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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满庭萱草长 三 ...

  •   二月,朱全忠手下大将葛从周一路杀向兖州,朱瑾仔细部署,兖州城固若金汤。然而,守将康怀贞叛变,向葛从周打开了城门,汴兵冲入兖州,势如破竹。
      朱瑾家眷在牙兵的掩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向南方逃去。身后汴兵穷追不舍,朱宝络经不住长时间的奔跑坠下马来,齐碧落见状,毫不犹豫地下马搀扶。就这样,两人双双落入汴兵手中。
      李落落欲前去搭救,却被李承嗣强行按在马上,伤口崩裂,背上鲜红。
      待朱瑾、朱敏摆脱追兵赶上家眷时,李落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朱叔叔,从郓州离开之时,我答应过朱瑄叔叔要保护好姐姐,如今朱瑄叔叔被捉,恐怕难有活路,姐姐是他唯一血脉,请您救回姐姐。”
      朱瑾握住手中剑,关节发白,道:“宝络是我侄女,我的夫人也被虏了,只是这样的情形,该怎么去救。”
      李落落站起来,摇摆不定,昏了过去。朱宝珠扑过去,哭喊道:“落落哥哥。”
      随行的军医早已被冲散,李落落只能干熬着,迷迷糊糊中,唯一的寄托便是朱宝珠脖子上的那挂七宝璎珞。
      葛从周知道朱全忠好美色,便打算把齐碧落她们献给朱全忠。此刻的两人,被关在汴军大牢之中。朱宝络害怕,惶恐,不停地低哭。齐碧落搂过她的头,道:“孩子别哭,婶婶陪你呢。”
      一连过了几天,除了送来吃穿外,没有任何人来过问她们。
      一天下午,随着一连串的铁链声,门“吱呀”一声地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弯着腰走入牢房,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齐碧落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相貌狰狞的男子立在门前,男子身后站着的就是叛将康怀贞。齐碧落猜测,这个拥有狰狞面目的男子便是朱全忠,遂缓缓站起,道:“王爷抓我们这些妇孺来意欲何为?”
      朱全忠不答,只是注视着齐碧落。齐碧落是美貌的,如同泥塑金身的菩萨,正是那些残暴猥亵之人潜意识里所期待的。
      凝视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朱全忠把目光投向朱宝络。
      朱宝络在朱全忠阴影下瑟瑟发抖,朱全忠命令道:“抬起头来!”
      朱宝络惶恐地抬起头来,浑身颤抖。朱全忠皱着眉,看着坠马时摔肿了脸的朱宝络道:“这是什么人,如此小家子气。”
      康怀贞欲回答,齐碧落抢着道:“这是我一个丫头,我的生活起居离不开她。”说罢,瞪着康怀贞。康怀贞便不再言语。
      朱全忠道:“请夫人移居别院。”
      齐碧落晓得,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抗也是徒然,不如安静地想想办法。
      晚上掌灯十分,朱全忠的妻子张惠来探望齐碧落,只见张惠一进门,便喊道:“姐姐,你受苦了。”
      齐碧落道:“何苦之有。”
      张惠道:“都是朱姓自家兄弟,如今却为了点小事打得你死我活,如今连累姐姐受这牢狱之灾,我心里难过,不晓得哪一天,我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齐碧落冷笑道:“王爷手段毒辣,忘恩负义,当年刘邦恐怕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妹妹放心,终不会有那么天的。”
      张惠用帕子作势擦了擦眼角泪水,道:“王爷见罢姐姐便赞不绝口,茶饭不思,恐怕已经对你心生爱慕。。。”说到最后几个字,便吞吞吐吐,听不出说什么了。
      齐碧落笑道:“妹妹真是多虑了,时至今日,我已沦为阶下囚,不知妹妹打算如何处置我?”
