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如金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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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我如金匠，日夜捶击敲打，只为把痛苦延展成，薄如蝉翼的金饰
高三是恐怖的，以致高考完的暑假里，我用两个月的时间忘记了一年的事件。
你一定会说，谁叫你前两年只顾得玩。
我得郑重声明：假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选择先甜后苦。我是个享乐主义者，胸无大志的，只想找个好男人嫁了，当个阔太太，每天溜狗逛街去美容店。我要做大款的正妻，哪怕需要生个儿子绑住他。我很俗气吧，还有个词语可以形容，叫做“现实”。我是思想现实啦，可惜内容不现实。
我们有次说到这些。我说我想傍大款，你说你想傍富婆。我说我傍了大款还要养小白脸，你说你傍了富婆还要养小密。我们胡说八道的瞎侃，都知道这只说着玩的。先不说我们没那良好的外在条件，就连内在，都傲气的不得了，怎肯屈就？
可是，何可，我还是想嫁个有钱人啊。说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说。我要吃好多冰激凌，无限量的，老公穷了养不起。
那好，等我有钱了，嫁我吧。你很快打出一行字。
我的心突的不规律了，大脑有点缺氧。
屏幕又出来一行字：看那时我还要不要你啦，我成了大款就想要更年轻的PPMM。如果你不介意我包个二奶啊每天出去花天酒地的，我可以考虑让你做大老婆。
嘁。我只打上一个字，表示有所回答。
嘁什么，仔细考虑考虑啊。你还打出个无耻的笑脸，牙齿刷刷露了四大颗。
只要你不介意我拿着你的钱去包几个小白脸…… 我也回你个大笑脸。
嗬，还没嫁我就想着出墙啊，看来你这媳妇儿我还得仔细考虑。
许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凭什么不许女人找点乐趣。
小丫头还挺大女子主义，莫非著名的女权运动你是幕后指使？
……
我们话题扯远。我的脸一直是红的，心里一直麻酥酥的。感激电脑，感激网络。对着屏幕我们放肆的胡言乱语，你也不会知道我激动了害羞了。
那个话题，我真的真的很喜欢。有关“媳妇”和“嫁”那个。
看，又扯远。回到我们的高三。
我走读了，住宿对我来说太痛苦：床铺太小，睡觉时间太早，起床还要跑早操。这些简直都要了我的小命。还有晚自习不能吃零食。我晚上不吃零食就写不了作业的。老爸很快给我办好了走读手续，在高三开学之前。
所以我开学晚去了一天。早晨走进教室，还有点紧张，因为不知道有没有认识的人和我同班。面对许多陌生的面孔，我停在门口，犹豫，也给自己打气。
你突然从后面碰碰我肩膀，说，嘿，借过。
我一回头，你一愣，然后灿烂的笑开，牙齿白闪闪：你也在这个班啊，咱们居然成了同学，还不快进去，昨天晚上没来报道吧。
我被你推着进了教室，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我们。我拘谨地笑，茫然地看着大伙，有几个以前班里的同学冲过来叫：“榆钱，你终于来啦，等你等得我心痛。”把我的书包抢过去胡乱扔在一张桌子上。 “早给你占好位子啦，以后我们同桌，认生吧，谁叫你不住宿也不提前来认识一个同学。”几个人不停地敲着我的脑袋数落，我抱着脑袋哇哇抗议。
偷眼看，你已经走回自己的座位，朝我眨眨眼睛，作个手势。竖起小指。
我伸直胳膊冲你竖起大拇指，然后缓缓向下翻转180度。我们隔着许多个脑袋，灿烂的笑，露出来的牙齿肯定超过了8颗。你害我第一天进入这个班级，就没装成淑女。
该好好学习了，我知道。可我忍不住，我是个玩劣的小孩。
重点班的气氛正是恐怖，黑板一节课擦若干遍，老师一手拿粉笔一手握板擦，一边飞快的写题一边飞快的擦。两只胳膊舞动的像螳螂，我真怕他们患肩周炎。我坐在第三排，一节课下来，头发上都会落满白色粉末。
每个人桌上的书堆的很高，只能露个眼睛出来看黑板。老师们就只对着一堆头顶和一堆眼珠子讲课，居然面不改色。我也站到过讲台上，看到下面除了黑就是白，唯一的彩色就是大家的眼镜框，极为压抑。
连老师都憔悴，我们的语文老师老庄，每天睡眼惺忪的来教室晃，语重心长：“同学们哪，以后千万不要当老师，就算当就做个幼儿园老师或者大学教授吧，千万千万不要做中学老师。妈的，真不是人干的活。”
