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师》瞿昙熙雍

7、七、无知无觉才是福

　　翌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史昂带着雅柏和穆瞬移到了敦煌城郊，有人的地方是不方便瞬移的。史昂安排了先去见一位自己熟识的商人看看药，然后再带小穆随处逛逛。“那位店主为人豪爽，不过你们到了那里千万不要乱说话。也不要随便承诺什么。”史昂嘱咐道。
　　“嗯，放心。”雅柏知道他喜欢故弄玄虚，若无其事地点着头。
　　走入城内，沿着中轴大道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右侧有一个装饰豪华的店面，史昂道：“就是这里了。”走入店中，两边摆着各地运来的商品，雪国的木雕、燕国的黄金、南国的越罗，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哎呀，欢迎欢迎。恭候多时了！”
　　见到他们进来，一个身高九尺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汉子就热情地迎上去，狠狠地抱住史昂在面颊上嘬了一口。雅柏心下道，这等“身段”，不当武夫当商人可真是屈才啊。小穆见他对史昂如此亲热，心里酸酸的，拉拉史昂，小小声：“娘~”
　　“乖，没事。”史昂轻抚他的头，对店主说：“别吓着我儿子。”
　　“儿子？!……哈哈，没想到你那么快啊！”店主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些许失望。
　　“嗯。是说呢。人生的两大主题，就是生存和繁殖嘛。”史昂故意曲解了“生命和爱情”，雅柏菲卡不禁莞尔。
　　“这位是？”
　　“哦，忘记介绍了，这位就是店主阿鲁迪巴兰。这是雅柏菲卡，我朋友，知道你今日到此行商，带来看看传说中的神药。”两人互相作揖，阿鲁迪巴兰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璧人，竟无法将视线移开。
　　“店主先生？”
　　“阿鲁？”史昂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我们能不能看看药？”
　　“哦……是……是！”阿鲁含糊答应着，请他们到内堂坐下，拍了拍手，便有一位“妙龄少女”从珠帘后面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在每人的面前摆了一盏茶，而后窃笑着掩面而去。
　　雅柏菲卡愣了。
　　小穆呆了。
　　史昂端起茶，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刚刚那位“少女”，身高八尺有余、目如悬珠齿若编贝——千年的珠贝才能长那么大个儿啊！束发碧簪——可能是由于头发丝很硬，头上竟叉了六支簪子才盘起来，簪子向外支着，仿佛顶着螃蟹一般。粉红色半透明的裙装——小臂的肌肉若隐若现。手指青筋毕露，仿佛一下子就能轻易地捏碎茶杯，却做掩口而笑状——还有那面容，眉骨高高颧骨分明，额头黝黑锃亮——分明就是阿鲁迪巴兰的女版！！
　　“哈哈……雅柏公子是初次见到小女吧？”阿鲁做出谄媚状，搓着手，两眼眯成缝：“其实小女年方及笄，尚未婚配……”
　　史昂心下不好，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店主，我这位朋友身中奇毒，急需用药。”
　　“……啊，是、是！”阿鲁迪巴兰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入内室，过了好一会儿，才取来一个黄花梨雕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又是一个紫檀木雕的盒子，再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子，盖子上镶着四只玛瑙花生。小心地接过来，史昂打开瓶子，里面的液体黑绿色黏糊糊的好不恶心，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史昂赶忙盖上盖子。
　　“这就是灵药？就那么一点点？”
　　“是。”阿鲁迪巴兰迫不及待地从他手中拿过瓶子，放在两层盒子里封好。“这药每个月才卖那么多。我也是花了重金，上下打点辗转周折才从雪国商人那里弄来的呢。”
　　“哦。”史昂打开扇子使劲扇着驱赶那股怪味，显得极不耐烦。
　　“不过如果能够治好雅柏公子，花多少钱也值了……”阿鲁迪巴兰语峰一转，“我家小女自幼跟从蒙古大夫学习歧黄之术、已是精通医典。谁要是能有幸娶她为妻，这辈子就不愁生病了。”
　　两人面面相觑。
　　阿鲁推销起自己女儿来了，这下可好，药还没到手，怎么拒绝呢？
　　一直安静坐着的小穆忽然抱住双臂蜷成一团：“娘，小穆肚子痛……”
　　雅柏刷地站起来，一把抱起他：“店主抱歉，要给外甥看病，生意改天再谈！”说罢冲了出去。史昂也就势跟了出去，背后传来阿鲁的声音全当没听见：“小女自幼跟从蒙古大夫，让小女来诊治一下吧……”
