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东大将军》安迪琳

3、故人

　　转眼又过了一年。这一年内赵映雪只寄了两封信过来，一边诉说练武的辛苦，一边督促华恒玉勤奋练武，说她自己的武艺已经很厉害了——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你师傅不准你出门啊，华恒玉绝不承认其实自己有点想念赵映雪了，提笔回了信，但又把它撕了。

　　另一封信则是说她听师傅的好朋友三不神医说，华恒玉身上的毒可以用九尾凤花与金色雌凤凰的血就能治好，治好后不但可以说话，而且身体会变得百毒不侵——哎，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九尾凤花传说中是长在九尾狐窝边的凤仙花，九尾狐千年难得一遇，更不知道它的窝在哪；金色雌凤凰同样少见。华恒玉有时候有点悲哀的想，也许今生都无法说话 了。

　　但赵映雪却在信中说，一定会找到这两样神物，治好华恒玉——可以说，华恒玉看得不是不感动的，连他爹都没有说过一定把他治好，所以空闲时忍不住想，赵映雪此时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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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丽江莲雾山。

　　莲雾山因为山脚下终年长着不败的莲花，山顶处终年云雾缭绕而得名。而云南老尼世外高人，爱清净，自然住在高高的山顶上。此山不但高而且峭壁嶙峋，不是轻功绝顶的人都登不上山顶。

　　有那么一个人，在山脚下站了许久，然后才展开轻功，他在树梢上跳跃，一路跃上了莲雾山山顶。

　　此处却是平的，三座小木屋并排着。屋前几块菜地，绿油油的青菜长得正好。菜地旁边是一块草地，几只小鸡正在寻找草地里的虫子。

　　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九年前他居住的地方，一样的木屋，小溪，菜园，还有那个总是一脸温柔似水，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的美丽人儿。

　　如今她可安好？

　　他甚至不敢靠近木屋。她会用如何的眼神看他？她一定很恨他吧？恨他背叛了她，让她一个人孤伶伶地面对魔教的追杀。他不敢想象柔弱的她是如何躲过那重重的包围与那森冷的刀剑。他静静地站在木屋前，想象着她的面容。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歌声。

　　“洗沙的姑娘哟，清清的河水哟，洗不去年轻人儿，流浪的心儿哟~~”

　　这是他教她唱的歌。当时他还是一名初出茅庐的年轻剑客，没有名气没有地位，只有满腔的热血与激情的梦想。他邂逅了名门闺秀白素梅。男的俊，热血奋发；女的俏，善解人意。他滔滔不绝的描述他的将来，她则在一旁瞪着大眼睛静静地听着，眼睛里写满了崇拜与爱慕。他就跟她讲了在遥远的小村庄，有的姑娘一生下来就为大富人家洗沙，她们边洗少，边唱着那动人的洗沙歌。

　　她一直无条件地跟随着他，相信他，依赖他。她为了他，拒婚，脱离家族，过上了洗手做羹汤的农家生活。她毫无怨言地跟着他东奔西跑，并且，把他照顾得很好。

　　他那时候为什么那么不知足呢？这么好的女人，再到哪里去找？

　　歌声渐近，他找了个大石头，隐起自己的气息。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依然苗条的身影。

　　她穿着朴素的白衣，衣服上没有任何花色与装饰，她的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岁月没有在她的脸容上刻下痕迹，她还是那么年轻，甚至，她似乎还很快乐。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将洗过的衣服晾起来，动作麻利。

　　然后，她扬起声音对着溪的那边喊：“雪儿，你好了没？”

　　只听得哗啦一声，一个小小的人儿从水里一跃而出，然后三两下便跃到了女子眼前。只见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她浑身湿滴滴，被头发覆盖住的脸看不清楚。她手里提着两条鱼，很兴奋地转了两圈，“娘，中午我要吃酸菜鱼！”然后，把头凑到女子跟前，女子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一边笑着说“小馋猫，趁师傅不在就偷吃。”一边拿干毛巾擦着小女孩的头发。

