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璎珞》莫子橘

4、满庭萱草长 四

　　正当李落落拉着朱宝络问东问西的时候，朱敏忽然道：“噤声！”
　　李落落疑惑了下，转而把朱宝络护在身后。
　　朱敏轻声说：“往山林深处走。”
　　林子外，朱友文带了队骑兵已经赶来，路上遇见那两个被绑的侍卫使他更为自己的轻率而自责。由于害怕林中有埋伏，他也不敢贸然行动，指挥了众人在四周设防，等着天亮搜山。
　　朱敏见这么久没有动静，想到对方可能在等待天亮搜山，于是，他轻声道：“我们往林子外沿走。”
　　李落落道：“他们好像就在外头。”
　　朱敏不管李落落的质疑道：“走。”
　　三人万分小心地朝林边走去。待快到外头的时候，朱敏在朱宝络耳边道：“你在这里趴着，不要动。”转脸又吩咐李落落道：“你在离这十丈处藏好。”李落落似乎猜到了朱敏的心思，便没再多问，摸索着在朱宝络右手边找了块洼地掩蔽好。朱敏看了下朱宝络与李落落的藏身处，觉得没问题了才往朱宝络的左手边隐去。
　　天微微亮了，朱友文命令“放箭”。于是，一阵箭雨悉悉索索地落下。隔了会，见没有动静，便下令搜山。
　　几十个兵士握着长枪鱼贯进入树丛。朱友文坐在马上注视着林中的一举一动。大约是应了那句越是在眼皮底下的越是不加注意，朱友文的骑兵踏过朱敏他们的隐蔽处向林子深处走去。李落落听见兵士在他身旁走过，紧张得像整颗心堵在了嗓子口，他很想去看看朱宝络那是什么情况，转念一想，仍一动不动地趴着，十指插进泥土里。
　　朱敏料想他们已经深入山林，便匍匐到朱宝络处，反手弹了个石子到李落落处，李落落意会，随着他们快速冲出林中。朱友文一惊，正欲呼喊，朱敏迅速上去与他缠斗在一起。李落落握着剑，解决了两个留守的骑兵，与朱宝络共骑一匹马，赶着剩下的马群先走了。
　　朱友文的身手不弱，怎奈朱敏更为毒辣，一个是防守，一个则是拼命。周旋了一阵，终于夺得朱友文的马匹，向南奔去。朱友文拾起地上的弓箭，“嗖”地一声，射中了朱敏左臂。朱敏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发白，扬起软剑，朝马屁股挥去。
　　朱敏骑在发了疯的马背上，很快便追到上了李落落的马群。算着朱友文已经追不上了，才放慢了速度，遣散了马群。
　　朱宝络被刚才的乱箭射中了后背，早已昏死过去，李落落道：“姐姐快不行了，不能再颠簸了，我们走水路，也好疗伤。”
　　朱敏道：“前面就是黄河渡口，我已安排好人守候。”
　　李落落满眼钦佩道：“朱大哥想得真周到。”
　　朱敏看了眼朱宝络，道：“这是玩命的事情，不周到就送了命。”
　　上了船，朱敏拿剪刀剪开粘在朱宝络后背的衣裳，清理伤口，上药。李落落只能打着下手，望着朱宝络背上玉兰花形状的朱色胎记失神。待朱敏忙完，李落落才发现朱敏左臂上的箭伤，遂道：“朱大哥，让我来帮你包扎。”
　　朱敏擦了擦额上硕大的汗珠，点点头。李落落在他指点下，手忙脚乱地弄完了，抱歉地看了下朱敏，暗暗咬着嘴唇。
　　船在水上漂了两天两夜，由黄河转入淮河再进长江，没事的时候，李落落便央着朱敏教他点东西，从兵法到地理再到医理。
　　第三天，朱宝络渐渐醒过来，李落落蹲在她面前，喊道：“姐姐，姐姐。”
　　朱宝络看看自己，看看李落落，再转脸问朱敏，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朱敏道：“快到扬州了。”
　　朱宝络看着朱敏的左臂道：“你受伤了，还好吧。”
　　朱敏笑道：“你受的伤可比我严重得多，先顾好你自己。”
　　朱宝络瞧瞧自己身上的样子，一时耳热，把脸转向里面。朱敏摇摇头，微笑着踱出了船舱。剩下李落落站在床前，看看朱敏的背影，看看朱宝络裸露在外微红的臂膀，又看看自己的手指，一语不发。

　　朱瑾自上次兵败后，原先的“兄弟好友”都以“浅水容不下真龙”为由婉拒了他的投奔，唯有淮南杨行密，对于朱瑾的到来欢喜不已，亲自迎接，送他信物以表心意，朱瑾激动得热泪纵横，道：“士为知己者死。”
　　当杨行密得知齐碧落与朱宝络被捉后，便暗暗谋划去营救，然而朱瑾并不积极，倒是朱敏，冲在了前头。
　　当三人到达扬州后，朱瑾只是淡淡地道：“回来就好。”
　　朱宝珠冲到李落落面前，道：“哥哥回来了。”
　　朱敏看着，笑道：“我也是你哥哥，你怎么只和落落打招呼。”
　　朱宝珠红着脸，不再说话。
　　朱宝络在丫鬟的搀扶下，看着这情景，“扑哧”笑了一声。朱宝珠跑过去，推了下她道：“你个害人精，还笑得出来。”
　　朱宝络经她这么一推，脸顿时煞白，摇摇欲倒。朱敏一把抱过她，朝朱宝珠道：“胡闹。”急速地走进屋子，李落落也跟了进去，剩下朱宝珠在门口委屈地鼓着脸。风吹过她的七宝璎珞项圈，细细碎碎地响着。
　　自汴州回到扬州已有月余，朱宝络的伤也已好得差不多。这个久来，她的叔父朱瑾只去看望过她一回，问了些在汴州的情况，当听到齐碧落自尽时，脸上的肌肉抖了抖，良久，问道：“她去之前有说什么吗？”
　　朱宝络想了想，摇摇头。待朱瑾走后，她才想起那晚齐碧落留给她的锦囊，便跌跌撞撞地满屋子翻找。李落落进来看见这幅情景，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你在找什么？”
　　朱宝络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道：“一个锦囊，婶婶临走时候交给我的，此刻才想起来。”
　　李落落道：“原来是那，在我这。上回朱大哥给你包扎的时候从你身上解下来，我给你收着了。”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来，朱宝络红着脸接过了。
　　待打开锦囊，里面掉出来个七宝，李落落拾在手里，对着日光看了一会，道：“这里面的虫子仿佛活的一般。”
　　见朱宝络没有反应，便回过头，只见她握着字条的手瑟缩不已。李落落道：“怎么了。”
　　朱宝络依旧不语，李落落从她手里夺过字条，只见上面写道：“瑄乃吾心之所系，宝络实为吾儿。”
　　李落落也惊呆了。两人不知道对坐了多久，朱宝络呜咽着道：“那个七宝璎珞项圈和这颗是一起的，上面有一束下面本该坠有琥珀的地方只用金丝绕了个形状，但其中并没有镶嵌琥珀，原来是为这颗留着的。”
　　李落落道：“这个事情朱叔叔不晓得知不知道。”
　　朱宝络道：“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好不好。”
　　门外传来一声叹息，朱宝络惊恐地朝外看去，只瞧见朱敏远去的背影。
　　李落落望着神色紧张的朱宝络道：“放心，朱大哥不会对人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