　　两个人飞奔转过街角，终于呼了一口气。
　　史昂叉着腰扶着墙，看着雅柏哈哈大笑：“雅柏啊雅柏，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脸红呢！不然你就委曲求全了吧？我看那小姐也挺好的。”
　　“脸红？我是急的！不光脸红，我还心跳呢！你觉得她好，为何不从了她？我怎么觉得人家一开始是看上你了呢？”雅柏将穆放到地上，一脸不爽。
　　“那怎么可以？我已经是"有儿子"的人了，怎么能耽误人家小姐的前程？”
　　“我说你怎么想到带穆来呢，原来是做挡箭牌啊，还美其名曰带他出来见识见识呢……”“还说呢，要不是我儿子装病，你能顺利逃出来吗？”史昂表笑着边去拉蹲在地上的穆，“好啦，不用装了。”
　　团子没动，再拉一下，竟然晕倒在地上了。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
　　心里咯噔一下，史昂慌了。
　　穆的脸色苍白异常、额间渗出细密的汗。
　　“不是……装的？！”史昂急忙将他抱起，看向雅柏的眼神充满无助。
　　“不然我们回去找那小姐看一下？”雅柏知道关心则乱，史昂这种样子是不能给穆看病的。
　　“找什么小姐啊！蒙古大夫能信么！去找真正的医生！”

　　窗外蝉声阵阵，好不嘈杂。
　　馆内，史昂坐在椅子上，穆正躺在他怀里昏睡着。刚刚一阵飞奔，滴下汗来，柔长的璧发粘在了一起。
　　老医者右手摸着穆的脉门，左手捻着胡须。
　　“先生，如何？”
　　“嗯……”郎中闭目不语。
　　“您倒是说呀，穆他到底怎么了？”史昂不顾风度，竟焦急的喊了出来。
　　“令郎他没病。”郎中道。
　　“没病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史昂低头看看怀中的团子，一脸苍白，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郎中站了起来，作揖道：“老朽医术浅薄，实在查不出令郎得了什么病，先生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唉——你？！”史昂生气地站了起来，刚要发作，却被雅柏止住了。
　　“换家医馆吧，别耽误了穆的病。”
　　“……嗯。”无奈地点点头。
　　日影西斜，抱着穆跑遍了全城，所有的大夫都只有一个结论——穆没病。于是只得要了几副凝神散热的药，找了个馆舍暂且歇下。
　　“不然回去找白礼仙人吧？”史昂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头，低声说。
　　会想到找白礼仙人，对史昂这个自尊极重的人来说，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雅柏轻叹一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你不是也查不出穆的病么？同门的白礼仙人又能如何呢？当下之计是留在城里，先观察一下。现在脉象不显，以后万一真的发作起来，也好再找大夫。”
　　“嗯。”史昂抬起头来看着他，神色恍惚，一脸内疚，“雅柏，对不起……”
　　“什么？”
　　“本打算带你来买药解毒的……结果遇上这样的事情，害你还跟我一起奔波……”
　　“哈哈，我当什么事呢！”手附上史昂的头使劲搓搓，说，“这才到哪啊？那么点小事，别放在心上。”
　　史昂看着眼前这个琉璃似的人，心中无限感慨。没遇到这件事情也许自己永远不会发现，这个每天为自己洗衣做饭，一直被自己“保护”着的人，其实是那么的淡定沉着喔。一个人的内心，真的是不能仅凭外表推断的呢。
　　“对了！还有一个方法没用！”史昂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里放出光，“我可以将自己的念力波和穆的精神共鸣，那就能有和他同样的感受了，说不定能够查出什么。”
　　“……嗯。”雅柏知道史昂的脾气，这时候阻止他是不可能的，便道：“小心一点，我在这里守着你们。”
　　史昂来到穆的床前，用衣袖轻轻拭去他额上的汗珠，将手放在他的头上，双目微垂，凝神静气，银色的光芒霎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好嘈杂。
　　穆的心，那么嘈杂。
　　各种声音，各种图像、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
　　路边的鸟笼里，小鸟对着天空的歌声，是那么的伤感和绝望。“与妻子分开，被捉到这里……孩子一个一个的饿死……”
　　拐角处那个肉铺，腐烂在以人类无法观测到的速度，一刻不停地进行着，原先“主人”的心神还凝聚在那里呼喊着：“娘啊，你在哪啊？我好疼啊……”
　　而它的母亲此刻正在那家的后院里，不停地咀嚼着，泪水流到了口中，咽到肚子里。人类为了让它一直产奶，便将不满半岁的孩儿拉出去宰杀掉了。
　　刚刚经过的那家皮草店，各种动物的尸骸堆积在一起，正弥散着无法言喻的恶臭。
　　……
　　这孩子，一直是那么辛苦的……
　　怎么竟然忘记了呢？那些动物或人的强烈的“意念”会渗入神经，使之被迫共鸣。这种经历，自己也曾有的。那么真，那么痛……师兄弟们都无法理解的痛……那时的自己不敢走出修院一步，直到有能力压抑那些不请自到的意念……
