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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紫藤花瞳孔 ...

  •   十七。紫藤花瞳孔

      

      不知不觉里,五月就来临了,快的袖手不及。天气有些冷热不定,台风过早的登陆,抬头看大片的聚雨云,想象它们看不见的那巨大旋涡状。风霍霍的响,一路肆虐过去,是夏天特有的淋漓尽致。
      静默的午后茶餐附送的水果变成了草莓,鲜艳欲滴的样子,淋上细细的糖霜盛放在素雅的方型白瓷盏里,漂亮的让人不忍染指;味道甜而清,又或者带了丝丝的酸,满满的夏天的味道;女孩子的衣服,七分袖五分袖短袖,裙子在风雨里掠起华美的弧度,长发瑟瑟飘零;校园里大片的香樟树叶子嫩绿新绿浓绿旧红,从上到下渐变过去,地上凋落的叶子,近了也是暗暗的香,和着水汽的味道,潮湿而又明朗,暗昧而又清新,说不完割不清,如夏季的台风一般,痛楚得意的烈烈而过,又沾惹了谁遗落在季节背面大雨背面的生涩回忆。
      酷拉皮卡这两天一直被侠客支使了跑来跑去,不是不能拒绝,可是早先在打听库洛洛的事情上欠了人情也没有办法。学院祭的社团巡礼近了,又进入这个学校一年里最灿烂的月份,整个学院都暗暗沸腾起来。学生们隐隐约约的兴奋不但使上课的气氛不再那么让人昏昏欲睡,甚至有志一同的不去想十天以前的凶杀案件。人们总是容易淡忘的,而快乐与忧苦的选择题,则是没有任何人会选错。
      现在他正撑了伞,慢吞吞的从第一教学楼跑出来穿过出名的植了百年紫藤的姬念承荫过道。他要去音乐楼找妮翁。最近学生会的人都忙翻了,学校新辟了音乐室的两楼出来做排练室,四楼资料室据说封了,并且四楼以上重新装修。反正这个学校有钱。妮翁这几天带了最后决定的节目(因为旋波提谟出事的关系要重新编排节目)在那里排演,下周五就是社团巡礼,时间非常紧张。
      想到时间紧张,这让酷拉皮卡非常汗颜。上个月一直缠着库洛洛排练曲目,到现在莫名其妙提也不提了。自从上次图书馆碰见以后没有再联系过,他当然有借口说事情太多忙不过来,然而库洛洛却也不问,感觉上非常怪异。
      上次库洛洛有说既然有谱子了就各自练,但是好歹是协奏曲,万一配合不好……真是的,这件事上自己怎么那么虎头蛇尾。就算他现在看到库洛洛或者疑似他的人都会很心乱……好吧就算是害羞……Shit。
      想到这里脸又热了,连忙把伞撑低遮住脸。
      四月盛放的紫藤花,在五月初已经有了凋零的趋势。伞一撑低于是只能看见脚下,风雨凌虐后的紫色花朵慢慢地失去美丽的颜色,渐渐泥泞,渐渐化成粉末灰烬。花气袭人,熏人欲醉,藤花就在这样美丽的消耗里,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有人迎面走过来,过道不大,两个人撑着伞险些碰到。他准备侧身的时候注意到她的鞋子,是个女孩子,并且似乎有点眼熟,于是抬头看。原来是旋律,看见他有点惊讶,笑着打招呼:“酷拉皮卡,好久不见啊。”
      “旋律。”的确是很久不见,“你的手好了吗?”
      “石膏已经去掉了,但是拉琴不可能——你和库洛洛磨合的怎么样了?”
      磨合?酷拉皮卡干笑着扯过话题:“不好不坏……你到哪里去?”
      “去那边买饮料。你呢?”
      “我去音乐教室那里找妮翁。”
      “我没什么事,和你一起过去好了。”她等酷拉皮卡走上来然后走在他身边,“我前一段时间都请假在家里……库洛洛,他没事吧?”
      “……我不清楚。”谁知道那个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我想不可能太好受……你说这事情怎么那么奇怪呢?真像是冲着他来一样。他身边的派克,还有故意让他看见尸体的那对女孩子……”
      酷拉皮卡不说话。
      “派克我认识,她以前和我一个班的。虽然不说话,但是是个温柔的人。总是跟在库洛洛身边,看上去冰冷冷的,但是有一次我看见她偷偷在喂野猫。”旋律回忆着说,语气有些温柔和遗憾。
      “库洛洛也这么说。”酷拉皮卡脚步一顿,然后继续走,“我问他‘库洛洛学长,派克是怎么样的人’,他回答说‘不多話。其實是好人。’”
      “这样啊。”
      “旋律,派克那时候和库洛洛是一对吗?”
      “唔……怎么说呢,经常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但是又不像在恋爱的样子。”旋律似乎觉得难以形容,皱着眉头在想。酷拉皮卡本来还想问下去,但是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音乐楼门口,他当先收了伞推门进去。
      排练的教室很大,应该说音乐楼里每一个房间都很大。学生们进进出出非常热闹。他们晃了一圈没看到妮翁,于是问一个准备出去的女孩子:“请问妮翁在吗?”
      “她啊。”那女孩子一愣,“刚才还在的。后来好象收到短消息出去了,说是马上回来。”
      酷拉皮卡道了谢。教室里太忙碌,于是他们两个到楼梯那里站着等,反正妮翁回来也是要经过这里的。
      “他们两个,以及包括侠客在内的其他几个人,给人感觉比较像一个整体的部分。库洛洛和派克的感觉尤其强烈,库洛洛是整体的中心,她就是最近的那个部分。大约可以这样形容。”旋律选择着词措,“虽然还不是很准确。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一帮子人给人的协调感真的很好,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酷拉皮卡你问这个干什么?”问的时候眼睛眨啊眨啊,似乎非常的有兴趣。
