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后之长秋恩爱》菘菜

46、君子坦荡

　　“郑金莲真的并无身孕？”太皇太后不无失望地停下手中拈着的佛珠。
　　申老老点点头：“千真万确。奴婢问过诊断的女医和内安乐堂的婆子，又另派可靠的女医去号了脉，绝非喜脉。”
　　“可惜了。”若郑金莲有了，太皇太后倒是打算保保她，保出个庶子，好好恶心恶心皇后呢。不过，就凭皇后把郑金莲排挤到内安乐堂这事儿本身，也够来一壶了，她要好好跟皇帝说道说道。
　　正琢磨着，皇帝就来了。
　　弘治皇帝是个勤政又孝敬的，依大明祖宗之制，每日早起，祝天、拜庙，然后视朝。退朝之后，必向两宫太后请安，风雨无阻。
　　至于皇后，自从报了喜，太皇太后就免了她晨昏定省。再怎么让人看不惯，张氏肚子里到底是亲曾孙，万一在清宁宫有个好歹，自己也担不起这个责啊。
　　寒暄几句、象征性关心了下皇后之后，太皇太后就说道：“皇后这身子也满三个月了，胎象既已稳定，就不用皇帝你总守着了。皇帝以乾清宫为正寝，你天天呆在坤宁宫，岂不是招惹闲话？传到朝廷，言官又要兴风作浪了。”
　　话是没错，太皇太后以正寝为由教训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以前朱祐樘口中还唯唯诺诺，然而这一次，他不想再退让了，“皇祖母好意提醒，孙儿心领了。但毕竟有过前车之鉴，朕的妻儿，朕若是不守在身边，委实放心不下。至于谁爱说什么，就随他说罢了，听与不听，全在于朕。”
　　太皇太后张了张嘴，气得说不出话。好个朱祐樘，倒是翅膀硬了，敢顶撞她了！她定定神，厉声道：“谁就敢保证，皇后肚子里一定是个皇子？或许是个公主呢？皇帝，你已经二十二岁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天家开枝散叶，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
　　朱祐樘跪在太皇太后膝下，神情恭敬一如往昔，语气不缓不急：“曾祖父三十岁才有皇祖父，父皇二十九岁才得见孙儿，皇祖母又何苦急这一时？孙儿身康体健，还有大把的光阴，请皇祖母稍安勿躁。”
　　“皇帝是吃了张氏什么迷魂药，连皇祖母都要顶撞！”太皇太后怒道，“张氏好妒成性，连她亲自纳入宫的郑金莲都容不下，不给一个嫔妾的位分不说，还把人逼到内安乐堂！此事，你知不知晓？难道，是要让郑氏重演你母妃的悲剧吗？”
　　郑金莲于朱祐樘不过是个普通宫人，他全无关注，尚不知郑氏迁居内安乐堂事，但宛月既然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缘由，他信得过她！而他与郑氏的关系，无人问起，他无法主动对外澄清，此时，倒正是个绝好的机会！
　　“宫人有病者，送至内安乐堂调治，是再正常不过的，莫非皇祖母以为如今的内安乐堂，还是万氏当道时的内安乐堂？郑氏一个普通的宫人，又岂能与朕的圣母皇太后相提并论？”朱祐樘放缓了口气，“至于朕赏过郑氏头面，无非是因她伴驾时端茶倒水颇为殷勤，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抬举她罢了。皇祖母若是不信，不妨派嬷嬷去验验身子，看朕有没有碰过她。不过，究竟是造成误会了，于郑氏名声有碍，朕也得好好弥补。等郑氏病愈，朕便放她出宫，挑个有品级的侍卫嫁了，由皇后出嫁妆，我们夫妻绝不会薄待了她！”
　　迎着朱祐樘坦坦荡荡的目光，太皇太后差点气个倒仰。
　　她儿子朱见深虽是个情种，闹过什么废皇后立万氏的事，好歹双方最终各让一步，而这孙儿，为了张氏，倒是守身如玉，寸土不让了！
　　原本还以为，有其一就有其二，既然开了郑金莲侍寝的头，迟早也能有别的女人爬上龙床。如今倒好，朱祐樘瞌睡，她就送来了枕头，让他得着机会把话说开了，这分明就是不纳二色之意！
　　她今日存心当着下人打皇后脸，留了满屋子的宫女内侍，如今这话都听进耳朵里，到下午就该传得满天飞了！
　　怎么办，脑子好乱！“哎呦……”太皇太后灵机一动，捂住胸口，闭了眼，软软就往罗汉床上倒。
　　申老老和魏金英在旁边一左一右护住太皇太后，朱祐樘也一个箭步冲上前搀扶，“李广，快传太医！皇祖母，您哪里不舒服？都是孙儿的错，不该跟您说那些糟心的！”

