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一地之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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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忘了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
也不知道，这魂魄离了体，还能不能有回来的一日。
只是惦记着出了这里的香锦，一心想要将她追回来，便也越过了那扇门。
离开天严府，也到处寻不到香锦的追踪，一路毫无阻碍，直线行走，轻松就过了城门，到了岳华山。
她依然不放弃的唤着香锦，若香锦也是同她一样，魂魄出窍，该是能听到她的声音。
心里也是害怕得紧，这山野之中，竹林小道暗黑而深邃，万一遇上鬼……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就算如今成了自己成了魂魄，遇上了大不了算是同类，她却还是恐惧这玩意。
前方月下浓雾中，果真来了一摇一摆的两个身影，再待看清样貌，见着他们的皮肤为苍青色，耳朵尖细修长。
“鬼呀！！！”她吓得不轻，一个猫身躲到了大树后。
“叫什么叫！”其中一个小鬼不耐的瞪了她几眼，“自己都成鬼了，这么叫嚷，可笑不可笑？”
“什么？”也就是说……她当真是死了？
“快跟我们走吧。”另一个小鬼对着她伸出一只爪……她只能用爪来形容……“再晚些时候误了时辰，阎王爷一个不高兴，下辈子不给你投胎做人了。”
段绫嫣听罢，心里盘算着，绝不能跟它们走，一旦去了黄泉路，就再也无法回家……再也见不着烬了。
“喂，你少吓唬我。”便装作不满的指着这两小鬼，“算命先生说我的命长着呢，你们怕是找错了对象勾错了魂，阎王爷要惩罚你们办事不力才是真。”也不知这么糊弄，能拖到几时，实在不行，也要央求它们无论如何让她找到香锦，再回家一趟，让她再见烬一面……好好与他话别。这辈子……就这样了。想来她一生都很幸福，因为生下来时便有他伴着，直至离开之时，亦有他陪在身边，送她这最后一程。只是，她仍然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去世的，听人说，化成鬼后便没了记性，许是这个原因吧……
不过是随口一句增长气势的话，哪知那两小鬼挺认真的，围在一本书册面前，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嘀咕不停，她正觉得纳闷。
“糟糕，真的勾错对象了。”一番研究之后，小鬼甲郁闷的拍了拍脑袋，“生死册上没有她的名字。”
小鬼乙也停下翻阅，惊异道，“真是奇怪了，整个凡人名册上都没有找到她的名字，难不成她的精魂不在人界？”
又是一番交头接耳的嘀咕，段绫嫣在一旁抖着一只腿斜睨着他们，已很是不耐。
“喂！你们有完没完！”她大步冲上去，一拳敲上一个脑袋，“快点！！我赶时间！”
两小鬼准备悄然转身开溜。
“想跑！？”段绫嫣目露精光，一把从身后将他们逮了个正着，“随便抓错魂，带给人家巨大的心灵创伤，然后就这么脚底抹油？？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想怎么样嘛。” 因为没找着她的来路，也没在生死册上见着她的名字，小鬼对这位不明人物便心存起了畏惧，她又摆出这呲牙咧嘴的模样，实在让他们紧张不已。
“其~实~我~很~好~说~话~的。”她继续保持那副杀鬼的表情，缓慢的凑近他们，揪住他们不放，“帮我查找一个名叫卞香锦的人，她的魂魄去了哪里？我就饶了你们。否则……”否则她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最后这两个字的威胁似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两小鬼的表情像是遇到了打劫的强盗。
“香锦？”小鬼甲浮出一点印象来，再翻生死册，便有了答案，道，“此人已魂归西所，今日便是阳寿殆尽之时。”
“你胡说！”香锦昨日才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你不必这么震惊。”小鬼合上了生死册，道，“阳寿向来由天定，生死册上记生平。死了就是死了，我为何要骗你。如今她的魂魄在黄泉路上，这刻怕是已经喝下了孟婆汤，忘了人世间的一切吧。”
