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雪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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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又过了好些时日，我一直浑浑噩噩。
因不慎耳闻九祗清君梦中呓语，本仙姑无法专心修炼。自醒来之后，九祗清君的性情似乖戾了些，与之前的漠然平淡不大相同。随口唤出我当年的名字只是其一，他总是三不五时往青殇跑，倒是颇令人蹊跷。水元兽说他从云荒归来那会儿弄出了岔子，不单行为举止难以自控，还总是浑然不觉。它便让我别太过接近，——“以免不慎触到坏心神仙的逆鳞”。
其实不必它多说，我也不知应怎样面对那人。
这日夜过三更，我兀自坐在一束凋零的凤凰花前发呆。水元兽卧在脚下困得直哼哼，被我轻抚两下脑袋，便打了个滚，就地睡了。
忽而一阵东风穿堂而过，虚掩的房门洞开，花瓣纷扬入室。月华斜照下，映得门口那人的身影分外清幽。
“怎地连灯也不点？”他淡淡道。手指微扬，一簇火光跃然案上。
我一下醒神，猛地站起身：“仙……仙君？”
本以为他仍在打坐疗伤，这大半夜的，独自跑来皓水阁作甚？
九祗清君随手带上门，走到案几边泰然落座。长眉秀目，烛影摇红，乍一看去犹胜画中之人。
“坐过来。”他对我道。
我这阵子很是烦忧，眼下被深夜造访，浑身都不自在。便在原地磨蹭着不动，随口敷衍道：“您的元神已全养好了？”
他双眼明亮地望着我，并不答话，好久才道：“你去青殇城所为何事？”
我微微一惊，心下疑惑：“您怎么知道？”
他道：“怀弥被蜀山一个小道姑缠上了，这故事你想必熟悉得很。”
本仙姑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是沐阳把怀弥拐走了，我说怎么这些天找不到他！——愕然之后又不禁苦笑，沐阳那道姑忒地性急，必定叫怀弥恨透了我……这一遭会冲九祗告状，也算情有可原。
“他现下人在何处？”我歉疚地问。
桌边的上神不急不慌：“闭关去了，刚刚才回宫中。”说罢，唇角竟带上丝好笑：“大约让那道姑折腾得够呛，一脸晦气相。……呵，你对付女人倒有几分手段。”
我无地自容，尴尬笑道：“我本无意替他招惹桃花，无奈情势所迫……”九祗侧首瞥我一眼：“那道姑都同怀弥说了。看不出你对太子如此挂心。”
我噎了一噎。他的语气倒像在谴责本仙姑红杏出墙。
“先日你在太子喜宴上失态，他们都说你对他动了些心思，本君还道绝无可能……”他声音压得极低，顿得一顿，起身朝我走来：“你可知太子究竟是甚么身份？”
那动人心魄的脸容瞬时近在咫尺，我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只好将后背紧贴墙根，心一横解释道：“我不过去探听青帝病情，以续族人一命……您若不信，大可去问步楹姑姑。”
“步楹？本君理会她作甚。”他似轻嗤了一声，呼出的凉气便喷在头顶：“是也好不是也罢，你何必如此紧张？”
我张口结舌，下颌一痛，竟被用力抬起——
“在本君面前说谎，你还嫌嫩了点。”
一不留神落入那深潭似的两眼，三魂七魄都无所遁形，他的神情讥讽笃定，让我登时大感折辱。
“我对太子便是存了心思，与仙君又有何干？”我定定回视，笑容冰冷：“您自己心里也放着别人，四百年不曾对我过问一句……现下着急，不觉得太迟了吗？”
他半虚起眼，神色看上去殊无怒意：“不错，本君确是放不下别人。你要对谁动心思，我都管不着。”顿得一顿，脸容垂低几分：“可是，青帝太子不行。”
本仙姑稍一愣怔，正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他的唇已不由分说，压了下来。
待得回魂，细密的亲吻已遍布颈间一方肌肤。我大惊失色，方才拼命挣扎。厮打毫无章法地落在他身上，却伤不到他分毫。