　　穆，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啊。
　　“是我不好，不该带你出来的。”史昂轻轻地拿起他的小手。
　　衣服已经被攥破了啊，那么痛怎么自己感觉不到呢？
　　这孩子故意将最后一种意念屏蔽在自己的心中，不想让我知道吗？
　　“乖，不怕，娘不会有事的……”银光包裹住了穆小小的身体，“……来，让我来承接你所有的痛苦吧……”
　　一阵隐隐的钝痛从右腹弥散开来，史昂的汗珠落到床上。
　　穆的双眉稍稍舒展开来，睫毛也不再抖动，沉沉地睡了。
　　一直守护在他们身边的雅柏问道：“怎么样？”
　　“穆没病。”史昂欣慰地笑着，在雅柏看来，他笑得那么勉强，竟比哭还难看。
　　“你累了吧，好好睡一觉。”
　　看看窗外，月亮已经升得老高，史昂站起身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你和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这人怎么跟哄小孩似的，雅柏拍拍他的肩：“安心去吧。”
　　“嗯。”
　　史昂走出馆舍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疏起来，夜灯初掌，炊烟始起，鸡犬相闻。
　　绝望的意念在不远的地方悠悠地散发着暗红色的光，与人间的温暖喧嚣是那么的不和谐。史昂拉了拉衣襟，朝着光源走去。
　　敦煌城是由于商业和文化交汇而自然形成的城市，所以并不像长安京一样有规整的棋盘式布局。虽然一直沿着中轴线走，路却越来越窄，也渐渐向南偏去。若不是在路的尽头看到了钟鼓楼和水井，旅人们都会以为自己已不知不觉离开了中轴线。绕过鼓楼约莫又行了四五里，眼前便是一座威严端正的三层建筑。高墙大院壁垒森严，每个窗户都透出光来，却听不见人声熙攘。
　　是“雪国商会馆”啊……史昂读着门上的匾额。雪国商人将珍宝和名贵药材运到敦煌城，再由这里经丝绸之路转卖到西域各国。会馆，就是他们为保障安全，集资而建的休息和存放货物的地方。从阿鲁迪巴兰那里看到的药，也是由雪国转到这里来的吧。
　　暗红色光源也在这。
　　史昂轻轻燃起小宇宙，在自己周围布下一层薄薄的水晶墙。光由不同的角度射过来，却都折到同一个方向，使身体仿佛逆光的死水一样，无人可见。
　　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与守卫擦肩而过，走入大门。绕过主建筑，眼前是一个不大的石屋。也许是太过相信守卫，门竟然没锁。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物。红光由地下发出。用手探索着地面，摸到一个铁环，轻拉一下，便有一块地板错开来，下面是一段很长的石梯。沿着石梯走入地下，头顶刷的一声，地板又自己回到原位。两边燃着灯，光线也仅仅能看到脚下的路。
　　意念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史昂的精神被迫与之共鸣。
　　好痛……
　　越来越痛……
　　腹部痛、手、脚、浑身都在痛。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才能造成这样无休止的痛？
　　身体在发抖，衣领和发丝已经被汗浸透了，双腿像灌了铅。
　　一阵阵低吼传来，使人不寒而栗。
　　走到石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坚实的铁笼，里面一只漆黑巨大的生物颤抖着，吼叫着，两眼发出绿色的光。
　　“原来是你啊……”史昂将手伸入笼中，想要抚摸它的毛，“怎么了？生病了吗？”
　　生物一阵狂吼和挣扎，史昂反射性的缩回左手按住侧腹，右手扶住墙。从来没有动物如此惧怕自己呢……正疑惑着，忽听头顶地板错开的声音，便闪到一边，筑起水晶墙。
　　脚步声接近，两个侍者打扮的人走到笼前，点亮了周围所有的灯。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久，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史昂用手遮住眼睛。
　　原来是“飞熊”啊。待适应了光线，史昂隔着水晶墙，观察着这只巨大的生物。飞熊与龙、凤、炎马、赑屃等一样，是极其稀有的上古灵兽，与人类同样有着语言能力和智慧。
　　不过这只飞熊，已经全然是只野兽了。
　　不，是被变成野兽了。
　　翅膀已折断，软软的拖在地上。关节部分磨破了皮，支出白森森的骨。四肢都被铁环束着、几乎不能动弹，铁环下面已是血肉模糊。牙齿几乎掉光了，抑或是被拔去的，不得而知。口中的涎水留下来滴到地上，两眼在亮光中现出血红色。让史昂不解的是，完全看不出它腹部受过伤。
　　一个侍者把铜盆放到地上，发出叮咚的声响。另一个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然后在盆里洗了洗手，擦了一下。随即拿出一根长长的管子，管子的前端是尖的，末端是接一个琉璃瓶子。
