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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翠羽黄衫现 ...

  •   (四十五)
      乾隆对着永琪和箫剑一通从身体到心灵全方位有深度有力度的打击后,开始了总结陈词。

      对于箫剑:“做爹的没眼色没脑子没心肝,不思为国尽忠为君效力,反而写出大逆不道的诗词,上有愧于君父,下使祖宗泉下难安,为臣不忠为父不慈为子不孝;做娘的论贤德不能劝谏夫君尽忠为国,论节义不能抚育子女以嗣宗庙。有这样的父母,难怪生出不忠不孝胆大妄为的儿子,举止无礼道德沦丧的女儿。乾隆八年,那时候是朕广施仁政的时候,宽释了许多以文字获罪的人。可是不代表朕就能容忍官员如此胆大包天了。朕早知今日的话,应该在十九年前就对方之航满门抄斩的。”

      对于永琪:“事君不忠,事父不孝,于手足没有孝悌之义,于家事不能齐家,于国事无寸土之功,枉生为人,致使父母宗族蒙羞,有何颜面生长于天地之间!”

      看着面前一个瘫软一地、一个伏地痛哭的两人,乾隆觉得心里的那股怨气消除不少,一挥
      手:“这个乱臣贼子,朕要让他——千刀万剐,受那凌迟之罪。”一直以来扮作壁画的侍卫们拖走了箫剑。

      凌迟!千刀万剐!箫剑被这个处罚给吓到。他并不怕死,可是他害怕无比痛苦的死去。“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些事……”乾隆一点也不想听他到底要说什么,于是在最后的那句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的时候,箫剑□□脆利落的消了音,从此再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永琪全身颤抖,他发现他居然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到底是因为跪的太久而摇摇欲坠呢,还是因为心虚而难以安宁?永琪自己也不知道,先前被乾隆各种辱骂的时候固然是心若死灰,可是此时乾隆的沉默更是让他惶恐不安。箫剑被处以极刑,那他呢?

      乾隆沉默了许久,知道日影西斜,乾隆才慢慢叹道:“我记得你出生的那天,还是残冬呢,冷的很。可是你出生的时候,倒是难得的晴天。你不比永珹,永珹出生的时候,端慧皇太子夭亡未久,宫中难有喜色。而你又是后宫中难得的满妃之子,不管是朕还是皇太后,就是皇后也是喜不自禁。你妃母素来老实的很,若是没有你,只怕和婉妃一样就得全靠资历熬出来。”

      永琪绝没有想到在那样的爆发之后,皇帝居然会和他说起这些,一时间又羞又愧,实在是难以自安。

      乾隆语音漂浮,慢慢道:“你自小聪明,不管是皇太后还是朕都对你宠爱无比,荣宠胜于诸皇子。而你一向表现得也不错,不管是文学还是武功,在兄弟中也是出类拔萃的。朕多年以来实在是以你为傲啊。现在看来,竟是朕大误了。一个人,总该以做人为先。要是连怎么做人,都不知道的话,那么再多的学识也不过是用来害人罢了,竟不如不学无术的好。文足以饰非,智足以掩过。要是立身不正,文、智不过都是虚有其表的东西罢了。虚有其表倒也罢了,可是最可怕的却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还能给自己找出许多理由来。你大哥文采不如你,武功不如你,不如你会讨人喜欢,不如你会买好人心,也不如你一样会谋身。可是作为兄长,他很对得起你了。你让他难以自安,可是在小燕子鱼目混珠的时候,他奉命调查此案,从来没有借职务之便抹黑你;你受伤修养的时候,他也是药材什么的不要钱一样往你那里送。可是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你怎么对得起早死的愉妃?愉妃应该庆幸她早早的死了,免得活着还要受你拖累。”

      永琪慢慢抬头:“皇阿玛,您别说了。儿臣还能说什么呢?总之一步错步步错,儿子实在是没有颜面活在世上了。对于大哥,儿子也只能说声抱歉了。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到头来是两败俱伤。那些事情,我并不敢说我完全没有动一丝心思,可是我也是受了小人蒙蔽,走到今天的地步,并非我所愿。请皇阿玛代我转达对于大哥的歉意。只是,请皇阿玛放过我的妻女。”