我笑得身子闷抖，老庄专门走过来爱抚地拍了拍我的小脑袋。全班哄笑，你肯定也笑了吧。
老庄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呢？我一直是语文老师的宠儿，可这个老庄却对我不温不火，每次去找他问问题，他都说，榆钱啊，咱那物理能及格了吗？当着整个办公室那么多老师，很大声的说，说得我这个羞愧呀，都不敢再去找他。
学校真是照顾重点班，把咱们分配到政教处办公室脚底下的几个孤立出的教室。普通班的同学都是死也不肯踏进咱们的小阁楼的，所以都是我去找他们玩。咱们班没人陪我疯啊，都学得那么拼命，下课都不肯出门。
下课，我一定要出去透气的，有时是补觉啦。课间操，做眼保健操那几分钟，我都会睡着的。
我每天都会去那个小花园，摘回几朵艳丽的花摆在书堆上。我真的很讨厌整间教室的黑白无常，还有班里人呆滞的脸。
幸好我走读，来回可以在路上浪费掉二十四分之一天。我喜欢骑车骑得很快，像要飞起来一样，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划出一条不规则曲线。
你也走读了。大概也是因为家里条件比学校好一些。忘了问，学校食堂平均每天你可以吃出几条虫子？包括苍蝇蚊子小飞虫，还有扫帚苗细铁丝酱油泡过的棉线。
所以，我们就一前一后出校门，你在前我在后，因为放学铃声响起，我冲的不如你快。你家比我家近一半的距离，我每天先慢慢跟在你身后送你回家，再加速飞车。
你骑车真的很慢，每天跟在你后面，几乎磨光我的耐心。
有次，我比你先出了校门，一路飞车飞的正酣畅，你却从后面赶上来，敲我的脑袋。我是那样惊讶，原来你可以骑的这么快呀，很少有人能追上我的。
我想问你，为什么平时骑那么慢。
你却先开口：原来你可以骑这么快啊，那为什么平时骑车那么慢？
啊？我很傻的张大嘴巴。
还没来得及多说话，你就到家了，笑着摆摆手拐弯。我想了一路，得出结论：我盯人距离太近，被你发现了。呵呵，是不是有点傻？
又一天放学，照常跟在你后面。你越骑越慢，干脆停下来靠在路边。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也停下来，就看到你的牙齿在夕阳下闪光，只好继续骑。
为什么不追上来？我们并排着骑车，你问。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在后面看着你吊儿郎当骑车的样子，一路看一路笑。这话，我只在心里偷偷说，没有告诉你。
你到家了，再见。是我的回答。
每天晚上，趴在桌子上，被物理蹂躏。太痛苦了，题目作不出来时，我就会发火，恨不得把眼前这大堆的书和卷子用脚踩踩踩然后全部撕碎扔进马桶冲掉。也会哭，我想学文科，却被迫选择理科，我讨厌物理啊讨厌物理，用笔狠狠戳算草纸。继续作题，泪水就掉在卷子上晕开，想着小球碰撞的动能，就忘记哭了。
在绝望中挣扎。耳机里听得却是柔和的歌，“让我们狠很面对人生每次寒冷……忘忧草，忘了就好……”
你也痛苦吧，你的可怜巴巴的语文。老庄的“爱徒”。老庄每天都拎着你的耳朵斥责：何可啊何可，把你的物理天赋分百分之一在语文上行不行行不行？当着全班人的面，在讲台上，这是每天的主场演出。
我在下面看得窃笑不止。你总是偷偷朝我比画竖起的小指，我总是给你看我大拇指优雅的翻转运动。
物理老师比老庄温柔很多，拿着我的卷子幽幽叹息：榆钱啊，这次不错，有进步，终于能拿一半的分了……
老师拿着你的试卷拍拍我肩膀：榆钱，这是何可的卷子，对照着改改吧，不会的问他，人家是满分啊，榆钱，哎，哎，哎……叹声袅袅。
如果叹一口气真的可以减寿三分钟的话，高三那年，物理老师折在我身上的寿至少有一年了。
你总是一步三摇的在我眼前晃过来晃过去，烦得我更做不出来题。
你还会抓过卷子乱指乱点：这道题都错，啧啧，哎，啧啧……
你那个“啧啧”之声真让我想踹你，但我是淑女，要装淑女，就不能做出那种粗鲁的事。所以我问：这次作文得几分啊，有二十分吗？
二十六！你居然满脸自豪。
满分六十哪，也不到一半，比我的物理也好不到哪去。
我们真是班里的活宝级人物。
不知道，在我夜夜为物理惊魂的时候，你有没有也为你的语文落泪呢？不许撒谎，男人哭吧不是罪。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我如金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