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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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擎海潮敲了敲门，静静等待房中人的声音。
须臾之后，却仍是没有回答，不禁狐疑，凋寒明明说大哥在的，难道出去了？
“擎？”不防房门此时打开，擎海潮欲转身的动作停下，看向声音的主人，不由有些皱眉：“大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靖沧浪抿了抿唇角，眼角泛着柔意，不在意地笑道：“无事，大概是有些累了，进来吧。”
擎海潮跟着靖沧浪进了房间，在椅子上坐了，主动地给两人泡了茶，为靖沧浪斟了一杯。
靖沧浪微顿，巧妙地接过茶杯，边笑道：“这几天休息地好么？”
“恩，”擎海潮答应着，他总觉得大哥眉眼间隐隐地含着几分倦怠，精神似乎不大好，却也问不出什么原因，待会要去找凋寒问一下：“我很好，劳大哥挂心，海潮惭愧。”
靖沧浪微笑，道：“兄弟之间关心自是应当，你无事便好。”
擎海潮看他，眉目疏落，有着以往没有的一些东西在缓缓流淌，靖沧浪微怔，眉目极快地敛下，用力压抑自己的心跳和脸上蹿升的温度，不在意地一笑：“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擎海潮手持茶杯，慢慢地闻着香，此时放下茶杯，认真道：“关于端木燹龙与号雨鲸鳌一事，大哥打算如何？”
靖沧浪低眉，这个问题，是必须要快些解决的，然后想办法解决凌玉给潮儿带去的影响，再然后……他实不愿面对的，却必须要去做的。
靖沧浪道：“我与众位长老已商议妥当，此时我会处理，擎，你就不必忧心了。”
往日大哥处理事务时，自己偶尔的言语，大哥定会详加说明，也会仔细听他的意见，如今倒是第一次明确地要自己不要插手，他没有表露出来，但是气氛也随之冷了下去。
靖沧浪低眸举杯就口，慢慢地啜饮杯中茶汤，若问他是何滋味，只怕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因为他此刻的心神已经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侧的这个人身上，他的一言一行，仍然牵动自己的思绪，只是自己实在倦乏地很，更兼神经意识轮番撕扯的痛苦，他能强忍住没有显现出来，已经要告谢天地了。
他，不想要眼前的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他眸光仍是半阖，看着端茶的手隐隐地颤抖，抿了一下嘴角，放下了茶杯。
“擎，”擎海潮看着似乎欲言又止的靖沧浪，仔细地描摹他的眉目，期望能在那双总是冷静肃离的眼中发现什么，但那眼中明灭的流光却掩盖了一切，叫他无由地忐忑，他暗想，难道是大哥发现了什么？是自己初初觉醒的情意没有掩饰好有所察觉，还是大哥有不想要自己知道的事情？
擎海潮抿了抿嘴角。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靖沧浪道：“你和小惜游历之事也耽搁了一段时间了，我看不如就趁着现在出去吧。”
“为何？”
没有勃然的质问，只有这一声平淡的话语。
靖沧浪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最近族中事务纷沓，我需要专心料理……”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分明。
擎海潮从心底腾起一丝气怒，这似乎与他平日里的淡然出尘不符，他只知道，现在打个在多事之秋要让他离开，而非共同面对，他看着表情淡淡的靖沧浪，转开了眼睛，别扭地不去看他，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理智回笼。
“擎海潮非是……”此等畏事之人，也不会离家离族，但大哥的本意一定不是这样，那么是有什么事大哥不想要自己接触的。
转了一圈又回归了最初。
擎海潮站起身，靖沧浪看着他，眉目不动，听他淡声道：“游历不在此一时，大哥以后莫要再提起，擎不会离开天河，让大哥一人面对此事。”
靖沧浪轻叹一声，话说出口很简单，但是那言语背后的辗转思绪，又有几人知道？
他低低一笑，含着欣慰，还有几丝莫名，低低道：“我的潮儿，长大了呢。”
语声虽低，仍是轻淡地滑进耳朵，擎海潮眼睫微微一动，在靖沧浪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眨了眨，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但也在一瞬之后被遮掩在淡然之下，道：“我已经成年了。”
“呵，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靖沧浪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温柔翻涌，似乎又被悲伤掩盖，又似乎，几番眸光明灭处，早已掩尽了所有。
擎海潮转身面对靖沧浪时，那双眼睛早已平静，有的只是欣慰和几丝柔意，擎海潮道：“不打扰大哥了，大哥早些休息吧，我出去了。”
靖沧浪点了点头，道：“你也早些休息。”
待银灰发色在视界中消失了踪影，靖沧浪抬手拉上门扉，将额抵在上面，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没有刀山火海，却是永不停息的灵魂撕扯，真的很辛苦，似乎灵魂都已经在燃烧，他直起身，慢慢地走向床铺，他本来只是想倚一倚然后去清理一下再休息的，却没想到精神上的倦怠铺天盖地，令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歪着陷入了昏睡。