　　小女孩的头发被撩起来，他清楚地看见了那小脸上两条英气的眉毛，那个高挺的鼻子，像极了自己！

　　她叫那女子娘！
　　她长得像自己！

　　那她岂不是……

　　内疚如浪潮，深深将他淹没。

　　那正被擦着头发的小女孩突然纵身而起，直奔大石头而来，嘴里叫着：“何方鼠辈，竟敢偷窥！”

　　她的速度极迅，一下子便到了眼前。男子身影扭转，跃出石头，往山下奔去。

　　“想跑！”小女孩拈起地上一颗小石子，运起十成功力，掷出去。那男子却似背后有眼，衣袖一卷，将石子卷起来，速度不减，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可恨！”小女孩跺跺脚！

　　那女子赶快走上来搂着小女孩四处察看，满脸的担心：“雪儿，有没有伤到？”

　　“娘，没事。要不是那小贼跑得快，我准把他打残了！”叹了一口气，“我还是不能太偷懒，要努力练功，将坏人全都打跑，还要让华恒玉心服口服。”

　　“呵呵，小家伙，还在生气他没有给你回信呢。”女子点点小女孩的俏鼻，“赶紧回房把衣服换了，然后和娘一起做饭。”

　　“遵命，娘亲大人！”小女孩吐了个鬼脸，进了第二间屋子。

　　而那女子，站在原地，望向山下，恍惚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那山下云雾深深，她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她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会是他呢。罢了罢了，幸好我还有雪儿。”

　　是我，真的是我。去而复返的男子还是藏在大石头边。他功力深厚，耳力极好。将女子的一字一句全听得清清楚楚。

　　他贪婪地看着女子的面容，目光追随着她缓缓移动。

　　他想起很久之前，她像只小猫一样缩在他怀里，说：“清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那时是这样回答的：“只要是你生的，男孩与女孩都喜欢。”
　　然后她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的胸膛，娇嗔道：“不跟我生，你还想跟谁生啊？”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是了，他这样说的：“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赵闻清会永远爱白素梅，一生一世。”他说得那么掷地有声，那么郑而重之，令她感动得泪盈满睫。

　　她说：“我本来不敢相信爱情的，我爹当初娶我娘时也是这样信誓旦旦。可是不久他便忘却了他的承诺，娶了二姨娘，三姨娘。我娘心灰意冷，郁郁寡欢早早就抛下我了。我在白府虽然衣食无忧，可是没有一个人关心我，我爹只想着把我许配给高官好助他仕途更上一层楼。”她像小猫一样蹭蹭他的胸膛，低低地说：“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感觉到幸福。清哥，你千万别抛下我，我只有你了。”

　　他搂紧她，在她耳边坚定地说：“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想想真是可笑，他最后却那么轻易地抛下了她。
　　在一本惊雷剑法面前。
　　他想出人头地，扬名立万。
　　那魔女说，还要做她一年的男人，然后惊雷剑法就是他的了。
　　他屈从了。原来想着一年后再回来找她，可谁想，一年后找到的却是她的坟墓。

　　那魔女说，她命丧于劫匪之手。她一介弱质女子，又长得貌美如花，他能想象她的下场。
　　他哭了一场，然后又怀疑魔女骗他，他偷偷地开棺验尸。尸体已经腐烂，但是，棺材里有他给她的定情信物还有她娘留给她唯一的手链。她说过这两样东西是死也不会扔掉的。他又找了他的好友尚明泉，尚明泉将他赶出家门，称白素梅已死，将不再认他这个抛妻弃子的朋友。至此，他确认白素梅已死。

　　恰在此时，魔女为他诞下一子，取名赵飞灿。他在魔宫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两年前，他部下收集云南神尼的消息，说这云南神尼身边有一个青年女子，长相描述极似他已经死去的妻子白素梅。他又几经打探，得知云南神尼居住在这莲雾峰顶。寻着了机会，这才前来打探虚实。

　　他看着她熟悉地生火做饭，熟悉地剖鱼煎鱼。看着她温柔地笑，看着他们的女儿调皮地笑。
　　直到夜色来临，直到他看见魔教独有的五彩烟花在山下烧起，他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