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俱乐部》醒初

13、第 13 章

　　晚上五点，马克里只有李明晓和刘斌两个老板在忙着准备桌椅，高朗走进大门，扣了扣门框把那两个家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李明晓跟看见救星一样扑上去，拉着他的手就把他往大厅里拖，说道：“你总算是来了，快快，我都快忙死了，折腾到现在都没抽出时间打扮呢。你先搭把手，我先进去换衣服。”
　　高朗一看，他果然是一身邋遢的运动装，半长的头发七上八下的支愣着，那一边刘斌已经全都准备好了，一条细圆点的紧身裙愣是被他撑成了大圆点。高朗点了点头，也不多废话，把李明晓往门外一推：“去我车上，后备箱里那个整理袋带过来。”
　　李明晓还以为就一个小袋子，打开后备箱才发现自己被高朗那一句“带过来”骗了，这么大个块头根本得用搬的么。
　　七喘八喘的把整理袋拖到大厅里，李明晓踢了那东西一脚：“都是什么？这么大一包”
　　“衣服。”高朗头也没回，收拾好了大厅，拎起纸袋就进了化妆间。李明晓打开袋子一看，果然花花绿绿的全是各色女装，莫名其妙的往化妆间吼：“你是不是把所有衣服都带来了？干什么呀？”
　　高朗没有回答，穿上下午才买的银灰色长裙，把零零碎碎的配件都穿戴完，走了出来。
　　李明晓和刘斌看见高朗出来，瞪大了眼，一起扑过来，叫道：“阿朗，你今天抽啦？怎么妆化得那么淡，不怕有谁认出你来了？”
　　高朗摇了摇头，绕过这两个人把那一大袋衣服拖到吧台后面放好，自己出来在桌子旁边坐下来就一句话也不说，任另外两个老板怎么耍宝都一眼不看。

　　六点，约定的时间到了，邀请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化妆间里一阵闹腾之后终于各就各位，在自己惯常的位置坐下来，看着发起人高朗。
　　高朗浑然不觉，像往常一样扬起杯子请大伙喝酒，大家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陪着他就喝了好几杯，渐渐忘了这个正主，自己开开心心的相互调|戏灌酒。
　　高朗在人群中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正在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打量的男人。他看上去还是那样，在这一群妖孽中格格不入。高朗避过李明晓和刘斌的关切视线走到林枫染身边，赞赏的看着他一身雪白的两件套，眼光从他粉红色的唇角滑过，轻轻笑道：“好久不见。”
　　林枫染也笑了，觉得这句话十分熟悉，看着面前和前几次见面都不太一样的男人，笑道：“好久不见。高先生今天……很不同。”
　　当然不同，往常他那一张调色板一样的脸就算是他娘都不一定认得出，可是他今天却只是脂粉略施，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能一眼认出。高朗轻轻的叹了口气，对这个明显是在装傻的男人微微一笑：“今天没有高先生。”
　　林枫染愣了一下，会意的笑了：“是，我失言了，高小姐。”
　　高朗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挤在高跟鞋里面太过粗黑的大脚，轻轻的晃着杯子，让里面暗红色的酒液漾出一圈一圈涟漪：“谢谢。请务必玩得开心，林小姐。”
　　林枫染笑得有些不自然，敷衍的点了点头就低头喝酒。高朗不想在今天这个日子为难他，反正也是最后了。他微微弯了下腰就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活跃的，像一阵带着微冷的风一样在大厅里旋转。
　　林枫染装作专心喝酒，可是眼角却跟着那个男人，一刻也没有分开。他不是毫无所觉，但是当真相就放在面前的时候果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几乎是费尽了全部力气才让自己进退如常。这一段时间高志强表现得太反常，以他的眼睛，怎么会看不出？
　　只是不想看出而已。
　　林枫染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懦弱的，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那么勇敢的时候，却只想装傻，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林枫染低着头苦笑了一下。现在他自己也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是被隐瞒的愤怒，是恋人主动坦白的感动，还是……像一个普通的俗男人一样，觉得那个端着酒杯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着，勉强做出镇静模样的恋人，是一个变态。
　　也许都有。毕竟他林枫染，也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俗人而已。所以他只能装作自己没有看出来，也许，就可以当做并不存在了吧？
　　林枫染叹了口气，将满腹复杂的情感连同变得苦涩的酒液一起咽下肚子里去，勉强把自己的思绪从高朗身上移开。他在想什么呢？他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工作中走神，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太危险。林枫染重新抬起头，不露痕迹的观察着这个大厅里每一个人——当然，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银灰色背影并不在这个范围里。
　　酒至半酣，高朗忽然站到吧台前面，拍了几下手。并不嘈杂的室内不久就安静了下来，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高朗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今天有一件事要宣布。”顿了顿，高朗笑了起来，“我高朗终于有男人了。”
　　下面一片喧哗，不少人起哄要看高朗的男人，还是李明晓一巴掌按下所有噪音，咬牙切齿的奸笑道：“谁？不带过来让姐妹们瞧瞧？”
　　高朗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林枫染，却只是摇了摇头，摆摆手道：“我不想吓到他。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我决定……我要金盆洗手了。”
　　这句话好像一整瓶的甘油砸进了硝酸里，瞬间爆炸，顿时群魔乱舞。李明晓一副下巴快要掉掉的样子，一把拉过身边的刘斌，傻呆呆的问道：“喂……我听错了吧？”
　　马克所有人都知道，异装癖里有人只需要穿女人内衣，有人却必须穿全套，更有甚者必须全副武装之后展示给别人看才能得到满足。那个属于“甚者”的高朗，居然说他再不穿女装了？
　　刘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Joe一巴掌打开，李明晓被那个妖孽中的妖孽一把抱住，因为过于惊讶而忘了挣扎。
　　高朗双手往下压一压，轻松的说：“我的恋人是个正常人，我想他大概不能接受我的癖好……我很爱他，也许比我自己以为的更加爱他，所以，我决定为他改变自己。”高朗顿了顿，向着张子珂的方向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勇敢，能像珂子一样大声说出来。”
　　张子珂笑了笑，眼睛里的光芒……甚至是有些羡慕。有一个能让自己甘愿为他改变的恋人，是怎样的一种幸福。
　　高朗偷眼观察林枫染，看见那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高朗也不介意，笑着转进吧台后面，拖出那个大整理袋放到桌子上，拍了拍，大声说：“这是我这几年积攒下来的所有女装，今天就当着大伙儿的面一把火全烧了，我……是认真的，再不会回头了。”
　　底下一片静默。这样的决心或多或少谁都有过，但是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改变。
　　李明晓带头鼓掌，稀稀落落的也有人跟上，慢慢的所有人都开始大声鼓掌，高朗看见。林枫染抬起的脸上，那双眼睛是红的。
　　高朗心里也不只是个什么滋味，能不能坚持，会不会后悔，他也都不知道，只晓得现在，就这一刻，能够看见那个人这样的表情，他就是做再多牺牲也情愿。
　　李明晓跟刘斌帮着高朗把那个大袋子搬到天台上，高朗翻出一件纯棉的衣服点燃，看着那火苗一点一点的变旺，将那件衣服吞没，不少人都情绪复杂。高朗其实很心疼，但是他就是这么一个认死理的人，既然说了要做就要做的彻底。他将衣服一件一件扔进火里，火光明灭，把他的脸烤红了，也投下一个悲喜莫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