“我和太子一清二白，您莫不是突然魔怔了？”我气喘嘘嘘地急道：“快起开，青帝自个儿都不管，你慌个甚么劲？”
腰间一凉，素锦轻纱已翩然坠地。我只觉他的手臂穿过腰肢，又游刃有余地在肩处一吮，登时浑身都要化作春水流去。
“……青帝怎会管他？他又并非那人的亲生子嗣。”九祗轻轻抬头，明镜般的眼瞳中带过一笔清冷：“是谁的儿子，谁才自然要慌。本君为了自己的骨血告诫于你，这又有哪里不对？”
我的脑子里仿佛被谁砸进颗爆竹，咚地落下，而后溅玉飞花。
……难道旭儿和他有甚关联？怎么可能？怎会如此？
我虽一直觉得他对旭儿的关怀颇有些蹊跷，可从头至尾，都认为他出于怜悯，不曾想到那一步去。
他竟说……旭儿是他的骨血？
整个人被炸傻在原地，反而没了知觉。他怎么把我抱上榻去、怎么散开我碧莹莹的衫子、又怎么吹熄了烛火，合丝合缝地贴上了身子……本仙姑通通没一丁点的印象。
我只是木然地望着上方，一直在想他方才的那番话。
——“青帝怎会管他？他又并非那人的亲生子嗣……”
旭儿……并非温陵君的亲生子嗣？
黑暗中，有人轻柔地吻住我的嘴唇，舌尖抵了进来，清幽的淡香富含诱惑，我轻喘一声，不由得用手挡住他的胸膛——紧致平坦的触觉，灼热的肌肤下，心跳声凉薄而有力——这一瞬的感知，倒似与久远的某日有所重合。
前尘往事过去了太久，其实初尝情事的那日，一直在我的记忆中不甚清晰。
那日是三千年一度的游园盛宴，本仙姑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倚在棵桃花树下等酒劲儿散去。等了好久，也不知怎地愈发头晕，试着朝前走了几步，竟要一头栽倒在地。
可我并没有栽倒在地，而是栽入谁的怀里，之后……便完全失去了神志。
恍惚中，似有一把业火在周身燃烧。
我在中途迷惑地睁眼，却只看到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在头顶晃动。试着把手抵上去，那胸膛下的心跳声令人心安。
虽说我与温陵君两情相悦，可到那时也从没碰过他的身子。那人泛着凉意的气息与我离得好近，说不上哪儿不对，反正有些陌生……我心底涌起一阵害怕，挣扎着想要醒来，猛地坐起身，却已身在温陵君的华燮殿中。
彼时那人颀长的身影映在一影青灯之下，察觉我醒，便回过头来，对我勉强一笑。
“抱歉，青漪……”
我望着他眉间的朱砂痕，竟大大松了口气。
真的是他，果然是他，幸好……是他。
如释重负后又笑自己的傻——不是他又能是谁呢？这九重的天上界中，我本就不可能和其他人有这等情深已极的缘分。
“我，我是不是喝多了？”如此问了一句，本仙姑不禁红着脸低下头去。
不管再怎么酒后失态，如今……约莫也走得太远了些。
他并未否认，只到我身边坐下。俊秀的眉眼含了愁色，伸手轻抚我烫热的脸颊。
“很累了罢，要不要再睡一下？”
我摇头，心中却有止不住的喜悦纷纷涌出，见他神色担忧，忍不住用掌心覆住床榻边那修长的手指。
他竟慌不择路地抽回：“我去给你煮茶。”
那时还道他在愧疚，便赶忙跳下床来，将他从背后紧紧抱住。
“你……你不用如此难受……人人都知我对你一心一意，就算赶早行了双修，我今日也浑然不觉得后悔。”
臂弯之中，似觉他浑身一颤。回过头来，亦反手抱住了我。
“青漪……”他如以往一般，轻吻着我头顶乌发：“你可信得过我？”
甚至看不见他的脸容，我嗅着他怀中温暖的花香，拼命地点头。
“我会娶你的，你等着我，我一定……”
他眸中潋滟的流光一瞬零散，无穷尽的黑夜里，化作鹅毛大雪在眼前翻飞。
那从前生吹来的寒风如此凛冽，我所背负的两世命格，仿似竟在此刻冻结成冰。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雪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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