凋寒认真地转杯这待会凌主要用的东西，不防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凋伯。”
凋寒霍然转身，“原来是二少爷。”
擎海潮淡淡一笑：“凋伯，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是关于大哥的，希望你能告诉我。”
凋寒一礼，“二少爷请说。”
“大哥近日精神不好，即使是天河之事，也不应当会让他耗神如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这……”凋寒踌躇了一下。
“凋伯，我在听。”擎海潮站在一边，目光带着灼灼的悠远。
“这……”不能说的，那是凌主嘱咐绝对不可让二少爷知道的，但……凌主那般痛苦，自己只能看着，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若是能够……“凌主为了二少爷的伤，还有就是悬心天河之事，这几日耗费了不少精神，二少爷若有时间，就多多来陪陪凌主，或许凌主的精神会慢慢变好呢。”
擎海潮敛眉，果真如此？
以大哥的能力，断不至如此才对。
凋寒静静地站着，凌玉过体这件事只有自己，紫颜知道，凌主必须承受的灵魂撕扯之痛，全是为了面前这个男子，他道：“对了，凌主前几日曾说，日后每月十五，廷议皆免，日常事务仍交由几位长老酌情处理，其他事务延后，他会在隔日处理。”
擎海潮一顿：“此无先例，大哥怎会这般？”
凋寒心道，凌主每月逢十五形貌有变之事，还是不要让二少爷知道为好：“这个，凋寒不知，凌主也不曾告知。”
“这样么？嗯……”大哥是有事瞒他啊。
擎海潮别了凋寒，想了想，没有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反而是折向靖沧浪的院子，步履轻巧，避开了一众服侍的下人。
他进了靖沧浪的寝间，这是他自少时搬出去之后就很少进来的地方。
屋子里的装饰仍是没有多大改变，他轻轻来到床榻之前，靖沧浪歪在床上，竟然没有动静，平日里这般动作怎可能瞒得过警醒的兄长？
是太累了睡着了吗？
他看着平日了肃冷威严的大哥此时毫无防备地阖目躺着，衣冠整齐，只是眉宇间的倦怠呼之欲出，是什么让他的精神耗费若此？
心底那一丝柔意绵密地荡起涟漪，擎海潮蓝眸眨了眨，抬起手来，缓慢地前伸，轻浅地触上靖沧浪的眉头。
这个人，是自己的大哥，才华绝世，能力一流，从来运筹帷幄，素来眉眼淡漠，性情冷峻，从没有看过他如此沉睡，如此……纯净，却又如此挣扎，睡着了也不曾松了眉头。
我原来是这般欢喜着你的。
我为何会忘了你？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若是我归来的理由，又为何会忘记？
还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而你，是我的兄长。
他的手描摹着靖沧浪的眉眼轮廓，一时陷入怔然。
“潮儿？”是梦吧，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这般情景，潮儿才会这般……亲近。
靖沧浪恍惚中一笑，抬手覆住不及收回的手，轻阂起眼睫，轻声道：“潮儿的手，很凉。”
擎海潮一怔，刚才不及细想，但是手下的肌肤，确实泛着热，发烧？
“大哥，你在发烧？”擎海潮本是坐在床沿的，此时倾了身子与靖沧浪说话，另一只手也覆上了靖沧浪的额头。
手下的热度烫手，擎海潮想得快些叫大夫来，怎么会突然发烧？
方才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
星眸睁开，眯了眼看着他一会，口中却安慰道：“不是发烧，这样很正常，不用担心的。”
“怎会？你平日里这些小病小痛的，从来不会粘身，但若是有了伤风发烧的，也很难好，我去叫大夫来吧，小心调养，很快就会好的。”擎海潮收回覆在他额间的手，低声与他说着。
不想靖沧浪却摇了摇头，颇有些不耐烦地，蛮横地道：“都说了不是发烧了，潮儿好聒噪，”他的话停在擎海潮耳中，竟像是撒娇一般，尤其他挪了挪身体，慵懒而随意，不由分说地拉倒擎海潮的身体，快速地将泛热的额头拱在擎海潮的肩颈之间，左右磨蹭，还将发上的琉璃簪子一应物事随手拆下，水蓝的长发凌乱地铺叠，薄色的唇泛着舒爽的微笑，眸光闭阖，衬着此时的情态，平日里的沉肃全变了娇憨，“陪大哥睡觉。”
擎海潮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住了呼吸。
从不曾见到过大哥如此模样。
这般慵懒随意，这般……撩人。
擎海潮忽然觉得身体一热，他身体一僵，那边靖沧浪就感觉到了，双手不容置疑地抱着他，更是抬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擎海潮腰臀那里，嘴里呢喃着什么，擎海潮凝神听去，“潮儿不乖，该打……就这样在大哥怀里，多好……”
擎海潮一时间哭笑不得，但是也从心底升起绵密的温柔怜惜来，从不曾看过这般任性的大哥，他总是冷静自持，淡漠疏离的，但是对自己，始终是很爱护的，他抬手，缓慢地覆上靖沧浪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轻声道：“大哥，我在，……潮儿……在。”
回应他的，是靖沧浪愈向他靠过来的身体。
擎海潮低笑一声，小心地将靖沧浪的一只手抬起，然后与他十指紧扣，缓慢地用自身的灵气梳理靖沧浪的经脉，希望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潮儿。”
擎海潮转眸看了看一侧的靖沧浪，见他仍是闭着眼睛，只是一笑，待要回转了视线，忽然发觉，那眼角，慢慢地渗出一颗晶莹泪珠，滑过挺直的鼻梁，落在衣上。
擎海潮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那一滴泪，就像是落在了他的心里。
他……在自己看不见得地方，到底承受了多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