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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王孙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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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膳,乐衾坐在书桌旁开始完成爹交代的任务,每天临摹十张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她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烦躁的放下毛笔,把纸揉作一团,朝门外扔去,“哎呀!不活了不活了!”
正好走到门口的福叔接住了她扔过去的纸团,“二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福叔打开纸团一看,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毛笔字,由衷赞叹道:“二小姐,你这梵文写的不错啊!”
研磨的葫芦手一抖,几滴墨落到了桌上,极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回尴尬了,乐衾抽了抽眼角,福叔,年龄大了吧,眼神都不太好了,小姐明明写的是汉字来着,哪来啥梵文?
葫芦见乐衾无言以对,八婆的回了一句,“福叔,二小姐是在练习写汉字。”
“要你多嘴!”乐衾拿笔杆轻敲葫芦的头,葫芦吃痛的捂着额头闭了嘴。
“是奴才眼拙了。”福叔朝乐衾赔了个礼,面带笑容继续说道:“二小姐,老爷命我前来领你去书房,老爷和三少爷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爹找我们有什么事?”乐衾在去书房的路上,跟福叔打探情况。
“老奴也不太清楚,估计是跟赵王有关。”
乐衾一听“赵王”二字,慌了手脚,“怎么说?”
“巳时的时候,中书令孙秀来过府里,大人送走他后,就吩咐我赶紧把你和三少爷叫去书房。”
孙秀这人,乐衾虽没亲眼见过,但略有耳闻。他乃赵王司马伦的头号亲信,善于玩弄权术,无非又是一个奸佞小人而已。早前孙秀的好长相在洛阳城里声名大噪时,葫芦抱着给她家小姐择良婿的心理,曾偷偷出府看过一回,回来大夸此人是何等的英挺俊美,身量体型虽和二牛哥差不多,但二人的长相完全不能拿出来做对比。就因为这话,葫芦被乐衾扣掉了一个月的月俸,之后再也不敢再乐衾面前提及孙秀。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孙秀来访,难道是跟方巡的事有关?她有种想出恭的冲动。
一进书房,乐衾就感受到一种沉重压抑的气场,她捏捏手心里的汗,暗暗在心里祈祷,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请保佑她渡此大劫,以后只要她有肉吃,就少不了她们的份。
她前脚刚迈进书房里,马上就传来三哥拍桌子的声音,“这不明摆着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吗?爹,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乐衾的心漏了一拍,走到乐广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三哥愤怒的样子,弱弱的问了句:“怎么了?”
乐谟马上又暴跳如雷,正打算再抒发一次,就被乐广拦住了,“好了好了,谟儿,你别吓着衾儿了,还是爹来说吧。”
“方才中书令来府里要人,要我们交出赵王的外甥方巡,这方巡长成何样我们尚且不知,该如何寻人?”乐广皱紧眉头,脸色凝重,“爹此番喊你们来,就是想要你们出出主意。”
乐衾心虚不已,还真被她不幸猜中了,果然是为了方巡的事。这赵王好不要脸,救走了方巡不说,还卑鄙无耻的前来兴师问罪。
书房里的三人陷入沉寂,乐谟深思熟虑了一番,开口说道:“爹,为今之计,只有投靠贾皇后那边,才能保全乐府。”
乐广迟疑了一下,看向乐衾。她连忙点了点头,怎样都行,只要不怀疑到她身上就好。
然后,她就听见爹说了一句让她无比后悔的话,爹说,“那也只能这样了,谟儿,衾儿,你俩打点一下,明早前去贾府拜访。”
“为何是我?”乐衾、乐谟两人异口同声。
“爹去的话,这目标太明显了吧。”
爹的顾虑也并非毫无道理,赵王的人既然能从乐府救走方巡,周围肯定也潜伏着许多监视乐府的人,假若爹亲自前去乐府,他们投靠贾皇后的心思岂不是昭然若揭?