“那她……她是怎么死的……？”她脑袋泛起一阵空虚，心里抖个不停，难不成方才那一梦并非梦境，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小鬼掠过她一眼，道，“看来你魂魄离体之时，将记忆也给弄丢了一部分，卞香锦乃是中毒身亡，此毒并非寻常的毒药，而是自黑水花中提炼而出的蛊毒，她是遭人陷害，暴毙而亡。”
“那是什么人害死她的？”
“这个请恕无可奉告。泄露天机更改命运，是要遭天谴的。”
她还是再问问清楚，两小鬼却就此收起了勾魂杖，转身作势要离开。
“不能在此耗时了，今日亡魂比往日多出数倍，咱们忙着呢……你，趁早回归肉身罢。”
便消失不见了。
她心里悲愤交加，难泯那铺天盖地的难过，已然打定了主意，既然她没死，她定要好好活下去，揪出那下毒者，为香锦报下这个仇。
继而又恍惚一阵，也想起了香芹。
若香芹香锦不是遇上了她，也许，如今她们还好端端的活着。
这刻，她们姐妹俩该是在九泉之下团聚了吧……
她擦了擦眼泪，不能再哭了，以前就听说过，魂魄的眼泪便是此生的记忆，哭得久了，记忆也会消失，只是现在想起来这警告，似乎已经太迟，当她往返之时，却只跨出几步便打住了脚……回天严府的路，她果真记不清了。
一阵笛声，随风徐来，萦萦绕绕。
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这笛声回旋不休，迷漫在这山谷里，婉转中，缠扣的尽是悲戚，却又有着安抚人心的平静。
顺着这笛声走，多少也有了个方向，这么随了一阵子，终于寻到笛声的来源，该是这半山腰的绿水潭。
原来这吹笛之人并非别人，正是木棉。她正立在湖水边，湖面上，荡漾着许多纸折的水灯，幽如暗色的潭水中，不止沉淀了幽暗的星月，更落了这一片微弱的烛火，水灯随水，一去不返，像是那上了路的新魂，不得再回首人世。
木棉瞧见她，也是分外惊愕，她并非人类，自然一眼就看出她没了肉身，赶紧就着翠竹，折下一根枝叶，施以法术，让她的魂魄吸附在这枝叶上，以免丢失了魂魄。问起缘由，她亦记不太清来，整件事只能囫囵交代与她知，便是她姨娘被人残害致死，而她也机缘之下魂魄离体，来到了这里，木棉听罢叹了口气，弯下腰，拈了一张新纸，那湖面上，很快又多了一盏引路的水灯。
“发生什么事了吗？”水灯乃为亡灵而点，又想起地差小鬼曾说过，今日新魂比往日多出几倍，已猜到八分异常。
“嗯……”木棉低低垂下眸子，目中飘荡着一袭蓝色，浅淡而沉凝，“这些水灯，是为乌月府上的人所点。”她说完，又浅浅的笑了笑，扬起依然忧悒的脸庞，“不过，银烜公子的仇，终于报了……我，该替他开心。”
世事往往难料。
原来银烜的母亲若凤，当年在宫中与夏侯芝有过小小的过节，而夏侯芝又精通术法，热衷于研究将各种咒术结合在兵器中，只是单单如此，并不满足她对至高武器的追求，便苦心钻研，创造出了“剑种”。“剑种”并非成型的武器，而是需要活生生的宿体做养分以此寄居，夏侯芝趁此机会心起了歹念，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剑种埋进了若凤的体内，最后，剑在若凤的体内慢慢成了型，一朝便破体而出，若凤因此惨死在天牢之中，被指控为不祥妖孽，若凤原本就不得皇帝苍达信的宠爱，如此去世后，尸骨被拒绝安葬在皇陵内，只在荒山外随意选了一处位置，可谓，死无归所……
而那时尚且年幼，在宫中又失去依靠的银烜，则被夏侯芝所收养，夏侯芝倾尽全部来栽培了这个若凤的儿子，想利用他对苍达氏的仇恨，来达成自己的野心，成就天下。
哪知，却应验了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夏侯芝做梦也料想不到，这完美隐藏的一切，有朝一日，会为她最不愿知晓的人所知。
得知真相后的银烜，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的听命于夏侯芝，实则已暗暗采取行动，将一切部署完好，只等，夏侯芝铸造出最后的武器，天坤戟。天坤戟完工之时，也便是他血洗乌月府，为母亲报仇雪恨之机……也就是，今日。
她听罢，心里半响都是沉寂，想起银烜那双幽幽的眸子，从前她只想到内里凝结的是那永不消融的冰，却不曾知，竟装载着如此沉重的仇恨。
“银烜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她觉得疑惑。夏侯芝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她既然敢收养若凤的儿子，也就表示她定下了十分缜密的计划，让银烜于她，根本毫无威胁。照理说，此十多年前的往事，该隐藏的滴水不漏。除非，特意有人告知他什么……
