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东大将军》安迪琳

5、旧事

　　吃晚饭的时候，礼伯看着眼眨眨的华恒玉说：“你爹想自己一个静一静，咱们先吃吧。”
　　华恒玉用手指在桌上写着：“我想等爹一起吃。”
　　礼伯笑着摸摸华恒玉的头，说：“那你去叫他吧。”
　　华恒玉放下碗，一溜烟地跑出厅。

　　华笑天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也没点灯。华恒玉凝神听了一会儿，听不到房里有任何的声响。他知道华笑天没有出去，于是他上前拍了拍门。

　　一下，二下，三下。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华恒玉口不能语，想起下午爹爹悲伤的神色，不禁担心起来。

　　他刚想去推门，门就从里拉开了。华笑天一把抱起华恒玉，对着正屋说了声：“礼伯，我带恒玉出去走走。”然后直接使用轻功跃过围墙，华恒玉侧着头看了下，爹是往河边走去的，于是他心里寻思着待会拐捉几条鱼烧给爹爹吃。

　　七月流火天，夜晚的河边却凉风阵阵。华笑天抱着华恒玉席地坐在草地上，看着那繁星点点，映着流动的河水，似一首跳跃的歌。

　　华笑天很少这样抱着华恒玉，所以华恒玉偎在华笑天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良久，华笑天开口了，“恒玉，你知道你哪里长得最像你娘么？”

　　华恒玉抬起头，眼睛在黑夜中亮得像两颗黑珍珠。他用手指了指眼睛，还有嘴巴。礼伯不只一次告诉过他，自己的眼睛与嘴巴像极了娘。

　　华笑天无声地笑了，他一把捧起华恒玉的小脸，噗的亲了一口，大声地表扬：“乖儿子！”

　　“你的眼睛又大又亮，你娘也是这样，一笑起来，就像那天边弯弯的月牙，让看见的人也感觉到快乐。儿子，你知道吗？你娘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人，她善良，她体贴，她还很能干。”

　　“我十三岁从军，十五岁当兵长，手下管着二十一号人，个个年纪比我大，不服我的，我就打到他服。呵呵！你娘就是我当兵长第一年出生的，她的父亲也就是你外公，是我手下的一个老兵，三十八岁才得一个孩子，也就是你娘，所以宝贝是不得了。满月时邀请我们兵团所有人去喝酒，我便送了一个白玉兔子给那小孩子。”

　　礼伯也是这样说的，礼伯是看着爹爹长大的，所以爹爹很多事情礼伯都清楚。华恒玉有时候会缠着礼伯说一些娘亲的事情，礼伯便会挑一些有趣的说。原来爹爹与娘亲的缘份是那么小的时候就订下了。

　　“那个时候没有战争，我们当兵的任务就是训练，时不时协助衙门巡查治安。我当了三年兵长，一有时间就去看望你娘。我那时候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你娘会走路说话后，经常追着我后面叫我天叔叔，呵呵。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注定的。”

　　嗯嗯嗯，华恒玉赞同。他想着高高大大的爹爹被小不点娘亲追着叫天叔叔时，不由得好笑。

　　“三年后，我升调到了京城，当了六品护将，这便与你娘分开了。从那个时候起，便不断有媒人为我说亲，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现在想来，冥冥之中，我是在等你娘亲长大。”

　　“我拒绝了所有的亲事。我三十岁时已经当上了二品武将，掌管着十万兵马。在我生辰那天，我记得同僚们请了戏班子来府里为我庆祝，然后我看见了一双让我终生难忘的眼睛。那白衣小姑娘在台上唱着杨门将智取西关门，眼睛却带着狡黠看向我，欲说还休。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抓住了一样。然后我便疯了一样寻找那小姑娘，可是奇怪的是，戏班的人也不知道她是谁，她是临时找来搭戏的，留了一个化名“小笑”。她好像从那天起消失了一样。我找了半年，依然没找着她。“

　　呵呵，娘亲真调皮，华恒玉心想，然后，另外一个调皮的小姑娘的影子浮了上来，似乎永远不知道厌倦地叫着“哎，华恒玉，华恒玉。”

　　“后来礼伯说府里全是男丁，做事情不方便，建议招两个大妈子和两小丫头进来。内府的事情一直是礼伯处理的，他怎么说便依他怎么做。虽然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添大妈与小丫头。过了三天，礼伯领了一个小丫头过来，那小丫头穿着花碎裙子，绑着两个小牛角辫，往我面前一站，拿眼睛瞅了我一眼，脆生生地喊了我一声”华大爷~~“，叫完她自己便笑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就是娘亲了吧。华恒玉想着当时的情景，这样调皮的娘亲哪里温柔啦~~

　　“我又惊又喜，愣在那像个呆头鸭一样。她居然胆大到上前来拧我的脸，轻轻叫我‘天叔叔，天叔叔’.”
　　“我这才如梦初醒，记忆中是有那么一个小女孩这样叫唤我。没想到一眨眼，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我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非她不娶’“

　　华笑天干脆躺在草地上，华恒玉就像小狗一样趴在他身上，静静聆听他诉说往事。

　　“你娘其实也对我早有意思，她那半年时间原来是躲在暗处观察我的为人，直到确认我值得托付终身才现身前来。她可真够狠心的，任由我疯子一样找了半年也能沉住气。不过想到这点，我又有点佩服她，我可没她狠心。”

　　后来呢？娘亲怎么没的？华恒玉静静地想。

　　“我们很快就成亲了。三年后，你娘亲怀上你了。也是那个时候，爆发了陈国建国以来最大的战争。张国，曾国，廖国，三国联合起来攻打我陈国。我和我的兄弟们奉命前往战场。这场战足足打了一年半，我们的战友倒下了一批，又送来一批。那堆积起来的尸体像一座座高山。最后，敌军粮草耗尽，我军一鼓作气攻进敌营，却被重重包围住。原来我军出了奸细，报道了假消息，将我军引入敌军的埋伏中。一时之间，箭雨纷飞，我的战友纷纷在我面前倒下。敌方大将是有名的神箭手元不屈。他站在高处将他的神弓拉满，飞一般地射向我。我躲无可躲，以为绝路已到，这时，一个身穿小兵服的小个子冲到我身前，那箭射穿了他的身体，他头上的帽子被风吹走，然后我看见了一张我日夜思念的脸。”

　　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华笑天第一次说起当时的情况，却是对着自己的儿子说的。“原来你娘生下你之后，一坐完月子就赶来战场了。礼伯说她那段日子一直做恶梦，梦见我被箭射死了，身体被大鸟吃食，连骨头都不剩，她担心得夜不能寐。最后她偷偷溜出来，加入征军的队伍来到我的身边。”

　　“本来她可以不死的。都是那奸细！！”华笑天狠狠地捶着草地，什么样的痛也没有亲眼看着爱妻死在自己面前的痛！

　　华恒玉轻轻地擦去华笑天眼角的泪，伸出小手紧紧握住华笑天的大手。

　　“战争真的太可怕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面对了。”华笑天沉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