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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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午后日头明媚得恍若渲成，水纹漾动的光影经绿柳荫浓滤后安静地淌落殿中。
“吕子明，从今儿起就跟着公瑾好好历练吧，莫负孤望。”
孙权的声音伴着青瓷香炉里的残烟袅袅铺陈，最后不知是失了气力还是倦怠恹恹，莫名地喑哑下去，却犹显得意味深长。浓烈的阳光在他睫下投下细密的影波澜不惊。
周瑜自椅背上稍稍欠身，眉梢似无意微微一挑，绣着张扬暗纹的广袖自梨木扶手一路倾泻，不动声色间拢了一袖端然与跋扈。
低垂的侧面，大片阳光渲开光晕，朦胧中容颜英俊而平和。墨发轻束，碎金似的光影融进，暖暖温温。吕蒙安安静静地抬眼看来，姿态自若，从容行礼。清澈干净的眼神，安恬而美好。
周瑜眸光避开，落在不可言说的久远。视线的尽头似乎也有一派繁华到极处的正浓日色，美姿英颜的少年慵散地临窗，满庭桃花鲜红欲滴，飞扬的发丝灼灼似火，直欲燃烧。
有些遇见是为劫，于是我们称之为，宿命。
彼时孙家对于周瑜的猜忌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纵使不争，维系经营君慈臣恭的表面亦实属不易。
子明，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这本是个荒废的山寺，可我把它改建成先主公的祠。
周瑜难得好心情地出郊而游，弃马步行，一步一步走得真切。
吕蒙偏首，日光细细碎碎勾勒出他清雅的面部轮廓，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他看见周瑜的眼眸中一直弥漫着一种做梦的色彩，直至此刻才现出熹微的由衷笑意。
周瑜在祠前草地上站住。这正是午后阳光的慵懒时分，远远近近的青草长势正盛，恰恰没至足髁。一棵棵散草滑过肌肤，隐约刺痛。
“子明，前些时日，有云游萨满来访。”
“可是说了些什么？”
“西域苗疆,有砂名曰忘川。神使萨满者,詀笔御之。以砂为媒,以笔为介,即招逝灵,答人三问。 ”
“都督心愿可了？”
半晌岑寂。空气粘稠而寂寞地流动。吕蒙疑惑，却见周瑜无声轻笑。
“没有。不过我倒是听说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什么？”
“杀伐过重，命里带煞，亡灵需下血炼狱。”
吕蒙饶是镇定，听得犹如恶诅般的预言不免心头一跳。目光落在周瑜的侧脸，微微上扬的唇角，锋芒毕露的轻蔑和薄情。
不禁想起许多时日前觥筹交错，衣香喧哗的联军筵席。笙歌未彻里，有诸葛亮和吴大都督的第一次交锋。
“亮之资质较君如何？”
“三年后你将成为天下最杰出的谋士，无人堪与伯仲。”
“缘何是三年之后？”
周瑜微微上扬的唇角，透着锋芒毕露的轻蔑和薄情。
“因是三年之后，天下再无周公瑾。”
那样明晃晃的骄傲，一瞬间刺目欲盲，余人都恍惚失却了面目。
而今在这潋滟着日光的碧草间，云淡风轻地将轮回生死一笔带过。
广袖迎风，簌簌作响。
我欲乘风。我欲成风。
天空澄澈，阳光明暖，碧草幽幽，白衣孑然，恍如泼墨在绢帛上的水墨，一季写意无边。
吕蒙心口顿时柔软地疼痛起来。伸出手，打开遮阳的四十八股汉宫秋。
他递去，他接过。
微露指节的修长指尖交握在伞柄上，缥碧和素白的绣纹融在一处。
似一瞬，又似永恒。
如果在你寂寞的时候有一个温雅的男子虔诚地说爱。不在乎因果，爱的那么执着。
灯下书卷翻页，第二道祛涩温吞的茶水。
会在你睡下后起身扶起你轻蔑扫倒的佛像，道独担杀伐罪孽，佑你平安喜乐。
在晦涩莫名纷乱芜杂的庙堂纷争中张开并不丰满的羽翼，荫蔽不屑置辩的你。
没有理由的服从，不敢言说的温柔。
会爱么。
周瑜将吕蒙眼底光芒点燃起来又忘了熄灭，而后袖手旁观。他从来独来独往，他从来不需要他。
风起，薄云极缓地移动着，朦胧生出一种时光流逝得非常迟缓的错觉来。无名香花花瓣纷飞宛似流云，缱绻流丽在恍然风中。
周瑜松开手去。低低敛下眉眼。
你看，他太好了。我舍不得，爱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