“这……”木棉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要调查这件事，难度不小，银烜公子定是借用了相当广的人脉关系才查出真相，而银烜公子自幼就待在南天朝，和南天朝的人一直有着合作，我想这牵线之人，定是南天朝的人。”
“这人为何肯帮银烜？”既然挑明了是合作关系，此人这么做，断然有他的目的，从中能得到益处。究竟这个人是谁？他和银烜交换的条件，又是什么？虽暂且不知这些，但……
“我想一定和通天镯有关。”
木棉和她所推测的，一样。
她再抑不住心里头翻涌的难受，泪水淹没眼眶，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木棉急了，赶忙起身扶住她的双肩，心疼劝道，“不可以哭的……现在你的每一滴眼泪，都很宝贵，明白吗？”
“眼泪再珍贵，比得上人的性命珍贵么？”她蹲下身来，拾起湖面上被草根绊住的一盏水灯，让它重新随水而流去。
“我想念长英姐姐了……”
“放心吧，长英没有死。”木棉却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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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木棉道，整个乌月府，银烜只留下了长英的命。
木棉告诉她这些事情的时候，眼中闪现着黯然却平和的光，她隐约弄明白了一些，木棉是为长英能活下来而开心，同时却又因为银烜对待长英的感情，感到难过。
木棉……真是这世界上心肠最好的鬼。
她忽然从身后拥住木棉，木棉给吓了一跳，又为她眼里冒出的眼泪着急不已。
她多少也还是感到欣慰的。银烜，她那个背负了万千仇恨的哥哥，这太过寂寞的一生中，总算还是遇到了长英，她想，长英已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福气。人活在世上便要寻得一份依存一份眷念，否则这一生纵然得到万世千秋江山锦绣，最终却心无归所，一世飘零。
“希望哥哥，这辈子都要懂得惜福。”她微笑时，泪已风干。木棉愣了愣，随即，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也是我哥的福气。”她牵起木棉冰凉的手，“红颜知己常相伴，遥对君望已心知。”
这句诗是烬往日教予她诗词歌赋时她记下的一句，多年后许多内容都忘了，却牢牢单单之记下了这一句，仿佛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那时记下了这句，许就是为了今日能站在木棉的面前，说出来。
木棉莞尔，眼里泛出淡蓝的光波。
“若是银烜公子知道你已承认他这个哥哥……定会很开心。”木棉悦然道。
她听罢，笑笑，笑中微甜苦涩。
她还是放心不下乌月长英，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她。木棉本是不愿她多耽搁时辰，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她。
长英就关在银烜所暂居的翠竹庄园。只不过，她料想不到那一方依青山绿水的小阁苑，地下竟还有一处类似皇宫天牢的地方，原以为那暂住之地不过随行而建，时日不长，看来银烜在此设下如此缜密的布局，必定，是有他的理由。
她已为魂魄，木棉是带着她自苑外的土地直直下行，并未入庄园内里，这样深的夜，他也许睡了，她不想吵醒他……更不想让他见着她如今这幅模样。
这条小道阴暗如地狱之行，两侧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安置了一捧灯火，每捧灯火的下方，都站立着拿长矛的看守之人，火光摇曳交错着人影无数，寂静，且压抑。
一路无人阻拦过问，看来，木棉已深得银烜的信任。
她猜测这些看守的侍卫乃是来自墨北，是他的亲信，再看那一个个牢房中所关之人，虽同样衣衫褴褛，皮肉上带着不少的血与伤，看仍分辨得出那些衣襟所示，有朝服，官服，武将服……毕竟进了两趟皇宫，又参加过祭祀大典，南天朝臣子的衣冠服饰，她不是认不出来。
走道尽头，有一扇不一样的门，长英就关在里面。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一地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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