　　这瓶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飞熊见到这些东西，拼命地吼叫和挣扎起来。
　　“受不了的时候，就切断意念波吧……”史昂如此对自己说着，“幸好穆不在这里。”想到这里又忽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唉，“母爱”真是了不起啊。
　　可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什么想法都不能有了。
　　侍者走近飞熊，伸出手去拨弄他的皮毛，像是在找着什么。由于被死死地拴着，飞熊没有办法攻击他，只能愤怒地咆哮。
　　那人似乎找到了什么，左手的手指将皮毛分开，右手拿着管子插入它的侧腹。
　　飞熊的哀嚎使史昂闷闷的呻吟变得微不可闻。
　　左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汗水顺着额头滑过指尖，右手的指甲嵌进掌心。
　　笼中的野兽挣扎着，扭动着，而这显然是徒劳甚至是愚蠢的。无法承载的痛楚由侧腹辐射到全身，痉挛压抑着呼吸，牵动着每一根神经。
　　史昂集中念力用来封住飞熊爆发的精神波，免得惊醒熟睡的穆。却再没残余的力量切断自己与它的共鸣。眼睛已经看不清了，身体也开始摇晃。
　　哎，谁？双臂被什么人稳稳地抓住了，回过头去，对上一张熟识的英俊面容。面容的主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正略带忧愁地望着自己。
　　“撒加？！”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史昂，你……”撒加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史昂止住了。
　　黑绿色的液体沿着管道流入琉璃瓶中，侍者小心翼翼的拔出管子，倒出烈酒泼到它的伤口上，一阵剧痛让那野兽终于晕过去得以解脱了。侍者封好瓶盖，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呼……”史昂松了一口气。念力果然是很危险的东西，不能乱用的。背后那人递上一块绢帕，接过来，将额上的汗水拭去。转过身去问道：“撒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就在这里。”
　　“啊？”一直在这？神通广大的本座竟没发现？
　　“嗯。”撒加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将史昂按到上面坐下，“我从婆罗门国主持完祭典回来的路上，听说雪国的商人运了一种名贵的药材到敦煌城，想着你可能需要它来给雅柏菲卡解毒，便绕道这里，想买些带回去。结果看到药，发现里面弥散着怨念，几经周折查到了这里。正疑惑的时候，你来了。”
　　“原来如此。”
　　“如今看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活熊取胆"吧。”两人同时向笼中看去，飞熊全身可用作药材，尤其是熊胆，可治百病无毒不解。听说有的人并不将熊杀死，而是将它拴起来养着，随时取出胆汁。伤口也用特殊的酒和药水处理，既不会愈合，也不会腐烂。
　　阿鲁迪巴兰那里的药水，想必就是这只熊的胆汁了，穆正是在那时和感受到了它的怨念，才会昏过去的吧。史昂站了起来，走近笼子，身边空气的分子闪出银色的光。撒加伸出手来挡在他面前。“你要做什么？”
　　“救它出来啊……”这孩子忍受着无法承载的痛，一直呼唤着，谁来救救我？……
　　“不可以。”撒加语气决绝。
　　“为何？”史昂微怔。
　　“如果放它出来，会有很多人不治而亡。”撒加面色沉重，“更何况人们还会再捉住甚至杀死其它的飞熊作为替代品。牺牲它自己，能够挽救更多的生命。”
　　……
　　一片死寂，相视无语。
　　“撒加啊，”沉默半晌，银光褪去，史昂将手伸入衣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你说的没错，但是，我要如何才能使你明白，生命的价值，是不能用数量来衡量的呢？”
　　“史昂……”背着光，撒加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微微的颤抖和深深的失望。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这些，毕竟，我也有无论如何都想守护的人……”史昂打开盒子，取出一枚长长地银针，“也有过只要这人活着，所有人都死了也无所谓的想法……但是，即使是这样……”
　　隔着铁栏，史昂将银针插入飞熊的头，小宇宙沿着银针传进飞熊的脑中，脑组织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即使是这样，也不想给无辜的生命带来痛楚……”收回银针放入盒子，轻轻抚摸着飞熊杂乱的皮毛，从今起，它已是一个只会产生胆汁而没有感觉的精密的仪器……
　　“乖，不会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