      张惠道:“我很想放姐姐回去同朱大人团聚,只是这一路上兵荒马乱,怕万一有个闪失该怎么办,再说,王爷那边我也不好交待。”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只求你能放了我的丫头,她本是不相干的人,脸上的伤要是不及时医治,恐怕将来会落下伤疤,她将来还要嫁人的,主仆一场,我不想就此拖累于她。”
      朱宝络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连忙跪在地上哭道:“不,我要和您一起。”
      张惠本不是恶人,只是今日被激起了醋意加之怕朱全忠为了奇碧落误事才如此咄咄逼人,听了这番话,便道:“姐姐,你放心,我会照料好她的。”
      齐碧落道:“如此甚好,你们走吧。”
      待张惠丫鬟拉着朱宝络走至门口之时,齐碧落道:“等等。”说罢,飞快地取过笔墨,在手帕上写了什么,放入香囊中,塞给朱宝络,道:“待你回家后做个纪念。”
      众人散去后,齐碧落悬梁自尽。然而命不该绝,被朱全忠撞见,救了下来。思索再三,朱全忠把她偷偷藏到了汴州城外尼姑庵,对外号称齐碧落已经自尽而亡。
      张惠也未曾食言,找了名医替朱宝络治疗脸伤。至于放她出去,权衡再三之后遂作罢。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朱宝络变得木木呆呆,每天除了吃药就是发呆。待脸伤好得差不多后,便被张惠打发到后院,与花匠杂役一起打理院中的花草,日子倒也过得清静。
      六月,满院的萱草开起了花,闲暇之余,朱宝络呆呆地立于其间,望着看不见的南方。翠绿色的衫子随风飘动,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朱宝络缓缓回头,那男子继续念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朱宝络像没听见一般,走开了。
      男子追上前道:“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朱宝络不回答,反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朱友文。”
      “朱友文?你是王爷的儿子?”朱宝络淡淡地问道。
      “是。”
      朱宝络行了个礼,转身离去。朱友文风姿绰约,可以称得上当世美男子,然而这位佳人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朱友文不禁地自嘲地笑了下。
      黄昏时分,朱宝络打扫完园子,正要回房歇息的时候,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墙角那棵树上跳下,朱宝络刚要惊呼,那人掩住她的嘴道:“是我,朱敏。”
      朱宝络立马慌张了,手足无措,朱敏道:“先带我回你房间,夜里我们伺机行动。”
      进了屋子,朱敏便扯下面巾,道:“今夜我带你走。”
      朱宝络道:“现在不能走,我爹爹还在这里。”
      朱敏一愣,道:“你被捉不久后,你爹爹就被葛从周斩了。”
      朱宝络惊呼一声,瘫软在椅子上,这个结局,她虽早有准备然而一时仍难接受。朱敏正想说什么,门外传来敲门声:“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朱敏心一惊,躲入放置恭桶的隔间。朱宝络定了下慌乱的神,抹着眼泪开了门,只见是朱友文,便淡淡问道:“公子何事?”
      朱友文道:“闲来无事,萱草到了花期,来看看。”
      朱宝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把朱友文挡在门口。
      见此情形,朱敏有点着急了,盘算着是否冲出去。
      朱友文道:“姑娘有客人在。”
      朱宝络一惊,背后流下冷汗,道:“没有。”
      朱友文笑道:“屋里杀气外溢,朋友,出来吧。”
      朱宝络瘫软在地,朱友文扶住她,搂过她的肩膀,朱宝络呜咽道:“爹爹,爹爹。”她终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朱敏迅速地除去黑衣,只以便服出现在朱友文面前。朱友文眼中浮现出一抹杀气,但又转瞬即逝,微笑地道:“姑娘果然有客人在。”
      朱敏做出一副慌张害怕的样子,朝朱友文拜道:“小人今天来只是告诉姑娘一声,她爹爹过世了。”
      朱友文疑惑地道:“你是什么人。”
      “回公子,小人是花匠。”
      “你们是何方人氏?”
