得好笑而已。赵薰觉得奇怪,你一个青年侠客,又不是江湖骗子,怎么会看手相。李楷答道我不仅会看手相,还会看星象看风水。赵薰说那你会相面么?你看我是什么人?
李楷端详了她一会儿,说,你原本肯定不是人下之人。
赵薰被他的“人下之人”惊到,呛了一口酒,咳嗽起来。这种看似掩饰实则招认的反应更坐实了李楷心中猜想,这小丫头本不是丫鬟,平日种种没大没小的举动说明她至少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出身,但是为什么她甘心在赵家做一个小小丫鬟,让他仍然不解。
赵薰咳得直流眼泪,为了压住嗓子里的痒痒,忙连喝了几口。再抬起头来,只见脸色白里透红,眼睛水汪汪的。其实她只是把“人下之人”理解得很不和谐而已。
两人聊着聊着,月牙已高高挂在南边,漫天繁星像钻石一样撒在墨蓝丝绒般的天幕上。
李楷见剩下的两坛子酒有一坛是白酒,便把另一坛黄酒加入话梅又加热了,推给赵薰。赵薰是个馋酒的,闻见那坛白酒香气四溢,有点五粮液的意思,不禁勾出馋虫。虽然她平日滴酒不沾,但是一旦在放心的环境里和放心的人喝便收不住。李楷平时看起来刻板,没想到其实很好相处很随和,加上已经有一坛酒打底,她便不客气起来,要抢那坛白酒。李楷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小小身板,酒量却这么好,酒品也非常之好,不哭不闹,只眯着眼睛吃吃喝喝。
赵薰借着星光仔细打量李楷,以前没细看,竟然没发现他两条眉毛生得极好,浓淡相宜,斜飞入鬓;眼睛不像李檀的那么勾人,但也生得极好,黑白分明,神色坦然;鼻子也生得极好,又直又挺,不大不小;嘴巴也生得极好,不薄不厚;下巴也生得极好,不长不短。看着看着,看得她心中痒痒,直想端着他下巴,用拇指探探他的嘴唇,是不是像看起来那么软。但是她又不敢,万一被认为是女流氓,不再交往,岂不是亏了。殊不知她虽然没动手,但是目光逡巡半日,比动手更甚。
李楷有些吃不消,找个话题,问她傍晚唱的小曲儿很好,能不能再唱一遍。赵薰没想到随口唱来竟被他听去,有点不好意思。当时十二个女孩子一起学唱,教习师父觉得她嗓子好,特意多教了几首,但是她学得不用心,脑袋里能留住的都是片段。考虑到这段有淫词艳曲的嫌疑,怕李四觉得她不正经,所以改口唱到:“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李四静静听了,笑问还有没有,但是赵薰搜罗脑子里记得的,只有这个能唱完全,再多一个也不能了,只好说:“你听了我的,我却没听过你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也该唱些什么给我听?”
李楷失笑,应景唱了几句《醉花阴》。本是极柔美婉约的句子,被他低沉的嗓音唱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赵薰恍然想起今天是九月初九,不知不觉间已在甚虚幻境活了半年有余,有些想家。
李楷见她忽然安静了,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勾弯月,小脸上又现出不符年龄的怅然表情,圆形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中带着酒香,不禁想凑近了多闻一些。
赵薰发了一会儿呆,又开始低头喝酒。两人默默喝干了剩下的酒,便收拾收拾回去了。李楷把她送回客栈,然后自己返回翠苍山。
喝了大半夜酒,第二天当然起来迟了。听说木耳早晨辞了如云小姐,去伺候李二去了。又听说赵守义得了大刀第五,赵守礼也进了前十,再过十几天等武林盛会闭幕就可以回来。又过了几天,木耳回来取东西,转告她们李二公子不负众望,长剑夺冠,还特意谢谢如云小姐送的安神香。
九月底,热热闹闹的武林盛会闭幕,各路人马陆续撤离,李二和李四被各自的师父派去公干,小李江留在苍山拜师习武,只有李橡带领他们几个返回赵家。
如云小姐回家之后十分郁郁,而赵薰则十分畅快,找到小如花痛诉离情别意,又把特意给她带的泥人娃娃之类小玩意儿摆出来,摆了一桌子。小如花高兴得直哭,说再也不把她借给别人了。
高兴了没几天,赵薰蔫了,大姨妈不请自来,只得小心伺候。
到年根底下,如云小姐瘦了好几圈,终于盼到李二少回家,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李二少不是独自回家的,他不是一个人。
李二领回来一个年轻姑娘,听说是他师父的小女儿,代表父亲来送礼,因为她父亲在外面公干,家里没人看管这个小女儿,因此托付徒弟照顾一二,这一照顾就照顾到自己家里了。赵薰直接猜测,可能已经照顾到床上了也未可知。但是小如花掌握的不知第几手八卦说,李二和这位陈小姐发乎情止乎礼。
赵薰看热闹看得正嗨,没过几天李四也回来了,回来第二天就拜会赵家,和赵守义在操练场比划了一上午,直接收服了他,然后拜托他一件事——在赵府找出一个有以下生辰八字的女人。赵守义找管家核对个遍,没有一个符合的,只有赵薰缺少个人信息,因此被单独找出来谈话。
被问起个人信息,赵薰根本不知道,但是在赵守义看来,不回答就是刻意隐瞒,隐瞒就是不打自招。谁会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呢?从年月上推断这个女人将满十五岁,因此赵守义当即断定就是她,于是立刻把她打包送到李府。因为她是钱家送来的,卖身契不知收在哪里,以后找到了再送去。
李楷已经知会过大嫂,赵守义送来的人直接派到他屋里。他大嫂如今怀孕身体不好,也不管那么许多,见只是一个小丫头,又是娘家送来的,便由他去了。
屋里突然多出一个小丫头,李楷也不知该怎么使唤,一则他自己从小没使唤过人,二则赵薰从来没认真被人使唤过,所以他们两个没办法形成主仆关系,凡事都商量着做。
腊月二十,小李江也回来过年,几个月没见,小男孩晒黑了。拜见了太祖母、祖父母、叔祖父母、父母叔叔们之后,见赵薰归了李家,便拉着她说:“春卷陪我玩。”
李楷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名号,以为她就叫水莲的,听了忍俊不禁。赵薰龇牙吓唬他不许再提这个。她一直不敢说自己的本名,因为那个长春公主也叫赵薰,所以得什么便叫什么,但是春卷实在不好听,所以她让李楷给她直接改一个新的。
小年祭灶,赵薰偷了两大把灶糖,然后陪小李江放鞭炮。李楷见她总喜欢偷藏吃的,先有月饼、桃子,后有年糕、糖瓜,就想起他小时候养的猫,总喜欢把吃的藏起来偷着吃,于是就把当年给小猫起的名字送给她,叫做“花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