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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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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一天,隐居在禾仓村的华笑天也迎来了一位旧识。
来人面相清俊,气质儒雅,三十左右年纪,他身穿着纯蓝色布衣,没有任何装饰却不令人觉得寒酸。他身后跟着一老一小两个随从。
“华将军,可算是找着您了!”他一见到华笑天便上前来拱手作揖,颇为尊敬的样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安学士。”华笑天也一改往日冷清的样子,笑着将安学士请进门。礼伯没有外出,已在一边将茶备好。
华恒玉听礼伯讲过他爹在京中的事,看这架势应该是京中的官员找来了,看样子与父亲感情还不错的样子。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便在一旁悄悄打量起这三人来。
当中的那个叫安学士的看起来很年轻,肤白无须,文弱书生的样子,果然是京中的学士啊,这气质比这乡下的夫子好多了。他长得一看也是脾气很温和的样子,一笑,眼睛都眯起来了。
嗯,感觉不错—华恒玉摸摸下巴。
再看那个老随从。呵呵,和礼伯长得有点像呢,六十多岁的年纪,眼神有力,步子轻盈。礼伯及父亲都说,看人是不是高手,就看他的呼吸与步子的轻重。这位老随从一定是高手。他一直在看着那个安学士,那眼神就像父亲看儿子一样。
但我打赌,他一定在偷偷注意周围的环境——华恒玉想起他爹说的,高手为什么是高手,就因为他随时随地观看六路,耳听八方,一有情况能马上应对。
再看那个小随从,十三四的年纪,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华恒玉在打量着他的同时,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凭添了几分可爱。华恒玉对他挺有好感,便对他点点头。
华恒玉是一个不轻易笑的孩子,所以他板着一张正经的小脸,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丰富的内心世界——我我,我知道。(赵映雪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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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安学士安慕莲坐下后,先是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屋子,然后笑着说:“昔日将军府占地三十亩,小院七座,围湖四个,仆人三十人。多少人羡慕将军府的辉煌华美啊。”
“那都是圣上厚爱赏赐。往事如风,不提了,不提了。”华笑天摆摆手,似乎知道安学士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已离京七年,已习惯了这样清闲的小日子。现在是太平盛世,我一介武夫终于能停下来种种花草,钓钓鱼了。”
安慕莲喝了一口茶,看了一旁的华恒玉,对华恒玉挥挥手:“华将军,这是你孩子吧?长得真是英气十足,像极了你啊,将来一定会是国家栋梁。”
华恒玉抬眼看向华笑天,见华笑天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就在原地朝安慕莲微微地点点头,看来父亲不希望看到这京中来的人啊。
安慕莲见华笑天脸上无动于衷,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陈国,几十年才出了一个像华将军一样的护国大将军,你还在朝的时候,周边几个国家哪个敢在我们陈国犯事?哪个不是一听你的名号就吓破了胆?现在呢?不瞒你说,我们的且柔城已经被张国突袭了。那可恶的张国贼子将我们且柔的百姓全部屠杀拿去喂他们的猎狗,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且柔厚厚的土地全部被百姓的鲜血染成红色,连地下河也全是浓腥的血水!”
华笑天一拍桌子:“那东边的守将赵中刚干嘛吃的?!”
安慕莲苦笑了两声:“那赵中刚虽勇猛但无谋略,且柔被突袭时守护士兵只安排了八千人。哎,也怪平时太过安逸。赵中刚回朝述职时,将守护的任务交由副将也就是他的堂弟赵中勇。这赵中勇平时贪杯好色,赵中刚一走,但得意忘形起来。张国贼子正是打探到了这些,在赵中勇喝醉之际突然奇袭,这八千将士不堪一击,全军覆没!这赵中勇的头也被砍下被张国将士当球踢!“
华笑天悲痛地叹一声:“打仗之人最忌贪杯好色,酒色误人!这赵中勇真是死不足惜,可怜了且柔无辜的百姓!赵中刚可赶回去了?”
“已经快马加鞭赶回水柔了,且柔城已经失去了,圣上勒令一定要死守水柔。此次赵中刚回去,还带了十万兵马,五十万担粮草!我昨天才收到最新消息,水柔一仗,我军大获全胜!水柔保住了,但是且柔却无法收复。张国贼子重兵把守着且柔,就等着我方哪天松懈了再突袭我水柔啊。”安慕莲想起战报上那一个个死去士兵的名字,那么多,那么多……想象着那烟火连天中,生命如稻子一样被战争的镰刀轻轻易易地收割,痛得心如刀绞。
“华将军,当年你征战四方,威名远扬。你为陈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守住了百姓平和的家院。如今战火再起,你难道愿意看着百姓再次流离失所吗?”
华笑天虽沉痛却摇了摇头:“我已不是当年的华笑天,当年的华笑天一腔热血。现在我只想守着这一亩两分地过小日子。朝代人才辈出,安学士,你大哥安将军雄才伟略且武功盖世,绝对会守住这个国家的。”
“且柔之战,只是个小开端。陈国地广物博,资源丰富,一定会再次成为豺狼之国争抢的目标。我哥守着南方,对着梁国,现在是丝毫不敢轻言离开。东边的赵中刚,华将军你也是认识的,他憨厚老实,是为忠臣。可是在讲究打战谋略方面,他怎么及得上华将军?现在朝中同仁个个上书让圣上召回华将军你。只是圣上念起当年答应你,放你自由之身,不愿再做强迫你的事情。”
所以圣上没有用圣旨强硬召回他,派了个能说会道和他有点交情的安学士前来说服他。
战争,他最熟悉不过,那战火连绵,可以烧红整片天空,似乎会烧得连灰都不剩;那杀声阵阵,让人热血沸腾,无法入眠。伤残,死亡,随时会来临!
他是多么憎恨战争,他见过太多将友在战争中失去了兄弟姐妹,爱人幼子,他只能在战友的肩膀上拍拍,沉默地走开,留下一些银钱地位上的赏赐。
他是多么憎恨战争,他以为他足够强大,可是为什么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兄弟姐妹,爱人。一个个都在战火中倒下了,他们用热血与头颅成就了他“护国一品大将军”的称号。可是在那尊贵的荣耀面前,在那宝剑冰冷的光辉面前,再也没有往日一起的兄弟姐妹来为他庆祝,再也没有往日如水的柔情微笑地鼓励他。他痛哭一场,辞掉官职,抱着唯一的幼子,带着礼伯,避到这从未被战火燃烧过的小村庄。
安慕莲走了。
华笑天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到天黑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