      “回公子,小人和姑娘家都在新乡。”
      朱宝络垂着眼睛不说话,她怕她说任何话都会露出破绽,只是不停地抽泣。落在朱友文眼中,这丧父之痛不像是装的。
      朱敏察言观色,半跪在地上,道:“公子,求您让姑娘外出奔丧。”
      朱友文不语,房门被风吹着不时地“吱呀,吱呀”,时间仿佛静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友文道:“我派人随你们出去,待事情办完,速速回来。”
      朱宝络抬头望着朱友文,眼中泪光闪烁,朱友文抬起手,为他拭去眼泪,温柔说:“莫哭花了脸。”
      待送走了朱宝络他们,朱友文朝假山那边喊道:“出来吧,跟我那么久,脚不嫌酸。”
      假山后的人探出脑袋来,徐徐走来,晚风吹着她那鹅黄色六幅罗裙四散开来,脸上因为激动抑或别的原因,如同彩霞抚面。
      朱友文走至她跟前,抓住她四散的批帛道:“嫣儿,你怎么有跟来了。”
      王嫣儿努努嘴道:“我还要问你呢,晚饭后就匆匆出门,我倒是纳闷了,这园子,平时请你来斗不来,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特意跑到这,原来是在这里藏了美人呢。”
      朱友文抚摸着王嫣儿的头发,笑道:“什么藏,我也只是今天才见着她。”
      “那怎么把人放走了,一天的交情都到此份上了。”
      朱友文摸着她的脸蛋道:“我只见她死去了父亲,可怜得很。”
      王嫣儿“哼”了声,转过身去。朱友文从背后搂过她道:“世界上再有美人也美不过你了,何况,你已经住进我心中,至于别的美人,我只是像欣赏个玩物一般,看看样子也就罢了,放不在心上的。”
      王嫣儿“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怎么不奇怪,这样偏僻的院落怎么会有这样个清秀可人的丫头。”
      朱友文怔了下,似乎也觉得奇怪,道:“我们问问母亲去。”

      朱敏朱宝络两人跟随着两个侍卫出了朱全忠的府第,朱敏向两人抱拳道:“辛苦两位了,请回吧。”
      侍卫道:“我们要负责把你们带回。”
      朱宝络看向朱敏,朱敏道:“也罢。”
      虽然城门已关,但由于朱友文侍卫的护送,他们很快地出了北门。朱敏道:“有劳两位了,我们得连夜赶路,天明就可以到了。”
      说罢,腰间软剑抽出,向两人砍去。没过几招,两个侍卫便招架不住了,朱宝络失色道:“别伤他们性命。”
      朱敏边下杀手边道:“留下他们后患无穷。”
      朱宝络道:“制住他们便好,他们也是有爹娘兄弟的。”
      朱敏暗暗叹口气,此刻两个侍卫已负伤多处,无招架之力。眼见着两人即将逃走,朱敏道:“宝络,把你批帛拿来。”接过批帛,朱敏便把两人绑在树上。朱宝络蹲下,看着两人道:“委屈你们了。”说罢,问朱敏道:“你可有金疮药?”朱敏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朱宝络在他们伤口细细地涂好,才跟随朱敏离开了。
      那年五月的天气异常闷热,朱宝络渐渐跟不上朱敏的脚步,汗水已然把她的衫子湿透。朱敏看看天色,道:“我们得赶快,前面山里李落落在等着,有马。”
      朱宝络点点头,裹了裹落于肩膀的衫子。朱敏看了眼,拉过她的手,疾步向前。
      树林里,李落落焦急地等待着,此刻的他,只恨自己没有朱敏那么好的身手,不能亲自搭救朱宝络。待闻得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忽然间,被人扣住了手腕,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背后。李落落正要挣扎,便闻:“你这样莽撞,弄不清来人是谁就从隐蔽处现身,要是我是敌人呢。”李落落听是朱敏的声音,松了口气,却依然惊出一身冷汗。
      朱宝络低低喊道:“李落落。”
      李落落眼中放出光芒,也顾不得眼前的朱敏,跑去握住朱宝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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