      “……那个……奇牙和小杰他们最近在找关于这两起命案的资料,所以我顺便问一下……”
      “酷拉皮卡?”
      “呃?”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说谎的时候喜欢拧衣角?”
      酷拉皮卡急忙松开手,心里后悔那么多人可以问偏偏问个最会钻空子的。正在尴尬的时候忽然听见有女孩子似乎被吓到“啊”了一声,两个人诧异对视一眼。声音是从三楼也不知道四楼传下来的,那边因为最近的事情除了上课很少有人会上去了。可是现在已经下课很久了。
      酷拉皮卡顿了一下往上走,旋律连忙跟在他身后。二楼拐弯,然后三楼。一个女孩子惊慌失措的跌坐在地上往四楼的方向看,听到声音转过头,正是妮翁。
      “妮翁……你怎么了?”旋律看到她,当先跑到酷拉皮卡前面半扶着她起来。酷拉皮卡顺着她的视线看上去,对上一双异常漆黑的眼睛。库洛洛站在三楼四口拐弯的地方,他们的正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或者说是看着妮翁。酷拉皮卡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眼神。平时似乎无害的、内敛的、沉默的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眼睛,这一刻却像是出了鞘的剑,锐利的如同冰冷的深渊,看上一眼,生生的被刺得发痛。
      “库洛洛……”他叫了他一声,有些失措,看着他慢慢把视线移过来看他,眼神渐渐恢复平常,然后转开头。
      某一根弦……断掉了。
      “不……没什么。我刚刚和库洛洛说话,然后不小心踩空,从上面掉下来。我没事。”妮翁勉强笑笑,谁都知道不是这个样子,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四个人之间的气氛不知有多尴尬。
      旋律拉开妮翁的手,看见手臂上长长的血痕:“我送你去医务室。”妮翁迟疑一下,点点头。这时候库洛洛从楼上一步一步走下来。妮翁紧绷了全身,低着头,微微发抖,似乎非常的害怕。
      他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停下来,注视着她,轻轻说:“我说的话你记着了。”然后穿过旋律和酷拉皮卡,离开了。
      剩下的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旋律向酷拉皮卡点点头:“她交给我。”
      “……好。”酷拉皮卡松口气,然后不再迟疑的冲下楼。库洛洛走得很快,他出了大楼的时候他已经穿过了大半个操场,往一教的方向走。
      雨似乎下得比之前大了。他顾不得撑伞冲进倾盆大雨里,雨水冰凉,打在赤裸的皮肤上有暴冽的疼痛。根本无法开口,于是一直奔跑,带着并不愉快的点微希望。突兀灯光里有人轻声呼唤,停下钢琴不紧不慢的整理袖口,微微诗意的垂眼,拉开他身边的椅子,轻浅而笑的叫他的名字:“酷拉皮卡”。
      他会带着迷惑的神情说自己根本不喜欢小提琴,事不关己的谈论关于自己的谣言;他擅长逃避但不懂得拒绝,无条件的接受别人的任性,却仍然是什么都不说的温柔;他会讲一长窜并无关联的星星的故事,似乎理智却只是掩饰自己的不确定;他会在暗夜里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燃上一枝烟,然后手指覆上来,指缝里流光闪烁。
      但是他也会,冷酷到极点的看着跌下楼梯的少女,眼神里骄傲而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
      他喘一口气,终于在紫藤花架下追上他,喊一声:“库洛洛。”前面的人顿了一下,转回身来看他。看不见他像面具一样的笑容,忽然间觉得不适应。酷拉皮卡站直,两个人其实都分外狼狈。雨水依然顺着头发往下滴落,衣服难受的贴在身上。浓密的树叶抵挡了外面大雨的嚎啕,只是间或有巨大的水珠零落的滴下来,溅起水花。
      库洛落看了他很长时间,忽然伸出左手拂上他的额发,冰凉手指从金色的发丝里轻轻穿过,然后手举起来,是一朵损落的紫藤花,印在他墨色的乌黑瞳孔里。
      “你想要问什么?”
      想要问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
      “知道了以后,你又准备做什么?”
      ……又能够做什么。
      “我……”酷拉皮卡刚刚张嘴想说什么,被库洛洛打断。
      “别太早下结论。”他合上手掌把花捏在手心里,转身顿一下,走开,“我先走了。”



      什么呀。
      他看着他在雨幕里消失了身影,抿起唇,握紧手里的东西仿佛不堪重负的弯下腰。金色的发丝垂顺的向下遮住了他的脸:“那个白痴……”

      紫藤花摇曳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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