二人没再反对,瞧爹那得瑟样,估计也是反对无效。
“对了,衾儿,明天你去贾府,记得穿女装。”爹背着手,说这话时一脸严肃。
“非得穿女装吗,爹?”乐衾看了身上繁琐的女装,嘟起嘴巴朝乐广撒娇。
“当然。”乐广脸上的严肃之情褪了下去,朝她眨眨眼,“爹听说,贾府的公子贾谧长得可是一表人才,文韬武略样样兼备。”
又来这套!爹可是时时不忘她的终身大事,但凡优秀的公子哥他都要拿出来说说,有这么个活宝爹还真是让人无奈……
几日没有出门,今日重逢府外花花世界的乐衾,激动的心情自然无以复加,除了穿女装这点有些让她不自在以外,外面的一切都是好美的。
热闹的街道两旁林立各色各样的小摊,小贩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人群熙熙攘攘,有上演着英雄救美的锦衣公子哥,有三五成群拿着团扇半遮面的美娇娘,多么和谐的场面。乐衾心情大好,连带着不远处看杂耍的人群里,一位白脸姑娘正怀揣多个钱袋,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在乐衾眼里看来,也是分外的可爱。
那个身影乐衾越看越欢喜,多么可爱一姑娘,光看背影都觉得亲切!
她准备喊来三哥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真可爱,自然不做作,那些自诩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哪个不是当面知书打理,背后勾心斗角。这个自力更生的姑娘,与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们比起来,何止优秀百倍千倍。
她在心底已经打好了腹稿,待那姑娘回过头来,却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张即使是在她的噩梦里出现也是在不断掉着白粉的脸,就算化成了灰她都认得出来。刚刚是谁夸这姑娘天真可爱来着,好吧,她收回那些话。
所谓的似曾相识,无非因为这姑娘就是那天抢她折扇的毛贼。天堂走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自来,这可怨不得谁。
挤在人群里面偷钱袋的“过江燕”燕莞尔,太过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原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她也因为欣喜此番的丰厚收获而变得迟钝,全然没有觉察到周遭渐近的杀气。
站在小摊子边挑选发簪的乐谟,一手拿着支翠玉素簪子,另一只手握着支镂空的五彩琉璃簪难以抉择,他满心欢喜的想要问问乐衾意见,甫一回头,就感觉到她强大的气场,“怎么了,小妹?”
乐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了正打算收工回家的燕莞尔身上,细细打量一番后,立即两眼放光,心潮澎湃,“小妹,你稍等片刻,三哥去去就回。”然后丢下五两银子,把两支簪子揣在怀里,追随燕莞尔而去。
目睹三哥见义勇为的行为,乐衾感动的热泪盈眶,就差为他摇旗呐喊了,不愧是三哥啊,果然有魄力,有担当。这回有三哥出马,这“过江燕”还不手到擒来。
她信心满满的拉着葫芦走到一家古玩店里躲躲日头,她们进店里并没有人接待,老板正在那里点头哈腰的伺候一位锦衣公子,那位公子一身蓝色缎袍,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显然是位世家公子,也难怪那位老板态度谄媚。
既然没人招呼,乐衾也就自己随便看看了,一下摸摸玉如意,一下翻翻古字画。老板分身无术,这边要招呼这位贵公子,那边又要担心那位姑奶奶毛手毛脚的搞破坏,急的冷汗涔涔。
贵公子注意到老板的窘迫,他从字画里抬起头来,偏头看着一旁盯着折扇细细研究的乐衾。
她恬静温馨的模样,贵公子看在眼里,心底一颤,不知不觉被她认真的模样给吸引了过去,缓缓靠近她身边,轻声细语地问道:“这位姑娘,你需要什么样的折扇,在下可以给你介绍。”
听到贵公子的话,乐衾才注意起此人的长相。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脸异常英俊,看起来放荡不拘,特别是他那对细长的桃花眼不时的朝她发送高压电流,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派头。
太阳当空照,美男对她笑。
贵公子言笑晏晏的样子,确实是风流倜傥,这么典型的一个世家公子,怎么没听爹提起过?
放下手中的折扇,乐衾朝贵公子福了个身,“多谢公子好意,我只是看看而已,不打算买的。”人在府外身不由己,礼数还是要做足。
一旁的老板听到这句话,心里翻江倒海,他环视四周,店里的古字画都被她整的乱七八糟,青铜玉器也胡乱堆在一起,离了先前的位置,着实憋屈的很。
乐衾假装没看到老板的表情,外面的集市都快散了,差不多到了午时,还没看到三哥的人影。这三哥真是慢性子,可别耽误了她去贾府蹭午饭的大好时机。一想到吃饭,肚子更饿了,乐衾叹了声气,还是不等了罢,填饱肚子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