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碧连

5、第 5 章

　　第四章

　　香港的冬天温度不算低，可在元朗那样的乡村还是感到阴冷阴冷的，幸好这样的日子每年才二、三个月而已，一过完农历新年，春天的脚步就近了。
　　随着天气一起复苏的陈毓多这几天周密计划着春游的事项，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便拉住滕俊辉踏上了去九龙的路。
　　元朗位于新界的西北部，首先要坐中巴到天水围，然后再搭乘金色的九巴，赶上近二个小时的路，才能踩到九龙的地皮，两个少年由新界西北入到九龙中北，差不多横跨了整个香港。
　　当陈毓多和滕俊辉终于下车步行至目的地——旺角，已经临近中午了。第一次来到香港最热闹的地区，他们就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晕车的痛苦早就被陈毓多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拖着阿辉一直走啊走，仿佛不觉疲累似的，几乎绕着整个旺角转了圈。尤其是看到那些卖花花绿绿小公仔的铺子，他都会兴奋地跑到前面，一个一个仔细品评。
　　“阿辉，你瞧，那个咸蛋超人好可爱！~~~~~呀，这个更好玩！~~~~~~~吾，还是他甚中我意哦！！”
　　滕俊辉看着陈毓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笑容，那样漂亮、那样动人，突然好想永远留住这美好一刻！他摸了摸口袋，还有七十几块港币是这个月余下十多天全部的生活费。
　　“老板，这个咸蛋超人公仔多少钱啊？”滕俊辉凑上前，开口询问起价格。陈毓多赶紧用力地扯了下他的衣角，小小声地说：“干吗，你真的要买啊，太贵了！！”
　　“这个小的啊？算你30块拉，便宜哦！”
　　“再便宜点，我们都是学生，也没有很多钱哦！”滕俊辉根本不理会一旁嘀嘀咕咕抱怨不停的某人，一个人和老板讨价还价起来。
　　“好吧，中午要收摊吃饭了，就算你28块，不能再便宜了！！”
　　一手拿过小巧可爱的公仔，一手递出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币，滕俊辉笑着转身，“送给你，多多！”
　　“谢谢你！”陈毓多一把抱住娃娃，把整个面容都埋了进去，好丢人，脸居然不争气地发热发烫！！可他却不知道，悄悄变红的耳朵早已经把他给出卖了。

　　逛了一大圈的两人转到美食街上，肚子里的谗虫顺着空气中弥漫开的香味一条条爬了出来。“很饿啊！”四只眼睛瞪在一块，心里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阿辉，你来呀！”陈毓多蹭蹭跑到街边一家有着大片格子窗的店门旁边，挺直的鼻梁都快贴到玻璃上去了，双眸放光瞅着橱窗里漂亮的食物样品，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滕俊辉紧跟着他走来，抬头看看招牌——旺记茶餐厅，“有什么好吃的？”
　　“这个咖喱猪扒饭，看上去很诱人的样子啊！”陈毓多忽然睁大了眼，盯着牌价片低惊叫：“ 40元~~~~一份呀，简直，贵得要人命嘛！”要知道，他一个星期的午餐费才30元呀。
　　“不过，应该味道很好吧，他标的是招牌菜哦！”滕俊辉边说便要推门进入。
　　“喂，你不会真的去吃吧，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陈毓多手快地拽住想要往里走的人，口气微微发急。阿辉完全搞不清状况，今天出门妈妈给了他50元钱，去掉两个人的车费，剩下的15元可以在便利店买到两份三明治啦。那个咖喱猪扒饭对他们乡下的穷学生来说，就只能是看着饱眼福的，哪能真的买来吃呀？！
　　“可以买一份啊！”滕俊辉的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捏住仅有的几张钞票，“你就在门口等我哦！”不等陈毓多答话，他轻轻挣脱束缚，走了进去。
　　背靠在餐厅外墙的边角上，陈毓多不放心地频频转头，暗暗透过玻璃窗找寻高大的身影，滕俊辉安静地坐在入口处的书报架旁，好象在等待着什么。
　　心神忐忑中，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却象十几个小时那样漫长，终于看见期盼的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赶紧一把握住他的手，陈毓多低头和滕俊辉拐到了转角的小巷子里。
　　“多多，我叫的是外卖，便宜了5块钱哦，快吃吧！”
　　“阿辉，你哪来的钱？用的是生活费，对不对？？傻瓜、超级傻瓜！！”陈毓多绷起脸，这个人，为了让自己开心，居然把钱花在奢侈的午餐上，不骂他两句不解气呀！
　　滕俊辉不言语，只是打开装饭的盒子，稳稳地放进陈毓多的掌心上，然后取出塑料袋里的小汤匙盛了满满一匙饭，递到他的嘴边，不顾对方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还有些难为情的复杂深情，滕俊辉类似命令的口吻配上处于变声期的低沉嗓音，只有两个字：“张嘴！”，却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乖乖地吞进喂来的饭，陈毓多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窘迫的他连嚼也没嚼便咽了下去。
　　“是自己吃，还是我来喂？？”滕俊辉心里一阵好笑，想不到自己情急之下的举动，会让陈毓多如此反应过度的羞涩。不过，听到他的话后，直接捧紧饭盒跳上街边宽宽的栏沿坐着，一边大口大口吃饭，一边还童心未泯地晃悠悬空的长腿，这副模样的多多，好可爱！！
　　调皮地瞥了眼紧挨着自己的男生，陈毓多心念一转，也如法炮制地把饭喂到滕俊辉的嘴边，眼见他黝黑的皮肤慢慢、慢慢地变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张开一点点嘴，迅速地碰了下汤匙，别过头直接把饭送入了胃里。
　　湛蓝的天空下，明亮而温暖的阳光徐徐洒在两个英俊少年的身上，映照出清亮眼眸中闪烁的愉悦光芒，和煦的微风柔顺地拂过他们干净、纯真的笑容，撑在栏沿上的两只手紧紧交叠在一起。只是，14岁的陈毓多和滕俊辉预料不着，他们两个人要经过很多年、经历很多事，才会意识到，能与心意相同的人随意坐在闹市的路边，分享一份普通的咖喱猪扒饭，竟然是那样子的，幸福呵！