　　清宁宫的消息传出去，王太后和宪庙嫔妃儿女们纷纷前来侍疾，张宛月也赶了过来。
　　听说太医诊视了并无大恙，太皇太后已经苏醒，稍加调养即可，众人都放下心来。特别是宪庙邵贵妃，长出了一口气——兴王选婚正进入关键阶段，要是赶上太皇太后有个三长两短，兴王一守孝，婚事可就耽搁了。
　　进内室探望过后，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只留下王太后和皇帝侍疾，于是一众人等陆续离去。邵氏殷勤地搀住张宛月一只手，笑道：“皇后殿下玉体贵重，让老身送殿下回宫可好？”
　　虽然邵氏能生会养，三年抱俩，三胎都是儿子，但架不住她三天两头往坤宁宫跑，那一套育儿经总听也腻歪，张宛月婉言道：“有这么些宫人呢，不敢劳烦邵老娘娘相送。”
　　邵氏还是坚持，跟着皇后凤轿上了软轿。
　　到了坤宁宫，拉阵子家常，张宛月猜邵氏是有求而来，便主动说起兴王的事，“昨儿个听皇上讲，礼部把兴王选婚的名单报上来了，五城两县共挑出女子七十七名。”
　　“是呀，皇上特意派人通知了老身。”邵氏感激之状溢于言表，“常言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有皇上皇后这样厚待手足的兄嫂照顾，老身省却多少心事。”
　　“这都是为人兄嫂分内之事，孝悌之举，皇上力求为天下作表率的。”张宛月不想绕圈子，“最迟五月里，众淑女就该齐聚诸王馆简选了，邵老娘娘有何嘱托，本宫定当尽力而为。”
　　爽快！不枉自己支持皇后这几年，在皇帝纳妃等事上立场坚定，皇后也是个投桃报李、闻弦歌而知雅意的。邵氏一双桃花眼笑意满满，“司礼监受命选婚的太监萧敬几个都是老成谨慎的，老身相信他们和礼部的眼光，层层挑选上来的淑女，想必个个是家法整齐、行止端庄、德性纯美。”说着，她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性子和顺嘛，当然是首要的。容貌上呢，老身期盼着，能选个最为端丽的，若能身材高挑些、肤色白腻些、眉目灵动些，就再好不过了。”
　　张宛月有些诧异地谛视邵氏——这标准也忒具体了点，仿佛比照着哪位姑娘设定似的？
　　没错，邵氏这标准，是比照着一位姑娘来的。
　　朱祐杬那点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亲娘。
　　当初朱祐杬把沈妙静从池塘里捞出来，见了姑娘家的湿身，但双方亲属都默契地回避了此事，没往男女大防上靠，因为谁都知道，兴王与沈家是不可能联姻的，自永乐之后，大明的藩王便注定只能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
　　随后沈妙静的一桩桩事，先是被择入宫，后又与首辅刘吉家小定，哪一桩不让朱祐杬黯然伤神。
　　既然藩王的日子也就那样，政治上没有前途，又何不让他精神上开怀些呢？邵氏是真的疼爱这个儿子，她从内心希望兴王找到个能入眼的媳妇，和和美美过上一辈子。媳妇的性格靠选婚那种浮光掠影走形式的路子是把不了关的，也就相貌上能做做文章了。
　　当然，邵氏这些心事，张宛月一无所知。她也不在意，就算是邵氏看好了某位姑娘又如何，左右都是小门小户的，依了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本宫晓得了。本宫跟皇上说说情，等内夫人去相看时，请邵老娘娘派个得力的老老，让司礼监按老娘娘的意思行事便是了。”
　　“多谢皇后殿下！”邵氏眉开眼笑。

　　五日后，随着周家表甥女林萋萋的进宫，太皇太后喜笑颜开，从病榻上起来大安了。
　　前阵子太皇太后突发奇想，想让周家女进宫为妃，唤了申老老一合计，且不说周家并无年龄相当的未嫁女，单是祖制就绕不过——后妃“必慎选良家子而聘焉，戒勿受大臣所进”，去年廷议反对沈妙静进宫，正是以此为据。沈家六品官之女还进不来，何况周家这种伯侯之家呢！
　　亏了申老老出谋划策：宣宗孙皇后不就是区区永城县主簿之女，因跟仁宗张皇后的母亲彭城伯夫人同乡，年幼就被带进宫去，养在时为太子妃的张氏膝下，与皇太孙朝夕相处，培养出感情的吗？以此借鉴，不妨从周家的亲戚或同乡中择选一个。
　　太皇太后遂传了弟弟庆云侯周寿的夫人进宫，一番密谈，布置下去。
　　周家动作也快，不到一个月，就挑好了人送进来，是周寿之子周瑛妻姐的女儿林萋萋，其父在河间府青县任教谕。林萋萋年方及笄，家中只有一个长兄，她是幼女，从小就美貌讨喜，被宠得人比花娇，求亲之人踏破门槛也无一能入林家眼。

作者有话说

　　本章全脑补。
谢谢泓治如琤、顾念未晚一直不放弃这个坑，有你们在，我才有动力填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