      乾隆嘴角扯出一抹生硬的笑意:“你说,你受了小人蒙蔽?永琪,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起来。至于西林觉罗氏,是朕误了她的终生,朕自然不能再亏待了她们母女。只是,小燕子那个贱婢,休想活命。要是没有她,压根就没有后面这许多事情,果然是来报仇的么?因为她,生生折了朕两个儿子。”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永琪现在,便是这样的状态。要是没有扯出箫剑断了他治愈的希望这件事,只怕以他向来的性子,在此时还要为小燕子争取一条生路,但是现在,厌屋及乌,他落入箫剑的彀中。而小燕子肚子里的那东西,已经证明了不是他的种,不管是假怀孕也好,还是小燕子出墙也好,对于小燕子,他已经厌恶至极。说起来,小燕子真的一直是表现出来的天真的样子么?小燕子和箫剑早已相认,对于箫剑的算盘,小燕子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要是真的天真,怎么能够在夺了结义姐妹的亲爹之后还能坦然受之?就算是真的天真,在进了辛者库之后,还会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无瑕么?而在和箫剑兄妹相认之后,居然还能在他面前保持一副天真的样子,就这表现,怎么天真的起来?

      永琪想起那时候小燕子得知世间还有一个哥哥的时候那么的开心,几乎是让他第一时间就决定留下这个箫剑,为的是让他们兄妹团聚。从那时候,他就已经落入人家的算计中了吧。箫剑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可是却在表面上对自己坦诚以对,现在想来,箫剑的心思到底有多深?皇阿玛说箫剑打得是意图篡夺江山的主意,现在以他看来,箫剑或许压根就是孤注一掷。赢了,如皇阿玛所说,他方家血脉赢得江山;就算是像现在这样败落了,也深深的伤害了皇帝和两个年轻有为的皇子。而箫剑,丢的不过是一条贱命而已,对于他来说,不管是赢还是输,都是不会亏本的买卖啊。

      所以永琪只是重重的磕头:“皇阿玛,儿臣为妖女所惑,犯下如此大过,不管皇阿玛是怎么处置,都是儿臣自讨苦吃。只是,请皇阿玛不要牵连无辜。西林觉罗氏和大格格,都是无辜的。”

      乾隆站起身来,冷冷下旨:“皇五子永琪不忠不孝,即刻锁拿,送回京城,圈禁于上驷院。虽有大赦,不得复出。其福晋西林觉罗氏,毓秀名门,幼女待哺,许其仍旧以皇子福晋身份居于府中;其妾索绰罗氏,赐白绫;许其使女胡氏陪伴。钦此。”

      永琪磕了一个头,慢慢退下去。一个人的人生,就此结束了。一段传奇,也就此结束。曾经热门的皇储人选,就这么退出了历史舞台。

      而远处的闹市中,人声鼎沸。即使是最近风声很紧,可是凌迟啊,多少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奇观。而且江南最近的风声都是因为皇上遇刺而引起的吧,现在看来这个刺客是被抓到了,那么以后的日子就不用这么战战兢兢了。因此来看凌迟的人真是人山人海了。

      台下的看客极是兴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是被捏着脖子的鸭子。箫剑慢慢的想,十九年前,也是在浙江,也有一个人,就这么在很多人的观看下被砍了头。那个男人,是他的爹爹。十九年,断头台上,是不是真的和乾隆说的那样,早该在十九年前的那个时候,他的命,就应该断送了?这十九年,是一个错误么?一个皇帝多年前为了施行仁政放过了他,终于在十九年后加倍奉还了。而他那死去多年的爹娘,会在黄泉路上等待他这个没本事的儿子么?

      他这一生,幼年无父母,童年无手足,成年无妻子,孤苦伶仃,形影相吊。他爱过人么,他被人爱过么?父母爱他么,如果说爱他,却没有好好的活着,给他一个安稳的家庭。妹妹爱他么,如果说爱他,为什么要认贼作父,为什么从来没为他这个哥哥想过,小燕子爱的,是那个能宠爱她的哥哥;只要有人宠她,她就会对他有好感,但是她永远不知道爱是什么,她只是迷恋被爱的那种感觉罢了。情人爱他么,他想起那年晴儿含羞低下头,露出的白腻细嫩的脖子;也许她是爱他的,可是他却没有那么爱她,要不然,又怎么会刻意勾引她,陷她入众叛亲离的不堪境地,本来她会有一段平稳的静好的岁月的。也许,最爱他的,却是他的师傅,那个谆谆教导他的师傅,那个切切告诫他不要仇恨皇帝的人。可惜,他到底没有听师傅的话。可是,不管父母做了什么,下令斩首的人,到底是皇帝啊。皇帝,就是他的仇人啊,他只能这么想。

      在他最后的清明里,他分明看到,那年见过的女子,一袭黄衫,头饰翠羽。哈,皇帝的麻烦从来都没有过去,他可以安息了。而他,会在黄泉路上,静静等待这位折磨他的皇帝陛下的鬼魂。

      他不会等待太久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翠羽黄衫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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